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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阿姊……”阿珺抿了抿唇很是內疚地看了盯著惇兒看了半晌,又抬頭看我,小心翼翼地賠罪道:“王妃恕罪……”
我擺擺手示意靜竹也不必再怪責阿珺了,惇兒的性子我清楚,他若是下了決心要做什么便連他父王也是管不住他,又何況阿珺?惇兒聞言卻哼哼道:“母妃,不關阿珺的事。”
我聽了他開口替阿珺辯駁登時啼笑皆非,抬手在他后腦輕輕拍了一下,微嗔道:“你還敢替人說情?等你治好了傷母妃再跟你算賬!”
惇兒被我那一拍登時有些露怯,縮了縮脖子不再言語了。阿珺見狀忙近前道:“王妃,您別怪罪小王爺,小王爺是為了要替您——”
“阿珺,你閉嘴!”阿珺一語未盡便被惇兒突然出聲制止,我一怔,“為我?為我什么?”
阿珺看了眼惇兒,又看看我,仿佛在估量著到底是聽惇兒的話閉嘴呢,還是回答我的問題。好半晌終于有了決定,到底還是覺得聽我的更加重要,低聲道:“小王爺見天氣涼了,咱們又不知道何時才能返回王府,他擔心王妃冷著這才想著去打只狍子剝了皮給王妃暖手,沒承想卻叫那狍子給害了,一失足滑到雪坡下。”
我聽他說得繪聲繪色,端差沒將惇兒滑下去的模樣學給我瞧瞧,登時啼笑皆非,然而聽得他說惇兒是為了要給我弄副暖手的皮毛才去獵狍子,雖然莽撞卻也實實是他一片孝心,一時心中感動,抱緊了惇兒低聲道:“下次不準再這樣了。”見他悶聲不語,我抬手揉了揉他軟乎乎的臉頰,嘆道:“有惇兒在,母妃怎么會冷?”
那侍衛吃了我的嚇將車趕得很急,不多時便到了離得最近的一處鎮上,隴鎮。我下了馬車左右一張望,到底是小城鎮,瞅著應是亥時時分,街道上卻已是干干凈凈沒有半個人煙。靜竹抱著惇兒跟了下來,那侍衛瞅上一家藥堂便開始鑿門,只是這大晚上的到處都熄了燈了,鑿了半天也不見有人應門,他急了,拔出腰間的佩刀便哐啷一聲劈在了門上,登時將門劈開。一把古舊的鐵鎖在地上咕嚕嚕幾下滾在一邊,他忙躬身將我讓了進去,“王——”聲音在我無聲一眼望去后驀地滯住,他忙低下臉,“夫人請。”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沉聲道:“莫要驚擾了百姓。”
說著話,只見一個年邁的老者身手跟著兩個年青男子急匆匆地便掀開內堂的簾子沖了出來,那兩名年青男子手上猶拎著兩根木棍,一臉吃了驚駭后的故作鎮定,口中直嚷嚷:“什么人?什么人?”
外頭站著的侍衛跟著便要進來,被我一擺手攔在了門外,眉嫵忙上前扶住我走到大堂中央。那三人見了我先是一怔,跟著臉色才稍稍和緩了些許,不似先前那么緊張了,只是這大晚上被一個孕婦帶著一隊官兵破門而入多少還是有些驚惶,那老者瞪著我道:“這位夫人有何貴干?”
我溫和笑道:“老先生莫慌,是這樣的,我家小兒頑皮跌傷了腿,深更半夜我一個婦道人家也實在是沒了主意,這才斗膽叨擾先生,請先生莫要怪罪才是。”
那老者見到靜竹懷中抱著的惇兒,這才反應了過來,想上前一步看看惇兒的傷勢,卻被靜竹身后那橫刀而立的侍衛嚇得又是一個激靈,縮回身子猶疑道:“看病便看病罷了,何苦將小老兒大門也破了?這大冬天的灌進風來也不怕凍死人。”
那侍衛見他一味啰嗦,忍不住道:“叫你治人便治人,我家小主子要是出了什么紕漏,你一家子性命都賠抵不了!”
