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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十日圍攻

    ,百年家書 !
    黎嘉駿再一次體會到了這個時代操蛋的交通。
    她是這輩子第一次坐車跨省!這個滋味簡直*,其他三人顯然也受不了,他們?nèi)溯喠黢{駛,不開車的時候,休息的人就睡得滾作一團,黎嘉駿找了條河梳洗了一下,換了一身舒服的襯衣襯褲,再出現(xiàn)的時候,灰衣服至誠終于不喊她大嬸了。
    等到后備箱里的油全部加完后,他們的目的地便明確了起來,最終車子將會開到娘子關(guān),在那兒經(jīng)由正太鐵路直接前往太原。
    沒錯,正太鐵路。
    黎嘉駿就指著這個名字開心一路了,誰能想此時還被稱為石門的石家莊的正定縣到山西太原的鐵路會那么樸素的被稱為正太?反正這個cp她是收了,這個鐵路未來肯定還是在的,只是改了個名字而已,只要可以,她一定要拼死守護這個名字!然后申請從上海羅店鎮(zhèn)到云南麗江的鐵路為……羅麗鐵路。
    頓時覺得如果做鐵道部的工作人員也挺開心的。
    這一路跌跌撞撞開了兩天兩夜,據(jù)說有近八百里,也就是說有近四百公里,也確實是現(xiàn)在的轎車的極限了,黎嘉駿到后來甚至有一種自己在坐坦克的錯覺,完全沒有抗震,蹦蹦跳跳的,顛得骨肉分離。
    沿途他們超過了很多難民隊伍。
    大概因為上海開戰(zhàn)的緣故,難民流漸漸的開始向山西以及河南方向涌去,隊伍斷斷續(xù)續(xù)的,但是方向非常一致,大多都是穿著簡陋的莊稼人,他們的家沒有受到城墻的保護,賴以生存的田野和果園被炸毀,無家可歸又無法在日軍治下討生活的他們只能拖家?guī)Э诘那巴蠓剑髨D討一個生計。
    正值夏末,天氣還在任性的飆升著溫度,男人大多打著赤膊,松垮的褲子用褲帶系著露出一圈褲腰,腳下踏著草鞋或者干脆赤著腳,他們有些坐在前頭趕著車,有些則挑著扁擔(dān),上頭掛著家當(dāng)或者孩子,頭上扎著的白汗巾早就被汗水濕透,順著坑坑洼洼的黑臉上往下流,滴在精瘦的身體和凸出的肋骨上。
    女人在一邊扶持著,有牲口車坐的就坐在后面抱著孩子看著家當(dāng),沒車坐的就跟在男人身邊,或是扶著扁擔(dān)上的行李,或是抱著孩子,扶著家中老人。娃娃大多赤身*的,就連女娃娃也這樣,只有少數(shù)套著個小肚兜,扎著個羊角辮,在大人的腿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也有怏怏的扯著大人衣角走在邊上的,大多肚子浮腫,四肢如柴。
    其中也不乏一些不一樣的人,有扎起了長褂露出長褲卻依舊文質(zhì)彬彬的學(xué)生,提著個皮箱背著個竹籃混夾在難民中,雖然氣質(zhì)迥然,可其蓬頭垢面的狼狽程度,也差不多與其他難民齊平了。
    她不由得開始猜測,這些人里,會不會真的有來自關(guān)外的難民,他們田地遭毀壞和掠奪,無處謀生只能南下,卻不想好不容易逃到熱河,熱河掉了,逃到北平,北平掉了,再往西去……不用說了,他們是停不下來了。
    這一路將會風(fēng)餐露宿,烈日暴曬,人的精神和*都受到極致的考驗,就像是跑八百米后半程時那種行尸走肉的感覺,麻木的,無知無覺的,那已經(jīng)不能用疲勞來形容,走到后來都不知道有什么意義或者自己是在做什么,只是不停的走走走,不會崩潰,也沒什么領(lǐng)悟,光想想,就一陣脊背發(fā)涼。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里有……大豆和高粱……”
