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休息室中，墨忘情看著先后上臺的宋無涯、段一刀，笑著道：“這兩人我也看到過他們的資料，每一個都掌握著最頂尖的刀法傳承，且早早完善、兼容了刀法、秘法體系，只差在一場生死之戰(zhàn)中窺得本心，見得真我，看清楚心靈深處的追求后便能凝聚武道意志，踏入武圣境界。”
    “墨大師說的對。”
    萬青山笑著道：“先前他們似乎未曾做出這個決定，或者說，他們一直有這種決心，可實際上他們的內(nèi)心卻并沒有做好相關(guān)建設(shè)，但現(xiàn)在……在李牝這位強大到只要不突破武圣，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必會失敗的強大對手壓迫下，他們的心靈已經(jīng)開始蛻變，只等這一戰(zhàn)結(jié)束，他們就將真正的認(rèn)清自我，成就武圣。”
    說到這，他笑了笑：“因為，只有凝聚武道意志踏入武圣之境，他們才有對抗李牝的希望。”
    “鯰魚效應(yīng)。”
    墨忘情說著，微微一笑：“運氣好的話，這一屆天下第一武道大會怕是又能多出一兩位值得重點培養(yǎng)的天驕人物了。”
    其他人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不過，他們說的是運氣好。
    至于運氣不好……
    只可能是宋無涯、段一刀兩人，雙雙殞命。
    最好的結(jié)果……
    也是心靈受挫，喪失更進一步的可能。
    ……
    “這一屆天下第一武道大會……還真是非同以往。”
    觀眾席上，曹天游開口道：“以往第一天，哪會有兩場規(guī)模的種子選手大戰(zhàn)？”
    練紅塵點了點頭。
    至于原因……
    兩人都知道。
    “李牝帶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了。”
    練紅塵道。
    “是壓力，也是動力。”
    曹天游道：“別忘了，早在半個月前李牝已經(jīng)公布了自己成就武圣的消息，那個時候，所有人便已經(jīng)意識到出現(xiàn)了一個強大的對手，這半個月里，一個個都閉關(guān)不出，刻苦修煉，這半個月……可以視為突破前的沉淀，眼下再借助天下第一武道大賽來一場生死對決……這些人，怕真有一兩個能再進一步。”
    “對。”
    練紅塵說著，忍不住朝李牝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要是李牝選擇隱藏自己武圣境界的實力……
    這些事或許就不會發(fā)生。
    不過他細(xì)細(xì)回想……
    這種百花齊放，百舸爭流的景象，怕正是李牝想要的吧。
    再說了……
    宋無涯、段一刀即便真有人踏入武圣境界，就能戰(zhàn)勝得了李牝了么？
    在練紅塵心目中，相較于這兩人，包括趙雨師、大日圣子、程御風(fēng)在內(nèi)，李牝，才是真正的絕世天驕。
    這種自信，來源于他一點一點，看著李牝從一個抱丹武師，在短短幾個月時間里成長到武圣這一步的參與過程。
    ……
    比武臺上。
    主持人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退開。
    組委會，以及離得最近，負(fù)責(zé)確保參賽者安危的幾位高階煉星者亦是打起了精神。
    但宋無涯也好、段一刀也罷，兩人都沒有第一時間出手。
    他們在蓄勢，并且，在縱容對方蓄勢，蘊養(yǎng)刀意。
    段一刀，既是人名，也是綽號。
    他最強的，便是那猶如冷月寒光般的一刀。
    宋無涯……
    同樣如此。
    盡管他的刀法不至于就一刀那么簡單，但里面最強的一招天外流光，威勢卻是遠(yuǎn)遠(yuǎn)凌駕于任何殺招之上。
    四十年前的極限武圣——鵬魔王莫光曾在世紀(jì)之王舞臺上，用這一刀，險些斬殺了當(dāng)時那位自尸山血海中拼殺出來的世紀(jì)之王，也就是現(xiàn)在天元聯(lián)邦的至強者付青天！
    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那一刀何等的驚艷。
    而眼下……
    兩人蓄勢待發(fā)，蘊養(yǎng)刀意，哪怕無人開口，且毫無動作，但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氣息已經(jīng)籠罩了整個比武臺。
    “肅殺。”
    李牝道了一聲。
    他看著比武臺。
    在比武臺上方已經(jīng)被一片肅殺之氣盡數(shù)籠罩。
    而且，隨著時間推移，兩人積蓄的刀意越來越強，這種肅殺之意亦是越來越盛。
    以至于連原本周邊聒噪不休的觀眾們，亦是不由自主的收斂了聲音。
    他們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Ｖ拐f話，但卻是有個聲音在他們腦海中不斷的告訴他們，要安靜。
    不要驚擾了什么。
    否則……
    似乎會有什么可怕的事情發(fā)生。
    不到三分鐘，整個天下第一武道大賽會場第一次出現(xiàn)了堪稱“寂靜”的場面。
    而比武臺上，兩位絕世刀客亦是孕育了超過三分鐘的刀意。
    而即便兩人就這么站在臺上，無動于衷，仍然沒有任何一位觀眾覺得無聊，言語催促。
    李牝靜靜的盯著兩人。
    盡管相隔了上百米，靠著感知，他仍能感覺到兩人身上氣息的變化。