我見那三人登時又回復成初始那驚弓之鳥,心下惱怒,忍不住瞪了那侍衛一眼,又轉向那老者和顏悅色道:“老先生莫慌,這位是我家中護院,粗人一個不會說話,還請老先生莫要見怪。”我說罷便自腕上擼下一枚鎏金古紋玉鐲來遞了給他,切切道:“出來匆忙也不曾帶得銀錢,這枚鐲子便作診金,還請老先生快些救人。”
簾子刷的一響,便見一名老婦人端著一只灰色的燭臺走了出來,見到門外齊刷刷站著的十幾名侍衛,大門口幾乎被亮晃晃的火把照得如白晝一般,她先是一怔,縮了身子便要躲回內堂,然而目光卻更快落在我身上。微微的詫異過后,她一眼便瞧見了那枚我遞給那老者的鐲子,眼前一亮,她很快便迎上前來搬過一張古舊的木椅擦了又擦請我坐下,而后又轉向那老者和那兩個年青男子低低說了幾句,其中一個年輕男子便很有不甘地走了出來伸手將惇兒抱過,轉身向那老者道:“阿爹,我給這位小少爺送到內堂去。”
那老者這才猶猶疑疑地點點頭,看了看我,和那老婦一起轉身走了進去。剩下那年輕男子看了看我,有些遲疑地指了指外頭那一隊侍衛,訥訥道:“這個……這些大哥就不必跟進來了……”
我點點頭,只伸手招了靜竹眉嫵和那帶頭的侍衛跟我一起進去,讓其他人都先熄了火把在外頭候著。
惇兒的傷勢說重不重,然而說輕卻也不輕。從高處滑下擦傷了好幾處,摔折了左腿小腿骨,雖然不會致命,然而三個月內不能下床跳蹦卻也是不可避免的了。那老者很細心地給惇兒處理著傷口,末了用竹木制的兩塊板子將惇兒斷了的小腿仔細地固定住,再綁了兩圈紗布。惇兒倒很是堅強,忍著痛意死死地握著我的手,痛到了極處時眼淚便忍不住要涌出來,然而卻都叫他死命地憋在了眼眶里,可憐兮兮地瞪著我,一聲不吭。
我幽幽嘆了口氣,伸手揉他軟乎乎的臉頰,愛憐道:“想哭就哭罷,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你這樣忍著,母——”我一時習慣險些說漏了嘴,忙抬眼掃了周圍一圈,只見那老婦人與那兩名年輕男子不知何時都出去了,便只得那老者一人在此,他又專注于處理惇兒的傷口,并未留意我的說話,我這才稍稍安心,嘆道:“你這樣忍著,娘親瞧著心里可不知有多難過。”
惇兒眼中一亮,顯是為了我那句“娘親”很有觸動,掙扎著便扭動起來要向我靠近,口中只道:“娘親給惇兒講過關云長刮骨療毒的故事,惇兒也要效仿關云長,不過是斷了腿,惇兒不哭。”
我見他猶在逞強,又見他一味亂動生怕他碰疼了自己,忙伸手將他按在了榻上,微嗔道:“別亂動。”
他扁扁嘴,這才安靜了下來。那老者處理完傷口,伸手在旁邊凳子上擱著的盆子里洗了洗手,方才轉向我道:“這位夫人不必憂心,令郎腿上的傷勢并不嚴重,只需好好臥床將養三個月莫再碰到傷處便可痊愈。”
我這才安下心來,起身向那老者微一點頭,“麻煩先生了。”
又配了一大堆的藥物,仔細聽了那老者交代如何煎熬,折騰了小半夜方才算是忙妥了。我帶著惇兒出了那藥堂,叫冷風颼颼地一吹,登時便覺得有些不適。那侍衛長見我立在車前并不動身,便緊忙催著要我回返住處,以免多生枝節,我卻想起漠歌竟然用這樣的軟手段將我困在那處院子里,心中便很有些憋悶,讓靜竹與眉嫵二人抱妥了惇兒,我一指不遠處的客棧。“今夜就不回去了,去客棧。”
那侍衛長一怔,又要勸我,我不耐煩瞪他一眼,嗔道:“惇兒剛剛包扎了傷口,萬一回去的路上不小心感染或是傷勢反復怎么辦?總這樣來回折騰,本宮的身子又如何能夠受得了?”
他登時無可辯駁,一旁靜竹就著火光覷我面色,話中便很有些擔憂。“王妃,奴婢瞧您的氣色當真是不太好,您現下可還覺得肚痛么?”
我扶著靜竹勉力站在車前,方才只顧著擔心惇兒倒也沒覺得腹中難受,然而此時心下一得放松便覺得肚子又隱隱疼了起來,卻也不是很厲害,只是一陣一陣教人不得安心!聽了她的問話便覺那陣陣的隱痛仿佛愈發明顯了起來,我擺手嘆道:“還說什么?先去客棧休息罷,我乏得厲害!”
