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明湛看過許多皇帝微服私訪的電視劇,自己這果真做了皇帝,也微服私訪了,除了吃吃喝喝看風(fēng)景。一路上,明湛四下掃望,就盼著碰到個什么強(qiáng)搶民女啊、桃花艷遇什么的,也好在阮鴻飛面前出出風(fēng)頭兒。
結(jié)果,這他娘的一路平安。
明湛不爽之時忍不住與阮鴻飛嘀咕,阮鴻飛不可思議的看明湛一眼,“朝廷在你手里沒倒,真是祖宗保佑啊。你動動腦子想一想,得多傻缺的人才會在大庭廣眾下強(qiáng)搶女人哪。”就是永寧侯的傻缺趙表哥,也沒傻到大庭廣眾下□小秀才吧。
“再者,就算有這事兒,也不必你出馬。搖光他們都是死人嗎?要你出頭兒?”阮鴻飛受的是貴族教育,有事自然是手下人出面兒,哪有像明湛說的那種,上位者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純粹胡扯。看來神仙界的人腦子多少都有點毛病啊,阮鴻飛默默評判。
不過,讓明湛期待已久的能出風(fēng)頭兒日子終于到了。
自帝都到淮揚(yáng),明湛與阮鴻飛悠哉修哉的走了一個月。
都說淮揚(yáng)地方富庶,不過也要分地段兒的,如長江以南,土地肥美,蠶桑耕織,人們的日子較其他地方,明顯寬敞許多。
江北則是另一番情形,一家人穿一條褲子的都有。
至于吃的東西,更是就地取材,好在地方雖窮,水是不缺的。河里面有魚有蝦,明湛拉著阮鴻飛去釣魚,結(jié)果人家阮鴻飛小半桶都釣上來了,他這邊兒甩了好幾回空桿子了。明湛氣個飽,涼涼道,“看來,這魚也好色啊。”要不怎么總往姓阮的那里跑呢。
阮鴻飛淺笑打趣,“不比小胖你啊,沉魚沉魚,魚看到你,都沉下去了,哪個還敢露頭呢。”
明湛在阮鴻飛面前鮮少占到便宜,如今更是氣人,連嘴上的便宜都不讓他占了。明湛坐不住,跳起來折了幾根柳條兒隨手編了個柳圈兒扣腦袋上,在河邊兒亂轉(zhuǎn)。
小河旁邊就有稻田,如今早稻已收,明湛蹲在稻田邊兒瞧了一會兒,又將自己的小釣桿拿過來,地上捉了只小青蛙,剝皮吊在魚線上,沉到稻田的淺水溝里去,當(dāng)下就有了動靜,明湛哈哈大笑,捏了一只朝阮鴻飛顯擺,“飛飛,你看這是什么?”
阮鴻飛回頭看一眼,以阮鴻飛的博文強(qiáng)識,皺眉道,“咦,淮揚(yáng)也有這種蝦么?”
“小龍蝦,看到?jīng)],這里有小龍蝦。”
田里小龍蝦極多,明湛不一時就釣了大半桶,若不是怕小龍蝦爬出來,他非得釣滿這一桶不可。
“那東西能吃么?”瞧著臟兮兮的,阮鴻飛認(rèn)得這東西,但從未見人拿來吃。
明湛捶捶胸膛,抖抖小眉毛,自信滿滿的做保道,“人間美味。”
這次是借宿在里長家。
百姓有百姓的智慧,手下人出了銀子,里長對他們就格外的熱情,覺得是來了大戶兒,把要給兒子娶媳婦裝修好還沒住的新娘給明湛他們住,客氣又周到,還把自己老婆留在家里伺候客人,燒茶煮水什么的,也能搭把手兒。見明湛與阮鴻飛釣魚回來,里長老婆迎上來,唧唧呱呱說了幾句,反正明湛是一個字都聽不懂。
這年頭兒普通話不流行,北地還好,雖帶了方言口音,還能聽個差不離。到了南面兒,那真是一個村子一個口音。
說阮鴻飛本事過人,也不是沒道理的。這些明湛聽都聽不懂的方言,對阮鴻飛根本不是困難,阮鴻飛笑回了幾句話,里長老婆笑呵呵的看一眼搖光拎著的半桶魚,笑著直點頭,大意是夸阮鴻飛厲害,弄了這些魚來。但是,當(dāng)眼睛掃到明湛釣的小龍蝦時,里長老婆露出驚詫的神色來,又與阮鴻飛唧呱起來。
阮鴻飛臉色微變,拉過明湛的胳膊問他,“人家說你釣的蟲子是用來剁碎了喂雞的,根本不能吃。”
“真的能吃。”明湛踮起腳在阮鴻飛耳邊悄聲道,“我以前做神仙時吃過,特好吃。”
阮鴻飛瞟明湛一眼,原本你這神仙做的就吃雞食哪,這苦b神仙哦,可真不咋地。
“我來做我來做,飛飛,你也嘗嘗,好吃的能讓你吞掉舌頭。”明湛大力宣傳。
阮鴻飛就與里長老婆解釋了幾句。
那婦人仍是極懷疑的盯著明湛瞧了幾眼,又比劃著與阮鴻飛說話,阮鴻飛命搖光給了里長老婆一兩銀子,婦人做態(tài)推辭了一回,阮鴻飛執(zhí)意將銀子擱她手中,這婦人方歡喜的收了起來。
阮鴻飛回頭對明湛道,“就因為你要做這雞食,人家鍋都要重新買一口。”
“那也用不了一兩銀子啊。”明湛只是習(xí)慣性的抱怨一句,他雖摳些,還不至于與個農(nóng)婦計較這一兩銀子,笑道,“飛飛,今天嘗嘗我的手藝,啊?”