    她臉貼著玻璃,無神的盯著外面有一隊難民,低聲哼著,她只會這么一句,便翻來覆去顛三倒四的唱,唱到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就始哼哼唧唧的重復(fù)著調(diào)子。
    車子滴滴滴叫著,前后的難民隊伍便緩緩的讓開,沉默的看著這小汽車慢慢的開過,車里的黎嘉駿看著他們,他們則麻木的看著黎嘉駿,即使對視,也毫無感情,就連小孩子都沒有任何新奇或者羨慕的情緒流露出來,等車子開過,他們便繼續(xù)走,跟在后面,越來越遠。
    差一點,她就成了這群人中的一員。
    黎嘉駿微微探頭向后眺望著,感到頭頂烈日灼人,只能無奈的縮回頭,心里沉甸甸的,郁卒無比,再也唱不下去,長長的嘆了口氣。
    “你在唱什么?”旁邊至誠問,他再過去就是周書辭,他正閉目養(yǎng)神。
    “沒啥……不記得詞兒了。”黎嘉駿聽不好意思的。
    “那就別唱,跟蚊子似的。”他說著,往手臂上撓了撓,“嘖,癢死了,晚上誰開的窗!”
    沒人說話。
    過了一會兒,黑衣服,表字維榮的人道:“是你自己在外面引的蚊子,怪窗戶作甚?”
    “那今晚你去發(fā)報!”至誠極度不滿,說是這么說著,但手上卻已經(jīng)掏出紙,開始照著本子譯電文。
    “有什么新消息嗎?”黎嘉駿湊上前。
    這兩日跟著這群人,他們雖然絕口不提自己去做什么,可是對于其他各路送來的或是他們攔截下來的消息卻是知無不言津津樂道。
    上海方面戰(zhàn)事竟然出乎意料的占著上風(fēng)。
    七七事變后,校長立刻在南京開了國防會議,召集全國各地方將領(lǐng)前往商議抗日事宜,一個月后,全國各派系的軍閥竟然真的陸陸續(xù)續(xù)到了,但是對于打不打,卻還存在猶豫階段。
    這時候有個人站出來了。
    “劉湘,你知道么?四川的。”至誠一副你個鄉(xiāng)巴佬的樣子,“劉湘你都不知道,四川省主席,這么多年啥事兒不干凈跟自己人打了,八百年不出川一回,論錢,論軍備,論戰(zhàn)力,他們可都是第一……倒著數(shù)的。”
    黎嘉駿一臉好奇寶寶的樣子聽著,一邊聽一邊往記憶里找川軍,她記得以前母后大人追著一本叫壯士出川的抗戰(zhàn)劇看,好不好看她不知道,但是如果川軍真如至誠所說,那那本電視能有什么追頭?可總想反駁吧,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人家是搞情報的,消息就算有偏差,能錯到哪兒去。
    這邊至誠就想顯擺一下,壓根不管黎嘉駿表情里有沒有贊同,繼續(xù)八卦:“可會上別人都還在問打不打,偏這劉湘站起來滔滔不絕講了兩個鐘頭,不僅說要打,還放話說他們四川出三十萬兵,三百萬勞工,糧食千萬石。那勁頭,好像鬼子已經(jīng)占了四川似的,把大家都給逗笑了。”
    “為什么要笑?”黎嘉駿不得其解,“這不是很好的事兒嗎,他們不管哪路軍,誰不都跟抱窩的老母雞似的,摸根稻草都要跟你拼命,好不容易出來個愿意掏血本的,你們還笑,人性呢?!愛呢!?”
    “你瞎說什么呢!”又一個被黎嘉駿的形容詞膈應(yīng)到的男人,“前面不是跟你說了,他們什么都是倒數(shù),這樣的軍隊出了川上前線,武器誰給,軍裝誰給,錢誰給,還不是盯準了外頭的冤大頭有錢有裝備!”
