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彥博和韓琦到了樊樓門外,停住腳步,道:“杜、田兩位太尉不知有何雅興,這個時候請我們來這里飲酒?明日不上朝,是要一夜痛飲嗎?”
韓琦笑道:“相公,依我看,是他們從宮里出來,有事要找我們吧。杜太尉入朝一年多,你可曾記得他什么時候請過人飲過閑酒?只怕有要事,明日又不上朝,才找我們。”
文彥博聽了不由就笑:“說的也是。杜太尉雖然不小氣,卻也不喜玩樂。”
說完,早有樊樓的小廝過來,領(lǐng)著兩人進(jìn)了彩樓。一路不停歇,領(lǐng)到杜中宵的閣子。
相互見禮,兩人落座,文彥博道:“適才在門口的時候,韓相公說,兩位太尉必是從宮里出來,請我們來議事。現(xiàn)在一看,是然如此。”
杜中宵道:“今夜勞煩兩位相公,有些唐突,莫怪。”
說完,舉起杯來道:“我們且飲一杯,為兩位相公賠禮。”
酒過三巡,杜中宵放下酒杯,道:“適才圣上招我們幾人入宮,說起了今年防秋。茲事體大,少不了中書幫忙,是以請兩位相公來。”
韓琦道:“既是公事,何不等幾日,都堂議事。”
杜中宵嘆了口氣:“沒有辦法,事情太大,時間又急,等不得了。現(xiàn)在已是六月下旬,距秋天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事情若是做得不好,只怕圣上怪罪。”
文彥博道:“現(xiàn)在河北路有整訓(xùn)過的大軍二十五萬,縱然契丹人來,也難有作為。防秋又有什么大事?只要備足了糧草,契丹人來了打就是。”
田況聽了不由嘆氣:“我們也是如此想的,可奈何圣上不這樣想啊。”
韓琦奇道:“圣上意欲如何?莫非是擊退契丹之后,想在今年北上恢復(fù)幽州?那卻有些難。”
杜中宵道:“不只是如此。圣上要在今年來天,契丹人來時,集中大軍把契丹主力殲滅于幽州。而后大軍北進(jìn),恢復(fù)燕云。甚至趁勢北進(jìn),徹底擊敗契丹,就此消滅北方邊患。”
聽了這話,文彥博和韓琦都怔住了。認(rèn)真地看著杜中宵幾人,過了好一會,才道:“真是如此?”
杜中宵點(diǎn)了點(diǎn)頭:“真是如此!若不是這種大事,我們也就等幾天,何必把兩位相公請來?”
文彥博看了看韓琦,道:“能夠擊敗契丹已是了不得的大勝,要想全殲,是不是過于異想天開?契丹必定來傾國之兵,數(shù)十萬大軍,如何全殲?”
杜中宵道:“所以要打兩位商議。此是大事,僅靠樞密院和三衙,哪里做得來?”
韓琦道:“太尉,今年只要擊敗契丹,再等上一兩年,禁軍整訓(xùn)完了,那時北上不好?現(xiàn)在禁軍只整訓(xùn)了約一半人馬,守有余,攻不足啊。你們?yōu)楹尾幌蚴ド险f明白,不急在一兩年間?”
杜中宵道:“我們說了,圣上不同意,才如此難辦。我本來想的,契丹南來,讓新整訓(xùn)的軍隊前去迎戰(zhàn),打一仗看看整訓(xùn)的成果如何。只有經(jīng)過了戰(zhàn)事,才能夠說真正整訓(xùn)完了。哪里想到,圣上要的是在一戰(zhàn)圍殲契丹主力,就此定乾坤。”
韓琦道:“圣上縱然有意如此,如果做不到,也不會強(qiáng)求。如此看來,樞密院也認(rèn)為能做到?”
杜中宵搖了搖頭:“契丹秋天南來,樞密院自然是依各種情況上報。集中全力,是有可能圍殲契丹軍隊的,但很難。哪里想到,在圣上的眼里,就要迎難而上。唉,不是非做不可,不知道圣上為什么會下了這樣的決心。在幽州圍殲契丹軍隊,此事太難。”
韓琦道:“契丹大國,其傾國之兵前來,怎么可能容易被殲?太尉,樞密院真能做到?”
杜中宵沉默了一會,道:“不管能不能做到,契丹人送來了這樣的機(jī)會,就不能放過了。只要我們做了最大努力,到時哪怕做不成,也問心無愧!”
趙滋道:“契丹若是傾國而來,如果沒有失誤,想全部圍住當(dāng)然難。不過,若是布置得當(dāng),圍住其主力,還是有可能的。只要圍住了契丹主力,事情也就好辦了。”
聽了這話,其他人都點(diǎn)了點(diǎn)頭。契丹的特點(diǎn),軍隊主力就是宮帳部隊,一有大戰(zhàn),幾乎皇帝一定要親征。如果宋軍抓住機(jī)會,把耶律洪基圍住,契丹軍隊想跑也跑不了。
杜中宵也是這樣想的。把全國三十萬大軍圍住,在無險可守的幽州不容易。但是,能夠制造出機(jī)會來,把契丹皇帝圍住,吸引契丹軍隊無法后撤,還是有可能的。
澶州之盟,宋軍是擊傷了其大將蕭撻凜,才逼得契丹求和。此次如果圍住耶律洪基,契丹縱然一時不滅,也再不敢與宋軍作戰(zhàn)。那個時候,北方也就安定了。
文彥博想了想,道:“今秋若是如此,樞密院要中書做什么?”
杜中宵道:“打仗就是打糧草,首先要保證的,就是數(shù)十萬大軍集中于河北路,糧草不缺。現(xiàn)在估算的,到時要有約五十萬到六十萬軍隊在河北路,加上其余禁軍,現(xiàn)在就要開始向河北運(yùn)糧。不然,縱然是有火車,到時也難保證。除了軍隊,還要想到大仗開始,民間也會缺糧。如果勝了,還有契丹的俘虜也要吃飯。諸般加起來,要有一百萬人三個月的糧食,才能不出事。”
文彥聽了不由皺眉:“兩三個月時間,集中這么多糧草可不是易事。去年滅黨項,京西糧草運(yùn)往陜西,并無儲積。只能夠從兩浙、江淮和京東路籌集,怎么也要一兩個月的時間。”
杜中宵道:“不管糧草從哪里來,七月必須啟運(yùn)。再晚了,鐵路也難以保證。除了糧草,數(shù)十萬大軍使用的彈藥,也是大數(shù)字。一下子整編這么多軍隊,軍中的炮必然少了。但是,火槍卻是一人一枝,用的火藥,必須要足夠。至于槍彈、炮彈,那就更不用說了。”
文彥博和韓琦點(diǎn)了點(diǎn)頭,神情變得嚴(yán)肅起來。粗略一算物資,他們就知道,必須立即開始準(zhǔn)備,不然就來不及了。近百萬人的大戰(zhàn),從外地運(yùn)糧,這么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準(zhǔn)備,還是第一次。
楊文廣道:“除了糧草,錢也不可缺。大戰(zhàn)一起,軍中的賞賜要發(fā)到參戰(zhàn)的士卒手里,不然容易軍心不穩(wěn)。此事還牽涉到地方,必須中書和三衙一起,才能萬無一失。”
杜中宵想了想,道:“一想起來,戰(zhàn)事千頭萬緒,要準(zhǔn)備的事情不知有多少。今天不議細(xì)節(jié),先定下來,挑個合適日子再一起議吧。一時之間,難以說得清楚,不要有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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