“先把正經(jīng)菜做了,再**食。”
“龍蝦,那叫小龍蝦。”明湛糾正。
搖光伸脖子瞧了明湛釣的半桶小龍蝦一眼,笑道,“二爺這名子取得也響亮。”聽著像跟皇帝是一家子似的。
明湛做飯很有一手兒,雖比不得御廚,也極是不錯了。估計在歷代皇帝當(dāng)中,做飯的手藝,明湛稱第二,則無人敢稱第一。
這胖子上輩子不會是神仙界的廚子吧。雖然明湛將自己的前世夸的花兒一樣,不過阮鴻飛有選擇的表示懷疑。
阮鴻飛坐在樹下擺弄圍棋,時不時的看一眼扎著圍裙挽著袖子做羹湯的明小胖。當(dāng)然,還有搖光給明湛打下手兒。
原本明湛是想阮鴻飛夫唱夫隨來幫忙的,奈何阮鴻飛死要面子,打死都不肯挨到灶邊兒,最后只得拿搖光頂數(shù)兒。
明湛大吼一聲,“大火!”
搖光便使出吃奶的勁兒拉風(fēng)箱。
明湛再大吼一聲,“小火!”
搖光便迅速的自灶下抽走幾根柴禾。
明湛手腳俐落,熱出一身臭汗,搗弄出四菜一湯:一個酸菜魚,一道紅燒河魚,一道麻辣小魚蝦,還有一道拍黃瓜,最后一道豆腐湯。
“搖光,你把菜端上去,我去洗個澡。”若不是實在興致好,明湛也不會大夏天的做菜。知道明湛禁不得熱,阮鴻飛問,“天衡,熱水燒好沒?”
天衡恭敬的稟道,“大爺,已經(jīng)預(yù)備好了。”
阮鴻飛拉過明湛,“去洗吧,等你吃飯。”
明湛擺擺手,“這么熱,誰還洗熱水澡呢,外頭就是河,我游一圈兒就行了。”說著,明湛已脫了外面的長衫,開始解長褲了。
阮鴻飛的臉險些綠了,身子一晃,自明湛跟前掠過,勾起明湛,閃電一般進(jìn)得屋去,這剛進(jìn)屋兒,明湛的長褲已經(jīng)從腰下落到腿踝,幸而里面還有大褲頭兒,阮鴻飛動作快,明湛也沒走光。
其實叫明湛說,實在是多此一舉了。都是男子漢大丈夫,哪個還怕看呢,他家飛飛就是窮講究!
