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慧凡覺得,他要走的想法,有點沖動。只不過,他或許有他的打算和規劃。現在多少他做不到全心全意的相信她,任何事情有所隱瞞,不告訴她,那也正常。
她沒說話,依舊認真的替他擦拭,看上去兩個人似乎都沒有什么問題,只不過,氣氛卻變得沉默起來。
曲渡盯著她看了片刻,若有所思。
蔣慧凡很快給他換上了干凈的衣服,那是她今天外出帶回來的,不止這一件,她一共給他買了四套換洗的衣物。
如果她早知道,他待不了幾天,她應該少買兩天的。
"擦完了,你回去休息吧。"蔣慧凡說,"我也該自己洗一個澡休息休息了。"
曲渡"唔"了一聲,問:"不打算聊會兒天?"
"不了,我有點累。"她說。
蔣慧凡打算往外走,可是男人卻一把拉住了她。把她摁在墻上,他從上到下的打量了她一眼,漫不經心的說:"不想我走?"
她頓了頓,說:"不是。"
曲渡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幾分心不在焉:"為什么不想我走?"
蔣慧凡嘆口氣,索性道:"你走了是想好后路了么,還是說會有人來接應你?我就是怕你,不太安全。"
原來如此。
曲渡道:"你當初開定位,是因為你的朋友,而且也沒有料到后續會發生這些事。你能做到帶我回來,給我處理傷口,也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后續我要是再出事,那是我的命。你不用愧疚,不關你的事了。"
蔣慧凡抿了下唇,她不知道該說什么,良久后有些復雜的開口道:"清也說,你沒有真正做傷害她的事,那會兒怎么不說?"
"那會兒怕你會不高興,我尋思著假的兇兇她,狠一點,后續或許會比較容易補救。但早告訴你了,怕你去讓蘇嚴禮放心。"他沒所謂的笑了笑,帶了點慵懶,"偶爾也會有些戀愛腦。"
她沒有說話了,找借口溜了:"我去洗澡。"
"嗯。"
他微微一松開,她就立刻竄了出去。
曲渡動了動肩膀,背后一陣疼痛,不出所料,他又牽扯到了傷口。
蔣慧凡是在洗澡的時候,后知后覺的想起,他說了一大堆,但是并沒有正面回答她,有沒有后路或者有沒有人來接他。
曲渡真的太狡詐了。隨隨便便就能讓人家的思路跟著他走。她在這一刻之前,根本就沒有想起來他沒有回答,就說的一堆愧疚不愧疚的,就把她帶進這個問題里了。
蔣慧凡覺得自己必須去問清楚來,連洗漱的動作也快了些。
……
曲渡正興致缺缺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上面男女之間的吻戲,并沒有激起他的半分興趣,正打算換臺時,突然聽見洗手間傳來一陣聲響。他回頭去看,蔣慧凡裹著個浴巾就出來了。
裹得很嚴實。
蔣慧凡的身材,他見過。
于是沒被電視上撩起來的感覺,這會兒靠著一張嚴密的浴巾,成功讓他心癢了。
曲渡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只有手指,在輕輕敲擊著自己的膝蓋,似乎在做什么決定。
蔣慧凡走到他面前說:"二爺,你還沒有明說,你后天走,有沒有人來接你呢。"
"沒。"他的思緒,依舊在另一件事情上,隨口道,"我有我的辦法。"
蔣慧凡也不好說什么。只道:"那你小心。"
曲渡心里的那把火,燒的很旺,每每這種時候,怎一個煎熬了得。
蔣慧凡看著他額頭上的冷汗,皺眉道:"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嗯。"實際上是是忍得痛苦。
蔣慧凡壓根就不會往這方面想,曲渡在她面前不知道被打斷或者放棄多少回了,她向來以為,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沒什么影響,可有可無的。
"你要不要吃止痛藥?"她有些擔心的問。
"沒事。"
他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琢磨著兩天時間里,在自己走之前,要不要把她弄到手。反正她對自己心存愧疚,想跟她發生點什么,不會是難事。
蔣慧凡見他聲音低啞,越發覺得他忍得壓抑,忍不住道:"我怎么樣,你會好過點?"
