李德壯畫完線稿回去的時候,穆簡還在他床上趴著睡得香甜,小半個身子都在外面。他收好線稿,上前給他蓋好被子。聽到他咕噥了一句,“李侍衛,別去太子哥哥那里了好不好~”</br> 李德壯笑了一聲,嘀咕了一句“這么大還黏人”,壓根沒往心里去,把人往里推了推,蓋著被子睡下了。</br> 吹熄蠟燭的那一瞬間。</br> 一片黑暗里,他沒看到穆簡睜開的,清醒的眼睛。</br> *</br> 畫圖這件事,李德壯講究的是個靈感。</br> 某日靈感大爆發,關在屋子里一整天都不出門,刷刷刷畫了好幾張存著。便可以懶散一段時間,從自己的小庫房里拿了些銀兩出門尋覓另一條生路。</br> 按照原書的時間線,太子活不過兩年。</br> 他要在東宮茍上兩年,借機離開。</br> 若是不成,便也要在太子死后偷偷溜出來。趁早遠離朝堂紛爭,過上三妻四妾的美妙生活。</br> 他存了另謀生路的心思,便獨自出來,沒帶著穆簡。</br> 怕小孩兒不高興,特地去京城的最高檔的貴香樓要了兩盤子點心,丟了銀兩說一會來拿后,轉頭就進了對門青樓。</br> 他身無長處,空有一身畫畫的本事。本想著在青樓里找一下商機,結果一進門,被里頭胭脂水粉的味道嗆得難受,就退了出來。晃悠了一圈兒,也沒找到適合自己的高收入工作,就折回貴香樓,拿上點心回去了。</br> 回了東宮,小孩兒果然不高興了。</br> 李德壯把點心拿出來哄他,他才肯露了個笑臉。</br> 李德壯哄好了這個祖宗,就拿著畫去找另外一個祖宗。</br> 畫將將放下來,太子便幽幽開口,“李畫師今日去青樓了?”</br> 李德壯差點失手拂了桌上的杯子。</br> 好家伙!</br> 跟蹤我!</br> 他穩了穩心神,“是,進去想尋些靈感,但……”m.</br> 太子見他說話微頓,目光從書卷上挪開,落在他臉上。</br> 少年人豐姿俊逸,眉眼更是生得跟畫上的人一般。這樣的容貌,就是丟在太子那堆男寵里面也是一等一的。按理說這樣的人進了青樓,不被扒層皮,是出不來的。</br> 莫非……</br> 他今日說是尋覓靈感是個幌子,實際上是想看看自己是否還喜歡姑娘?</br> 太子不是沒起過動他的心思,可瞧他沒那個意思,便不想弄得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淚,甚至頭破血流,就放棄了。</br> 今日若真如他所想的這般,今晚他就要李德壯上他的床。</br> 李德壯嘆了一口氣往下說:“她們身上的脂粉味,未免重了些。”</br> 太子一愣,搖頭輕笑。</br> “女子愛品香弄茶,胭脂水粉,有些人覺得那味道銷魂,你倒頗為嫌棄的樣子。”</br> 李德壯老老實實地道:“是,挺嫌棄的。”</br> 太子凝眸看了他片刻,打量的目光看得李德壯特別不舒服。半晌他緩緩道:“真是去找靈感的?沒藏點別的心思?”</br> 李德壯摸了摸鼻子。</br> “也挺想自己試試。”</br> 太子一下子笑出聲,笑聲爽朗,好像李德壯說了個笑話。</br> 李德壯暗罵一句傻逼。</br> 太子丟了手上的書,“這有何難?你若嫌棄那青樓里脂粉味重了,孤便為你找個對著那兒的住處,想何時去瞧瞧,就何時去瞧瞧。”</br> 在東宮看太子直播。</br> 出了東宮看青樓女子直播。</br> 這還真是……</br> 刺激!</br> 太子說到做到,不出幾日便辦好了一個宅子,兩層樓的。</br> 只是李德壯去的當天遇到了點問題。這房子原本是個富商的,想以租借的方式收點銀子,原本談好了一個人,但太子的手下橫插一腳,人家哪有不租的道理。但這下那個人便不樂意了。</br> 李德壯來的時候,那人便在院子里同屋主講道理。</br> 李德壯看到對方的第一眼,怔了一瞬。</br> 對方過于英俊。</br> 不是那種富貴華麗款的,也不是那種陽光肌肉款的,是一身的書卷氣,眼角眉梢卻又透著點精光的翩翩少年郎。</br> 屋主一見李德壯來了,立馬把人推給李德壯。</br> “你同這位公子說,他若是點頭了,你住下也無妨。”</br> 對方在看到李德壯臉的一瞬間,也有瞬間的錯愕。但讀書人給他的教養讓他極快的反應過來,拱手作揖,說自己叫商殷,同他商量借一間屋子的事情。</br> 李德壯原本就不是真的要在這里看直播,借著由頭出來找工作罷了,就點頭了。</br> 對方歡呼雀躍,拎了大包小包住進來,書卷、香爐、字畫,沒用的破爛一大堆。</br> 李德壯內心嘖了一聲。</br> 臭格調。</br> 那公子布置好了房間,便來同李德壯道謝。</br> 此時的李德壯在屋里畫好了幾幅畫,拿在手里要出門。敷衍了他兩句,就出門上了侯在門口的馬車。</br> 商殷站在門口,隱約聽到小廝說什么。</br> 李公子出來太久,主子不高興之類的話。</br> 再加上李德壯出眾的外貌,看似平常卻昂貴的衣著,眉宇間的一股子清冷傲氣,面對那小廝也不給任何好臉子,玩味地明白了。</br> 哪戶大戶人家的小倌啊~</br> 看樣子,還頗受寵。</br> *</br> 李德壯在外面混了大半天,帶回兩幅畫就給了太子。太子很滿意。</br> 回到西跨院,他家小孩兒又是氣鼓鼓的,坐在門檻上,捧著臉。這下兩塊糕點哄不好他了,他拉著李德壯的衣擺,問他,“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br> 李德壯特別真誠。</br> “殿下,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人了!”</br> 這種花言巧語讓穆簡的眼睛亮了一下,但臉還是緊繃繃的。</br> “你騙人!你日日往太子哥哥那里去,你分明更喜歡太子哥哥!”</br> 李德壯把人往跟前拉拉,幾乎要拉到自己的懷里。穆簡直愣愣得看著他,看著他說話時聳動的喉結,看著他的胸膛,幻想著就這么到他懷里,箍緊他,拿繩子捆上,這人就不會跑了。</br> 李德壯附在他耳邊,聲音很輕,怕別人聽到。</br> “這里是東宮,我總要阿諛奉承點。”</br> 穆簡唇角稍揚,側過臉來,看他露出來的一小截白皙的脖頸,像藕似的,只是不知道一口下去,是不是也如藕般清甜。</br> “這樣~我還以為李侍衛高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