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聞言剛踏入翡冷翠的地界，就開始放飛自我。
“把你們這里最好的舞女叫出來，別怕爺出不起錢！”
迎上來的舞女被他捏住下巴左右看看，推開，鄙夷。
“這種貨色也好意思出來迎客，你們難道就沒有長得稍微能看一些的？”
說話的時候，聞言努力回憶自己看過的電視劇里那些紈绔少爺，努力模仿他們的行為模式，怎么浪就怎么來。
“怎么回事，就一個？看不起我？出去打聽打聽，少爺我姓甚名誰，能到你們這里來，是你們蓬蓽生輝，別給臉不要臉啊！什么預(yù)約，我來了還需要預(yù)約？！”
“這什么破酒啊，就你們這，還想跟對面新世界打擂臺？告訴你們老板，趕緊關(guān)門歇業(yè)吧，不然倒閉也是遲早的事兒！”
“少爺我不喝這種爛酒，拉菲聽過沒，拉圖聽過沒，不懂就好好學(xué)學(xué)，連客人都招呼不了，一問三不知，這還做的哪門子生意？”
“看什么看，沒看過少爺我這么風(fēng)流倜儻的人？！”
這一天，傳聞翡冷翠舞廳來了個奇葩。
此人一來就砸場子，滿臉嫌棄，口出狂言。
要知道翡冷翠雖然是新開的舞廳，但這里的舞小姐不乏擁躉，此人言行直接將在場客人都激怒了，差點(diǎn)遭到圍毆，最后還是大班出面，將他及時帶走，方才避免一場流血事件。
奇怪的是，這種狂徒非但沒有被趕走，反倒被迎入小包廂里，后來又陸陸續(xù)續(xù)傳出此人身份，據(jù)說這人還真有點(diǎn)來頭，乃是上海富商沈氏之子，上海副市長之侄，名副其實(shí)的官宦子弟，也難怪如此囂張跋扈。
又據(jù)說這沈魄之前是對門新世界的?？?，還是名舞女瑪麗的裙下之臣，如此一來，他看不慣翡冷翠，跑來幫忙出頭，好像也就順理成章。
只不過這位沈少爺說聰明也不太聰明，這翡冷翠能開起來，背后豈能沒有點(diǎn)背景，他急吼吼過來，難道能討得了好？
聞言當(dāng)然知道翡冷翠的幕后東家肯定有兩把刷子。
他從小到大都是老實(shí)孩子，沒干過這么瘋狂的事情，現(xiàn)在大馬金刀坐在人家場子，面前是幾個面色難看的看場馬仔，這感覺不得不說——
還是有點(diǎn)爽的。
但他此來，就是為了鬧事，鬧得越大，效果才有可能越好。
眼下好像還不夠。
“沈少爺，以您的身份，想要哪位舞小姐作伴，只需說一聲便是了，何必如此大動干戈，這不也是壞了您的興致？”
沈魄的玩名響徹大半個上海灘，這會兒經(jīng)理已經(jīng)從旁人口中得知他的來歷，親自過來安撫。
他笑容滿面，微微彎腰湊近，將姿態(tài)和禮數(shù)擺得很足。
可惜，他的分量還不夠，聞言要見的也不是他。
“你叫什么名字？”聞言問道。
“沈少爺，鄙人何亭，長亭外古道邊的亭?！?br /> “什么東西，我是文盲，沒聽懂?！甭勓蕴吞投洹?br /> 何亭看出聞言在裝傻了。
換成別人，早就被何亭下令丟出去，但沈家少爺還真不行。沈魄大伯雖然只是副市長，但據(jù)說他是來幫委員長盯著上海的，俗話說，是欽差，過幾年任期到了，是要回南京升職的，這就不能不打狗看主人了，沈少爺面子不值錢，但他背后的沈家，還是不能輕易得罪。
想及此，何亭捏著鼻子繼續(xù)賠笑臉。
“是我不好，就是給人休息的那種小亭子的亭。三少，您今天也是來尋高興的，何必為了我們這幾個不長眼的壞了心情，不如我把這里最漂亮的幾個當(dāng)紅舞小姐喊出來，讓您一個個挑，挑到高興了為止，您看成不成？”