    聽他那意思,就差說一句川軍就是出來討飯的了。
    “可是不是說無川不成軍嗎。”黎嘉駿低聲嘟噥了一句,這句話挺有名的,總得有個根據(jù)吧。
    至誠耳尖聽到了,皺眉:“你哪兒聽來的,要真說打,無中央軍才不成軍吧!”
    黎嘉駿就差摳著腳丫裝沒聽到,滿臉寫著我不服。
    “哎,你告訴我,一個人手一把大煙槍,不抽站不起來的軍隊,能有什么出息?你見過川軍?看過他們打仗?哪里來的自信!”至誠是和她杠上了。
    可黎嘉駿誰啊,她怕啥都不怕抬杠,就算幾年后抗戰(zhàn)艱苦到誰都看不到希望,她還是能兩眼一抹黑的堅信中國會勝利,用過飄柔就是這么自信!
    她耷拉著臉皮一臉犟氣:“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這樣的談話繼續(xù)下去就只能用武力解決了,至誠表示他不跟女人一般見識,堵了小半天的氣,又忍不住開啟了八卦模式:“照現(xiàn)在的情況看,說不定你還能安全回上海。”說罷一臉看你怎么求我的表情。
    黎嘉駿果然無恥的滿臉純真問:“為什么為什么?”
    沒有收到應(yīng)有的傲嬌反應(yīng),至誠很不滿,但還是又失望又嘚瑟的拿出他的小本本看,邊看邊說:“張治中將軍有兩下子,這兩日戰(zhàn)績輝煌,連日本的租界都給收回來了,日軍的陸戰(zhàn)隊連立腳的地方都沒有,有些還被逼得逃進外灘的公共租界,英國佬又不是吃素的,這群鬼子一個不剩都給俘虜了。”
    黎嘉駿聽得很嗨:“真的!?那豈不是很厲害?難道能打贏?”
    此時周書辭冷不丁的問了句:“前后打了幾天了?”
    至誠低頭看:“上一次收到進攻消息是在十三號,那到現(xiàn)在是有整十天了。”
    “哦。”周書辭沒再問,黑衣服維榮卻一臉憂色:“那差不多了。”
    “什么?”三人中顯然至誠是資歷比較淺的,此時兩位學(xué)長發(fā)話,也只能和黎嘉駿一樣露出一臉純真的表情請教。
    “十天,日本兵除非不想打,否則增援肯定到了。”
    “……”至誠低頭看著小本本,上面其實也只有寥寥幾字,大多是前方同事傳來的實時戰(zhàn)報,分析和預(yù)言一個沒有,此時車里的人也只有瞎捉摸的份。
    黎嘉駿嘆口氣,掏出一個冷透了的地瓜有一下沒一下的啃著,其實他們雖然坐著轎車,境況又與外頭那些跋涉的難民有何不同,就算多了點消息,知道和不知道也沒有任何差別。
    只是,上海那兒的主動進攻能打到這個份上,顯見人家是真的有準備有棋譜的,那么他們?yōu)槭裁床粊砭绕浇蛉A北,也只能勉強當(dāng)做是理解了。
    而且,按照日軍的尿性,一貫得寸進尺,如果不是上海那兒突然襲擊,恐怕現(xiàn)在他們的腳下已經(jīng)成了戰(zhàn)場,這樣想,上海那兒拖時間和拖敵人兵力的意圖,就很明顯了。
    只是不知道,閻老西準備的怎么樣了。
    “對了,閻老……閻錫山他打仗厲害嗎?”黎嘉駿問,這話她問得理直氣壯,畢竟閻錫山這個等級的軍閥,翻云覆雨的時候大多是北伐戰(zhàn)爭和中原大戰(zhàn)的時候了,那時候黎嘉駿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不清楚也情有可原。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至誠看向窗外,維榮摸摸鼻子,只有周書辭,憋了許久,憋出句:“就那樣吧。”
    “……”頓時有不好的預(yù)感怎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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