"消腫?"他眼神有點意味不明,沒什么含義的笑了笑。
蔣慧凡只覺得他這個笑容邪氣非常,帶著點悶悶的壞,可是她又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他的傷口,其實沒有多腫,大部分都是出血的那種。
"我需要做什么?"她彎腰下來看著他。
曲渡掃了她的嘴唇一眼,剛剛洗完澡,她的唇色很自然,他有些不太好的想法,但還是放棄了,只是不動聲色的換了個坐姿:"不痛了。"
不是不想,也不是正人君子,他現在出于比較敏感的時期,過兩天走,他得盡量不再讓傷口撕裂。
蔣慧凡依舊擔憂的看著他。
那雙大眼睛里的茫然很美,讓他改了主意,他喉結滾動了兩下,開口問:"小蔣,你多久沒有那方面的生活了?"
曲渡心不在焉的想,不管了那么多了,如果能睡到,天王老子來了也不管了。總之能睡到,萬一發生點什么,倒也不遺憾了。
她頓住了。
曲渡誘哄道:"想不想?"
蔣慧凡其實確實想過,夜深人靜的時候,偶爾也有惦記那種事情的時候。畢竟不是圣人。想這種事情,也不奇怪,也不丟人。
"曲渡,我有男朋友。"她無聲的拒絕了,"我要是單身,倒也無所謂,可我不是,我得給王云柾應有的尊重。"
其他男人的名字,讓他有些掃興。
曲渡有些興致缺缺的說:"哦,那真可惜。"
又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大概什么時候分手?"
蔣慧凡不太贊同的皺起眉,就聽見他扯了下嘴角:"開個玩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知道你不喜歡聽,放心,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說了。"
"曲渡,你是真的太危險了,我會害怕。"她一臉遲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曲渡有些自嘲,像是開玩笑道:"是啊,我這樣的人,不配得到愛情唄。"
蔣慧凡怔了怔,卻找不到安慰他的話,其實除去他身處的環境,他是一個相當不錯的人。現實就是這么現實,他不安全,所以她連考慮他都不愿意。
如果問她有沒有短暫的動過心,蔣慧凡有,那天他躲得好好卻想沖上來救她的時候,她心跳加速了。可是這短暫的心動,并不能讓她選擇他。
在蔣慧凡的三觀里,跟什么樣的人共度余生,是一件必須要慎重的事情。
曲渡的語氣疏離了不少:"回去睡了。"
蔣慧凡手心握了握,又放開,最后只說:"你要是不能萬無一失保證自己沒事,后天就別走了吧。"
他背對著她站了好一會兒,沒有拒絕了:"再看。"
她放下心來,只覺得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嘴角忍不住抬了起來。
這一晚,蔣慧凡失眠了。
她在考慮王云柾的事情,其實她無比清楚的知道,她欣賞他,可是并沒有喜歡。原本她覺得只要相處一陣,她的想法就會改變,但是沒想到非但沒有培養出愛情,反而越來越像朋友了。
蔣慧凡不確定,王云柾那邊是怎么想的。
天才剛亮,她就起了床。
她跟往常一樣,打算先做早飯。但是今天,注定沒法按照往常的流程中,蔣慧凡從來沒想到,蔣國攀會突然來到她的住處。
并且他打開門進來的時候,曲渡正好懶洋洋的伸著懶腰從臥室里出來。
兩個人四目相對。
曲渡收斂了輕松的神色,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他正琢磨著該怎么稱呼對方。蔣國攀已經冷著臉色回頭看蔣慧凡:"他怎么在這兒?"
她不答反問道:"爸,你怎么來了?"
"今天正好來南區這邊談談生意。順帶過來看看你。"蔣國攀不再談及曲渡的事情,堂堂二爺,就這么被晾在了一邊。
蔣慧凡幾次想把話題引到他身上,讓他和蔣國攀聊上幾句,但都被蔣國攀順勢繞開了。他臉色不太好的低聲喝道:"小蔣!"
她所有的話咽在了喉嚨里。
蔣國攀一直是一個很寵孩子的父親,從小到大也沒有對她說過重話,也沒有像今天一樣,語氣這么嚴厲。
他臉色不太好的說:"你出來一下,我跟你談談。"
他們倆去了門口,聲音壓得極低。
蔣國攀甚至不愿意先哄一哄蔣慧凡,直接開門見山道:"今天就讓他走。"
"可是爸。他受傷了,還是因為我。"蔣慧凡不得不跟自己親生父親進行談判,"那么多人再找他,我不管他,他怎么辦?"
