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慧凡像是絞著點勁兒,好不容易緩過來,說:"清也,我能不能跟蘇嚴禮說句話?"
"你等會兒。"她轉身喊人去了。
不一會兒,蘇嚴禮的聲音在那邊響了起來:"蔣小姐,有事?"
蔣慧凡有些遲疑的說:"你們最近都不忙吧?"
可即便是這么小心翼翼的套話,卻還是被蘇嚴禮聽出了其中的含義,他沉思片刻,道:"我這邊是不忙,清也懷孕了,我就沒有接多少活,工作上的事情也有我父親幫襯著處理,曲賀陽跟我并不是一種狀態。"
這蘇嚴禮是誰啊,那是曲賀陽的好兄弟。
蔣慧凡覺得,他有可能隱瞞了什么,可是她也不能多問。不然傅清也要是去逼問,就有可能影響他和曲賀陽之間的兄弟情,也會害他們夫妻吵架的。
掛了電話以后,她在家里坐了好一會兒,才給曲賀陽打了個電話。
鈴聲此起彼伏。
蔣慧凡有幾分賭氣的成分,他不接,她就一直打。打到最后,那邊的男人確實先沒了耐心,接的時候,聲音也壓得很低:"小蔣,怎么了?"
她說:"你在哪?"
曲賀陽有些頭疼的說:"在公司里。還能在哪?"
蔣慧凡道:"公司里面,不能大聲說話么?"
"現在在開會。"曲賀陽接話沒有一點猶豫,輕輕咳了聲,語氣里帶著幾分討好,"小蔣,我就這幾天忙的,你稍微有點耐心,行不行?等我忙完了,咱們差不多該結婚了,后面蜜月期我給自己留了一個月。"
她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最后是不是妥協,輕輕的"嗯"了一聲。
"你要是沒事,可以找個朋友出去玩幾天,散散心。"
蔣慧凡深吸一口氣。說:"沒事,曲哥,你先忙吧。"
"乖乖等我。"
蔣慧凡掛了電話,卻沒有在家里坐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是不肯堅信曲賀陽的話,拿了包就往樓下跑。
曲氏她不經常來,或者說,要是沒有曲賀陽的通知,她就不會來。但是來不來是一回事,所有的員工認識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前臺面對著自己的老板娘,格外的客氣,"蔣小姐,過來找老板?老板今天不在。"
蔣慧凡的臉色只變了很短暫的一瞬間,就恢復了往常的模樣。
曲賀陽不在。
可他說自己是在公司、在開會的。
蔣慧凡心底有點冷。
都說當發現第一次欺騙的時候,就得注意,欺騙是不是已經經歷過無數回了。
蔣慧凡勉強自然的笑道:"我知道他不在。就是過來拿點東西的。"
"哦。"人家小兩口肯定對彼此的消息熟悉,前臺沒放在心上,道,"那您自己上去?"
"行啊。"蔣慧凡客氣的說,"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我都這么熟了,就不用伺候我了。"
可她不想讓更多的人看見她,或許指不定哪個人轉頭就告訴曲賀陽她來過。她忽悠住一個前臺,說曲賀陽已經跟她說過不在了,前臺自然不會再去跟他打報告。
其他人不一樣,她不可能見到每個人都這么說的。
蔣慧凡沒有上電梯,只躲進了一樓的洗手間。當她看到洗臉池前面鏡子里的自己時,愣了好一會兒。她不僅憔悴了,而且臉上的笑意也沒有了。
她本來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姑娘啊。
蔣慧凡有點心酸,也很難受。她被騙了,卻不能去曲賀陽面前大鬧一頓,她還得為自己身后的蔣家考慮。
洗手間里面,很陰冷。
蔣慧凡很快給自己的牛仔大衣扣上了扣子,神色也恢復了平靜,出去的時候,前臺對著她笑,跟她說慢走。
她點點頭。
只不過一出去,臉色就垮了下來。
曲賀陽的欺騙,哪怕只是很小的一個謊言,卻也變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她不敢碰,也不敢問。
于是,她只能不去主動聯系曲賀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曲賀陽給她發了一條消息過來:?開完會了。?
蔣慧凡看了一眼,最后也只是如同他往常的模式一樣,給他發了一個"嗯"字。
那邊就安靜下來,說:?回聊。?