去了客棧喊門,那侍衛長此番不敢造次劈門,小心覷了我的面色,只用力地拍起門來。不過一盞茶時分便有一店小二前來開門,一臉尚未睡醒的懵懂模樣,不甚耐煩道:“別敲了別敲了,來了!”
與藥堂那三父子的反應一樣,見到面前街道上站著的一隊侍衛,再轉臉看我,他揉了揉眼,只當是自己尚在夢中,還是那侍衛長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才回過神來:“官爺、官爺里面請!”
那侍衛長瞪了他一眼,很是小心地將我讓了進去,那小二這才反應過來,仔細看了我一眼,看出那侍衛長對著我的小心之意,極有眼力見地忙又跑在了我身前一疊聲道:“這位夫人,夫人樓上請!”
我擺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咋呼,緊著給安排一間住房便是。那小二給我們開了一間上房,又緊忙著送來了熱水,干凈的面巾和銅盆,這才縮身退了出去。那侍衛長便跟鐵塔似地杵在了我門口,我眼見其他侍衛并不曾跟進來,忍不住道:“你們也自去休息罷,這么冷的天氣,難道叫他們都在外頭站著不成?”
那侍衛長一怔,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半晌方道:“都是些粗漢子,不怕凍的。”末了又添了一句,“謝、謝王妃關心!”
我睨他一眼,手上小心扶著惇兒將他安置在榻內躺好,這才擺擺手道:“粗漢子也是人,給他們找下房間休息,倘若房間不夠,就將就著先擠擠罷。”
就著送來的熱水簡單擦洗了一番,待得終于躺下身子,卻怎么也睡不著了。聽著一旁惇兒輕輕淺淺的呼吸聲,我幽幽嘆了口氣,腦中只是雜亂不已。如今拓拔朔并不知道我的下落,我腹重如斯,惇兒又在這個節骨眼上摔折了腿,我便是想要帶他逃走的希望也是小之又小,更別提外頭還有一隊侍衛或明或暗地看守著!漠歌究竟想做什么我并不清楚,可是卻也能察覺出必然是要對拓拔朔不利的,否則他為何定要將我困在一邊?他心中對我所有感念,不會傷了我的性命,我只道他對我的初心永遠不會改變,可是人心隔肚皮,何況這些時日來他在軍中歷練,他又怎么可能還是當初那個懵懂憨厚,滿心只想著護我安危的漠歌?
是我將他送進這樣的環境,是我將他捧上了這樣的高度,如今又如何能怪他變得不再純白如故?變得復雜難明?
可是,我總還是抱了那樣一份隱約的期待的,漠歌,別讓我對你失望!你如今之舉我可以當你是為了護我安危,可是……可是倘若你果然是要對拓拔朔不利,漠歌,我但再不忍心,也斷不能容你!
斷續想著,腹中的隱痛深一陣淺一陣,腦中卻終是慢慢糊涂了過去。將睡未睡之間,卻聽到窗戶傳來隱隱的一聲嗒得悶響。我未加在意,只當是風聲起落吹動了窗棱,動了動身子,不敢太過靠近惇兒只怕無意中碰痛了他的傷口,待要往床外挪挪身子,微微一怔,只覺鼻端漸漸縈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氣息,微嗆,卻也并不難聞。我疑惑地吸了兩下,正自納悶今夜委屈在這客棧中,靜竹卻又從哪里來的香爐焚了香,下一刻腦中便驀地一陣發暈,跟著便覺手腳也失了氣力。
吱呀一聲輕響,窗戶被輕輕推開,有條黑影輕若無人地躍進房中,慢慢向床幃處走來。
心中禁不住惶急了起來,勉力想要睜開雙眼,卻覺得雙眼猶如十日十夜不曾得眠一般沉重,怎樣也無法看清眼前。
是……是誰?!
意志終于全部渙散,在那黑影慢慢探手掀開床幃的那一瞬間,我眼前徹底一黑,軟軟歪倒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抱怨,我討厭生孩子……
第六十七章 掌上一顆明珠剖(中)
醒來時,一切早已天翻地覆。
“惇兒!”我想也不想便伸手向著身旁探去,著手卻是一片溫暖而滑膩的觸感,然而,空落。
一驚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