蔣國攀聲音越發凌厲:"小蔣,什么事情爸都可以順著你,唯獨這件事情不行。他之所以會到這種境地,還是他自己之前的作為罷了,你就算怎么樣,那也不是直接原因。"
他看她眼睛泛紅,又不禁軟了語氣:"小蔣。你體諒體諒我,我不希望你出事。你出事了,要爸爸怎么辦?"
蔣慧凡不肯出聲。
蔣國攀的眼神里多了幾分異樣,臉色更加難看了:"小蔣,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站在一個父親的角度,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愿意看到這樣子的事情發生。蔣國攀年輕的時候,也受過愛情的苦,不希望女兒也經歷跟自己一樣的事情。
蔣慧凡被問得腦子空白,這個問題滑稽極了,她下意識的否認道:"沒有。"
屋里的曲渡也是在聽到這句話時,頓了頓,沒有再聽下去,進了房間。
蔣慧凡進來的時候,蔣國攀已經走了。她有些遲疑的說:"曲渡,我……"
"后天走也不行嗎?"他斂著眉,一副安靜的模樣,也沒有讓她為難,只隨口道,"那我明天走。"
蔣慧凡心里突然有點難受,他的語氣,讓她覺得自己有些不是人。說好要照顧他的,昨晚也勸他留下來,可是現在,反而又不能留他。
"我爸的意思,是說今天……"她都不敢看他了,怕他奚落失望的眼神,蔣慧凡的語氣也是語無倫次,"我爸他……"
"嗯。"他情緒似乎沒什么變化,也理解她,事關人身安全的大事,沒什么好說的,他淡淡道,"我現在就走。"
曲渡隨便披上了一件外套。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他拉開了門走出去,又替她關上。這會兒的天氣其實已經很冷了,一件外套顯然不太夠。
曲渡知道,只要他走出這棟樓,或者說,走出這個小區,或許就會有人發現他的行蹤。不過也不一定是壞事,得看他自己的人,現在做到哪一步了。
但,他能去哪,他還得好好想一想。
曲渡在蔣慧凡這兒休息了兩天。體力有所恢復,但也僅限有所恢復,他穿這么點再在外面待上幾個小時,或許又會被凍感冒。
他走進電梯的時候,碰上了上次嫌棄他的人。
后者沒看見他的臉,但是認出了他的外套,下意識的往不遠處躲了躲。
上次有蔣慧凡在,他沒有發作,可是今天,蔣慧凡不在身邊。
曲渡陰冷的看了對方一眼。
"喲,這不是七樓那個小姐撿回來的流浪漢么,人家不要你啦?"她語氣里也是遮掩不住的輕蔑,"你也得瞧瞧自己,配得上配不上人家姑娘。"
他冷冷的說:"閉嘴。"
對方稍微有些怯場,卻強硬道:"我告訴你,你敢動手,看我報不報警。"
曲渡收回了視線,突然自嘲的笑了笑,蔣慧凡確實也看不上他,人家也沒有說錯什么,他沒必要惱羞成怒。
她讓他走,在他預料之中。只不過,他多少還是有些悵然。
曲渡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樣的心情了,如果早知道,他不會跟她回來。沒有希望,也就不會再失望。
曲渡也沒有想到,以后的路,他還是一個人走。
……
停電梯的人,見他不說話,也就沒有再開口。電梯門一開,就立刻離開了。
曲渡望著大門的方向,有些猶豫要不要立刻出去。然后他看到了樓梯間。
他盯著那塊地方猶豫了好久。
蔣慧凡站在樓梯上。有些心酸,她知道自己心狠了,這么貿然讓他走,可他根本沒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兩天以后離開就是勉強,更別提今天了。
她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跟下來,結果就看到了這一幕,他居然在考慮要不要在這種地方將就一晚。
這無異于她的舉動,就是在踐踏他的自尊。
蔣慧凡開口時的聲音都沙啞了,還有點哽咽,"曲渡。"
男人頓了一下,猛地回頭看她,還算平靜的眼神深處,有些難以置信。
可他很快告訴自己,不應該再抱有任何希望,他略顯疏離的說:"還有什么事情嗎?我也沒有什么東西可落的,去哪我有我的考量,你不用擔心。"
蔣慧凡朝他走過去,然后拉住了他的手:"對不起,我太自私了,跟我回去吧。"
曲渡垂眸看著她,"算了。到時候再被趕出來,怪尷尬的。"
也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不是太重了,直接說的蔣慧凡眼眶濕潤,她偏過頭擦了擦,然后若無其事的說:"不會的。我剛剛說完就后悔了。咱們上去換藥,換完藥我再跟你一起做午飯,你想待到什么時候,就什么時候。被發現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也是我命不好。"
曲渡喉結滾動了片刻,稍微有些松動:"你爸那邊怎么辦?"