這下蔣慧凡沒回。
她想,她都表現得這么明顯了。他要是真的在意自己,也應該來跟自己解釋了。可是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
蔣慧凡不知道她在他心里,排在了什么位置。
……
跟傅清也待多了的最大影響,就是能做到說走就走。
她在半夜的時候,訂了一個旅游團。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聽見手機響了。是旅游團那邊聯系她趕緊去機場。
昨晚的思緒還沒有及時回來,她在床上躺了很久,才想起她昨天晚上沖動的訂了一個旅游團。
"蔣小姐,您還來嗎?"
她遲疑不過幾秒,說:"來。"
……
蔣慧凡什么都沒有來得及準備。
到機場的時候,甚至也沒有化妝,行李箱也是亂七八糟的塞了些不知道用的到用不到的東西,唯一清晰的記得的,是護照和身份證,最重要的她沒有落下。
這次去的地方很遠,像是一個小村落,蔣慧凡跟傅清也的風格,都是什么地方熱鬧,酒吧多,往什么地方去,可這次她居然訂了一個海邊的小村莊。
唯一讓她這么選擇的,大概這是能最快出發的一個。
跟她一個團的,大部分都是些年紀比較大的叔叔阿姨,也的確,年輕人很少有愿意往那些地方跑的。
蔣慧凡上飛機前,看了眼手機,沒有人給她發消息。她在談戀愛之前,還是有一兩個一直保持聯系的好哥們的,可是在她跟了曲賀陽以后,和他們都斷了關系。
女人一旦談起戀愛來,社交圈就會變得很狹窄。遇到對的人還好,但凡遇到個不怎么樣的,那就完全是不劃算的買賣。
蔣慧凡覺得自己隱隱約約已經往不劃算的那一掛靠攏。
她最后又去翻了翻朋友圈。
最新一條,是傅清也發的蘇嚴禮做飯的視頻,視頻里她的聲音很愉快:"當不好廚師的大總裁不是好爸爸。"
傅清也一高興,蔣慧凡也會跟著高興,她彎著眼角點了贊,只是再往下劃時,那點淺淺的笑意收斂了下去。
是安琪的。
她發了一張自拍,照片上的她依舊迷人。穿著一字肩的衣服,很是性感。
配字是:最讓人思念的是故土,還有故人。
故人,指的誰?
這是意有所指的意思么?
然后蔣慧凡眼睜睜的看見,在這條微信的下方,曲賀陽點了贊。
這一個贊其實已經讓她的怒氣升起來了,她甚至想沖動的也去點一個,好讓他知道。她能看見這一切,可理智還是把她給勸了下來。
她正想去問安琪,她是不是回來了,卻被空姐提醒,開飛行模式。
于是她的問題擱置了。
蔣慧凡煎熬了一路。
以往上了飛機,她都能很快的睡去,可是今天卻睡意全無。
蔣慧凡承認,自己有點方寸大亂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就是感覺不到安全感。
所以在她下了飛機以后,就重新問起這個問題來。
可是安琪不知道是忙,還是什么的,一個字都沒有回她。
蔣慧凡盯著手機看了好幾眼,最后放棄了。
偏遠的海邊,信號不好。
蔣慧凡跟團一起到民宿的時候,其實還是不太適應這矮破小。民宿的環境很差,當她走進自己分配的房間的那一刻,她甚至覺得用不著什么工具,只需要用力的一推,她的房門就能被推到。
她想,這也好,沒網她就收不到消息了,用不著等安琪回了自己什么。
海邊海風很大,房間里也沒有空調,蔣慧凡晚上,終于有點后悔來這兒了,她睡不著,卻連手機信號都沒有,她還是第一次見識到什么叫斷網,如果早知道,她或許可以下幾部電視劇。
蔣慧凡下樓了,民宿的老板,都是很好很樸實的叔叔阿姨。一見她,就明白了小姑娘這是因為什么過來的。
"往后院走兩百米,那邊能看見一個小山坡,小山坡上有網。"阿姨和藹的笑了笑,"有很多人過來玩的,那邊應該有不少人,你過去找吧,沒危險的。"
"謝謝阿姨。"
蔣慧凡沖她笑了笑。一個人舉著手機閃光燈往那邊走,果然那個小山坡上坐了不少的人。她過去的時候,手機就連上網了。
然后第一時間跳出來了安琪的消息:?對啊,我會回國了。小蔣,你高不高興?咱們有幾年沒見面了??
蔣慧凡愣了許久,才回道:?你現在在家??
?不在。?她回:?小蔣,不聊了,我要睡覺了,哦,還有,我想夸一夸你,你現在真好看。?