他以為自己態(tài)度這樣謙卑，對方應(yīng)該見好就收了，誰知聞言還更來勁了。
“怎么，前倨后恭？聽見爺?shù)膩眍^就認(rèn)慫了？那之前的就一筆勾銷了？就你們這還開門做生意？對門新世界起碼也要讓自家老板親自出來賠罪的，你們這呢，就你？”
說完，他還上上下下打量何亭，擺出極度輕蔑的表情。
何亭心頭火起，快要七情上面的時候好懸忍住，勉強(qiáng)扯出笑臉。
“我們老板今日有事……”
聞言：“什么事能比出來見我更重要？”
你算老幾！何亭腹誹，仍笑道：“您自然是貴客，但這位是之前約好的，您看？”
聞言：“約好的？那就一起見見，正好我還沒見過你們老板，總不會不敢出來見人吧？”
何亭心想這人怎么聽不懂人話呢，可他只能忍氣笑道：“那我得去問問老板，您稍等?！?br />
實(shí)在是這惡客太難纏，何亭只能真去請示老板了。
他喊了幾名當(dāng)紅舞小姐給聞言作陪，一排左右分頭坐下，勸酒的勸酒，撒嬌的撒嬌，還有的拿出撲克想要陪聞言玩，更有想要給聞言單獨(dú)唱歌，讓他點(diǎn)歌。
軟玉溫香，左擁右抱，這就是古代皇帝的體驗嗎？
但聞言只覺得——
好吵啊！
他滿腦子都在猜測翡冷翠幕后老板，哪有空跟這些舞小姐玩耍，但又不能表現(xiàn)出不耐煩，那樣就跟沈魄本來的人設(shè)不符了，聞言只好強(qiáng)顏歡笑，一邊推開舞小姐遞來的酒，一邊假裝去跟舞小姐討論歌曲。
聞言此來的目的只有一個：逼翡冷翠的幕后老板出面。
既然小吳說新世界背后有張嘯林的股份，而聞言又知道張嘯林以后會跟日本人合作，那么找青幫合作偷書的計劃就行不通，因為青幫內(nèi)部肯定有日本人的眼線，消息很容易走漏風(fēng)聲。
翡冷翠敢跟新世界打擂臺，必然是有背景的，而且不是青幫的背景，但可能是漕運(yùn)，或者某位國黨大佬，總之只要錢到位，未必不能合作。
別人穿越過來呼朋引伴大開金手指稱霸上海灘，他穿越過來想保護(hù)幾本書，一座城市，都困難重重。
聞言思來想去，只能想到這么一個可行性稍微高一些的辦法，能砸錢解決的事情，有時往往簡單很多。
就在他煩不勝煩，差點(diǎn)把幾個女的都趕走時，何亭終于姍姍來遲。
但這次主角顯然不是他。
一名長衫男人緩步走來，他樣貌平平，卻有種難言氣質(zhì)，讓旁邊的何亭瞬間成了陪襯。
他手里拄著拐杖，不是因為身有殘疾，而是因為那象征某種身份地位，時下確實(shí)有不少士紳，喜歡以拐杖出場，來彰顯穩(wěn)重。
“聽說沈家少爺大鬧翡冷翠，就為了讓我出來見面？”
男人微微一笑，笑容卻沒有到達(dá)眼睛。
“不知我是否有榮幸聽聽沈少爺非見我不可的原因？”
這男人似乎看上去挺有來頭。
聞言面上不顯，依舊拽拽的，甚至沒有起身。
“你，高姓大名?。俊?br /> “鄙人馮云。”
聞言想了一下，很陌生。
“不認(rèn)識。”
何亭再也忍不住了：“馮先生是社會名流，早年跟過中山先生，如今是國民政府資政，連你大伯見了也要喊一聲馮兄的！”
聞言一愣，來頭這么大？
何亭冷笑，終于知道怕了？
聞言卻大喜，起身握住馮云的手：“久仰久仰，難怪我一看馮先生就覺得親切，原來我大伯也要喊你一聲哥，那我就喊馮伯父了！”
何亭：……怎么有這么不要臉的，不是害怕自己先前砸場子失禮，不怕被告狀，還敢死皮賴臉貼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