    那種變化、那種壓抑，即便他并非直接面對，仍有一種毛骨悚然感。
    有種忍不住要進入那種激活武道意志的狀態(tài)中，展現(xiàn)出自己最強的一擊，將這陣仍在孕育、積蓄的力量打斷、摧毀的沖動。
    似乎……
    真讓他這么繼續(xù)的孕育、蓄勢下去，最終斬出的那一刀，即便是他，都無力接下。
    突兀……
    氣機牽引。
    “來了。”
    李牝豁然道。
    下一刻，段一刀率先出刀了。
    刀出，銀白色的刀身閃爍出一種無法言語的凄美。
    就像凜冬季節(jié)，凌晨時分只身一人前往山峰頂端欣賞的明月……
    一種無法言語的冷寂、孤獨、超然、皎潔，隨著刀鋒演繹蔓延而來。
    李牝腦海中甚至不由自主閃過一段詩句。
    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于是……
    那充滿凄厲、冷艷，仿佛不似人間所有的刀光，在超然升華入仙后，再如同一位貶入凡塵的謫仙人，墜落而下。
    而在這位貶入凡塵的謫仙人攜凄美刀光降臨人間，直指宋無涯時，宋無涯同樣出刀了。
    石破天驚！
    這一刀的光輝當(dāng)真如天外流光，掠過大地，刀光所向，石破天驚！
    縱然相隔百米的李牝都能清晰感覺到渾身上下的寒毛立起。
    那是生物驟遭危險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
    他第一時間進入了武道意志激活狀態(tài)，精神感知仿佛凌駕于肉體凡胎之上，以至于……
    更清晰的看到那一道刀光是何等的迅速、何等的絢爛。
    不止他，這一刻被激出武道意志的武圣不知凡幾。
    所有人仿佛終于明白，為何宋無涯的刀，強大到能斬殺武圣。
    因為……
    即便讓他們對上此刻完成蓄勢的宋無涯，他們和那位被他斬殺的武圣周天放，亦不會有任何區(qū)別。
    一刀如冷月，凄美幽寂。
    一刀如流星，石破天驚。
    刀意和刀意交鋒，刀光和刀光碰撞，剎那間磨礪出一段前所未有的璀璨。
    而在那陣璀璨中，兩位刀客，都沒有半點遲疑，亦沒有半點退縮。
    他們的眼中，只剩下手中的刀，并信任手中的刀，同時，傾盡一切，將他揮斬出去。
    在這種揮斬中，宋無涯的刀率先打破了極致。
    沒有人知道他悟透了什么。
    但他的刀，卻是變得更為飄渺、驚鴻，不可度量。
    當(dāng)真如天外流星，非凡人所能看懂。
    在這等突破了極限的一刀下，段一刀似乎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刀光臨近。
    且這一刀太快了。
    縹緲難測！
    驚鴻一現(xiàn)！
    一如天外流光！
    別說他的戰(zhàn)術(shù)指導(dǎo)員來不及呼喊認(rèn)輸了，就連他自己，都看不清這一刀究竟是如何臨身。
    依稀中，他眼中只有那位自冷月仙宮被貶落凡塵的謫仙人。
    盡管他仍然是仙，卻混跡于凡塵，被三千紅塵苦苦糾纏，不得解脫。
    最終，他淪陷在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力量中。
    孤獨。
    永生不死的孤獨。
    “原來，這，就是我要追求的刀意真諦……”
    可惜，他沒有抗住默默無聞刻苦練刀的孤獨歲月，在刀法未成時選擇了來參加天下第一武道會，進而……
    名動天下。
    ……
    “嚯。”
    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同時自自己的座位上起立，身形前傾。
    似乎這樣才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宋無涯、段一刀兩人的身形交錯而過。
    宋無涯高舉著手中的刀，仰著頭，并靜靜的看著刀鋒，任由陽光灑落在他的臉盤上。
    宛若重生。
    他身后……
    “砰！”
    段一刀，刀斷。
    細(xì)微的鐵屑自斷裂的刀刃處濺射出來。
    但他的目光卻并未集中在斷裂的刀刃上，而是仿佛永遠(yuǎn)的淪陷在某種記憶當(dāng)中。
    最終，隨著宋無涯緩緩收刀，他的身形前傾著，倒了下去。
    鮮血自他身上不斷流淌，很快將地面染紅。
    生命的氣息，亦在迅速離他遠(yuǎn)去。
    “快！快救人！”
    段一刀的戰(zhàn)術(shù)指導(dǎo)大吼著。
    但卻是有一位老年武圣搖了搖頭：“救不了了。”
    他看出來了。
    殺死段一刀的并不是他身上的傷。
    而是精神層面，甚至靈魂層面的傷。
    他的刀意被擊潰了，刀意反噬下，沉淪到了自己的刀意中，最終被自己的刀意毀了自己。
    他看清了這一點，可仍有一位高階煉星者第一時間上臺，救治起段一刀來。
    高階煉星者鑄就星宮，每一座星宮中都孕育星術(shù)，讀作神通，效應(yīng)不一。
    這位煉星者星宮中的神通顯然和治療有關(guān)。
    但……
    半分鐘后。
    他還是搖了搖頭。
    至此，段一刀，成為了天下第一武道大賽循環(huán)賽中第一位隕落的選手。
    他用他的死，協(xié)助宋無涯踏出了成就武圣的關(guān)鍵一步。
    “你是一個可敬的對手，你接下來的路，我會替你走完。”
    宋無涯對著段一刀的尸體，鞠躬一禮。
    然后……
    他重新的挺直脊梁，站直身軀，將目光投向了李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