也不知阮鴻飛怎么降伏的明湛,反正明湛歡歡喜喜的洗了熱水澡,連頭發(fā)都洗了一遍,換了身短衫,與阮鴻飛歡歡喜喜的用了晚飯。
其實明湛的手藝遠(yuǎn)未到大廚的水準(zhǔn),不過,就是格外對阮鴻飛的胃口,阮鴻飛多添了一碗飯,明湛得意道,“唉,我跟搖光沒默契,不然味道更好。”
值夜時。
天衡與搖光閑話打發(fā)時間,“我算明白為什么魏大人苦追先生這些年,竟不及二爺這幾年死纏爛打的功力了。”看人家明湛,絲毫不顧忌身份,太能做低伏小了,該舍臉時就舍臉。堂堂一國之君,為了他家先生,都能洗手做羹湯。拿出這份兒誠意,就是石頭老心,也得軟上一軟哪。
倒不是說魏大人不深情,只是魏大人太含蓄了。
自來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不,魏大人癡心多年,就這么糊里糊涂的敗了,只得說是命運(yùn)作祟了。
搖光悄聲道,“二爺?shù)氖侄危@才到哪兒啊。十萬分之一都沒使出來呢。”關(guān)鍵是明湛能反攻,這件事,就讓搖光吃驚的同時大為佩服。
天衡倒是有別的事與搖光打聽道,“二爺做的菜到底什么味兒,好不好吃?”是人就有好奇心哪,尤其明湛這個身份,還能做菜。嘖嘖,光想想,這菜就不一般。
“好吃,尤其那個麻辣小龍蝦,特夠味兒。”搖光咂咂嘴,“這里的人竟把這么好吃的東西給雞吃,真是糟蹋了。”
天衡十分遺憾,明湛做的很多,留了半盆給他們吃,按規(guī)矩是輪班吃飯,結(jié)果待他回來,因為是皇帝陛下做的東西,連口湯都沒剩下,把個天衡給郁悶的,又不好為一口吃的與兄弟們計較。
明湛對于美食的歷史還是做出了小小的推進(jìn)作用。
他的廚藝在這些鄉(xiāng)村里,還是相當(dāng)不錯的。以前在明湛未來時,人們根本不知道小龍蝦能吃,多是捉了來**食或是漚肥。
明湛教他們做了一道麻辣小龍蝦,而且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的,沒幾年,這道菜就傳到了帝都,成為大排檔的一道名菜。
當(dāng)然,在明湛的印象中記得,小龍蝦其實并非本土生物兒,完全是泊來品。至于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片土地,他一時半會兒的也鬧不明白。
帝都。
閩靖公送走了前來到訪的魯安公。
浙閩之地的另一位侯爵,越安侯笑道,“記得當(dāng)初善棋侯家的丫頭被宗人府拿下的時候,魯安公的腿腳比咱們都快,飛到宮里與陛下表白忠心呢。”
“此一時彼一時么。”閩靖公淺笑,“朝廷都派御史去濟(jì)南了,魯安公著急,也在情理之中。”
閩靖公說著魯安公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狼狽處境,不由想到己身,忍不住說一句,“廉政司與御史臺的人去浙閩查邵春曉的案子,至今還沒查清楚不成?”
越安侯道,“蔣文安早上了折子,說了杭州知府遇刺一事。起碼這兩件事得有了眉目,他們才好回來。”
“唉,咱們不在浙閩,浙閩頓時生此亂象,實在令人不放心哪。”
“我們就等著聽廉政司的好消息就是了。”倆人皆是老狐貍,廉政司在劉影的手里,又是頭一次差使,若不能打響第一炮,劉影的前途自不必說,就是親手成立廉政司的皇帝陛下又有什么面子呢。
廉政司查的仔細(xì)些,也是情理之中。
盡管閩靖公對于魯安公的提議不置可否,但是在此時,總不能叫人看出宗室分裂來。再者,他們在宗室中表個態(tài),才能保持自己在宗室中的地位。
不過,正當(dāng)閩靖公與魯安公安排時,就聽到衛(wèi)太后將衛(wèi)氏女賜婚承恩公世子的消息。同時,另一衛(wèi)氏女與皇孫永恪的母族林家聯(lián)姻的消息,也在帝都流傳開來。
局勢,頓時多了三分莫測的味道。
就是閩靖公與魯安公將擬好的折子,也暫時擱置了起來。
浙閩。
邵春曉雖被軟禁,卻并未被苛待,氣色不錯。
此人面目儒雅,雖年過六旬,身材保持的極好,舉手投足帶出三分風(fēng)度,單自外貌看,邵春曉實不似大奸大惡大貪大鄙之人。
“一步錯,步步錯。”邵春曉負(fù)手望著窗外花紅,輕聲一嘆。
他官至浙閩總督,權(quán)勢赫赫,想扶持嫡親的侄子一把,不過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而且,邵春曉選的時機(jī)很好,落井下石正是時候。
他唯一沒算對的就是趙青怡的性子。
若是平常讀書人,自榜眼一落到被削官職被奪功名被逐宗族的地步兒,還有什么臉活著呢。像趙青怡的老子趙如松,死的多么干脆。
偏偏趙青怡寧不要臉,也不肯死。
非但趙青怡不肯死,人家還借著福州城的衛(wèi)城之戰(zhàn)咸魚翻了身。
若是自己的侄子趙如柏能當(dāng)斷則斷,趁著趙青怡落難之時,要了趙青怡的性命,亦不會有此劫了。
邵春曉再嘆一聲,無巧不成書哪。
趙青怡偏偏活著,趙如柏偏偏手軟。
不話,話又說出來,若是趙如柏當(dāng)真有本事,邵春曉也不可能看他虛職賦閑在家這么些年。只是,邵春曉再也想不到,趙如柏?zé)o能到這等地步兒。
現(xiàn)在說這個又有何用?
邵春曉望向園中走來的青年,垂眸斂神,如今,并不是沒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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