"不管他了,我把鎖換了。不讓他進來。"蔣慧凡想也沒想就說,"反正他說什么,我都不會再動搖了。"
男人沒什么語氣的涼涼的笑了笑,看上去像是不太相信的樣子,手卻伸過去摸了摸她的頭。
曲渡說:"沒關系。"
蔣慧凡卻被他說的又眼紅了。
有人說,什么事都會跟你說沒關系的人,要么是對你無限寬容,要么是對你無限在意。
"哭什么?你讓我走,你自己反而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樣。"曲渡有些風涼的說。
蔣慧凡搖著頭跟他回到家里的時候,剛跨進家門,就被他一把抵在門上,用力親吻。
她盡力把自己縮成一團,內心煎熬,知道不對,卻不知道該怎么拒絕他。
曲渡挺感謝蔣慧凡的,他覺得自己又活了。他算是明白了,為什么說成功的男人背后,總是會有一個女人,沒有女人,日子確實沒有這么好過。
……
蔣國攀還是不放心,給蔣慧凡打了個電話。
后者心虛的看了眼脫衣服準備換藥的男人,敷衍的說:"走了。"
蔣國攀道:"他幫過爸,我確實感激他。他可以來找我,但是不能你幫他,你明白爸的意思嗎?"
而曲渡沒來找他,說明他幫不上忙,或者他不相信他。
蔣慧凡看見曲渡等著自己了,連忙掛了電話。
蔣國攀嘆了口氣,總覺得有些許不對勁。
門外的蔣易凡皺起眉,他雖然聽不明白自家父親說的是什么,但是知道意思差不多是,蔣慧凡家里有個人。
他沉思了片刻,把這事告訴了曲賀陽:"不知道是個什么人,不過我爸,不讓我姐跟那人接觸,不知道是危險還是怎么著。"
曲賀陽是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或許是曲渡。
他怎么也沒想到,那天跳下水里突然消失的曲渡,居然會被蔣慧凡藏了起來。而那天蔣慧凡自己也受了傷,她帶著傷去找了他。
曲賀陽的手拽著手機,青筋浮現。
他有些失控的去聯系蔣慧凡,對方卻并不搭理他。
蔣慧凡是在半夜,接到了蘇嚴禮的電話,她本來以為是傅清也有事聯系她呢。結果那邊傳來的居然是曲賀陽聲音:"小蔣。"
他的聲音醉醺醺的。
她下意識的就想掛了。
"你是不是在報復我?我對安琪好,你現在也對別人好。小蔣,你成功了,你對別人好,我嫉妒得要瘋了。"曲賀陽終于明白了,蔣慧凡當初為什么非要分手不可了。
原來喜歡的人對別人的關心,足夠讓人發瘋了。
他自認為跟安琪,什么都沒有發生,干干凈凈。
可是,他對安琪那么好,好到欺騙蔣慧凡。不讓她回來。并且,他對安琪,之前并不是完全無情,一直到從外公那兒回來,他才算徹底想明白。
曲賀陽后悔極了,聲音里面也帶了點哽咽:"小蔣,我以后,再也不聯系安琪了,真的不會再聯系她了。你多看看我,好不好?"
"你醉了,回去休息吧。"蔣慧凡像是見鬼了。急忙把電話給掛了。
曲賀陽難受得要命。
他怎么樣也接受不了,他的小蔣,最后跟曲渡卿卿我我。
想到這兒,他的眼神冷了點。
他不會再見安琪,也不會再讓曲渡,出現在他們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