蔣慧凡一頭霧水,不知道她怎么就夸到自己身上來了,然后想起,曲賀陽的朋友圈里面是有自己的照片的。
她記得是好早之前,她跟他在洗完澡之后拍的。那組照片拍得很唯美,也很親密,也是那一張照片,第一次讓她覺得,她跟曲賀陽之間是有cp感的。
蔣慧凡點進了曲賀陽的朋友圈,只是在一路往下翻時,才發現那組照片已經不見了。
他把照片給刪了,或者給隱藏了起來。設置了僅自己可見。
蔣慧凡直覺,他的照片就是不想給某些人看的。
某些,他覺得不該看這些照片的女人。
蔣慧凡又去看安琪的朋友圈,結果看見她在下午又更新了一組照片,其中有一件衣服跟她的很一樣,她不確定是同款還是什么的。
直到她把照片放大看,才確定那是自己的衣服。
她捏著手機的手很用力,可是心里卻覺得無力極了,她在猛地喘了幾口氣以后,重新冷靜的給安琪打了電話:"你穿了我的衣服?"
安琪那邊,傳來嘩嘩的水聲,不知道是誰在洗澡。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有些不可思議的說:"小蔣,原來這些是你的衣服啊?我還以為是替我準備的呢,你什么時候穿衣風格跟我這么像了?"
蔣慧凡說:"我沒有模仿你,你以前也不這樣子穿。"
安琪說:"小蔣。你好兇,我身體不好,你別這樣對我。我說實話罷了,你要是不是模仿我,他會多看你一眼么。"
蔣慧凡啞口無言。
安琪卻突然笑起來,她輕飄飄的說:"小蔣,鳩占鵲巢這個詞你聽說過嗎?你覺不覺得自己像是那個鳩。"
蔣慧凡道:"你不要忘了,你穿著我的衣服。住著我的地方。"
安琪道:"可是這是曲賀陽的地方呀。我都在這兒住了好幾天了,都沒有發現你在這邊住過的半點痕跡。"
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曲賀陽把她的東西給打包起來,就是為了方便安琪入住的。
甚至,為了讓安琪覺得方便點,一直不肯讓她回去住。
蔣慧凡只要想到,曲賀陽把原本安排給自己的家,讓給了安琪住,就覺得說不出來的反胃,讓人作嘔。
她也覺得自己傻,明明早就察覺到不對勁了,卻還是選擇相信了他好幾次,甚至,跟他上。床。
安琪道:"小蔣,我沒有跟他說我認識你,他也沒有跟我說他要結婚了。這幾天我們倆都在一塊吃飯,一塊相處。我身體有點不好,都是他在照顧我。"
她很是認真的說:"小蔣,實話告訴你,我離開是因為曲渡,我喜歡他,是他把我帶出國的。我眼睜睜看著曲賀陽難過了很久。但是我在國外的日子,發現我還是挺想他的,我只是一直不肯承認而已。這次他對我這么好,我感覺我還是喜歡他的,我想重新跟他在一起。"
小山坡上,其實很熱鬧。
蔣慧凡只獨自抱膝坐著,她什么都沒有說。好半天后,兀自掙扎著:"他呢,他怎么說?"
安琪的語氣輕快了不少,她說:"小蔣,他不會拒絕我的,他大概只是會頭疼。該怎么跟你提這件事,會讓你不那么難過。"
這句話真的說到了蔣慧凡的心坎上。
原來她什么都不表現出來,就已經把難過表現得那么明顯了。
安琪怕她不相信,道:"要不要我現問給你聽?他洗完澡,應該就快要出來了。"
洗完澡?
做什么要洗澡呢?
她心里像塊明鏡似的。
曲賀陽不是第一次了,安琪也不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能是什么好事?
只是吃虧的是她。她是第一次。
她想,如果最開始那會兒曲渡真跟她發生點什么,她是不是也犯不著這么的替自己可惜了。
蔣慧凡說:"我成全你,可是我的衣服,那是屬于我的,你得脫下來。如果你還穿著,我下次會揍你。"
她說完話,就把電話給掛了。
至少安琪別想騎到她頭上來。起碼她跆拳道是真厲害。
蔣慧凡翻進曲賀陽微信的時候,打字的手怎么樣也不聽使喚,抖得厲害。
然后她選擇了發語音。
話沒說出來,眼眶先濕潤了。
好半天后,蔣慧凡發了一句話過去。
"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