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表情瞬間僵住。</br> 她對上南昭雪黑漆漆的雙眼，只覺得一股子寒意直達四肢百骸，讓她渾身都涼透。</br> “小……小姐，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奴婢從來沒有想過背叛您啊，為了您，奴婢還被打得渾身是傷，您……”</br> “渾身是傷，”南昭雪懶洋洋的笑，“能用到苦肉計，還真是下了本兒，不過，功夫還是沒做到家呀。”</br> “你的確挨了幾下子，但那點傷，遠不至于渾身是血，那些都是什么血？從廚房里弄的雞血吧？人血和雞血，味道不一樣，你們蠢，以為本小姐也蠢？”</br> “還有，你呀，太貪心了，連梳妝臺上的香粉盒子都拿走，你身上的雞血味兒混著香粉味兒，知道有多難聞嗎？”</br> 南昭雪的聲音陡然一厲：“說！你們是怎么知道本小姐要回府的？還有，碧月叫你們弄到哪里去了？”</br> 昨天晚上她察覺到素云有問題，沒有打草驚蛇，除了想看看她們要干什么之外，還有就是碧月的下落，以及，他們是怎么知道，她要回來，還布下這么一個苦肉計的局，等著她。</br> 素云臉色泛白，但還是沒有承認。</br> “小姐，什么苦肉計，您在說什么呀？</br> 奴婢忠心為您，院子里沒旁人伺候，奴婢什么活都要干，您還沒回來時，奴婢的確是殺雞來著，但也是為了給您補身啊！</br> 至于說香粉，奴婢真的不知，碧月才是背叛您的，奴婢真不知她去哪里了。”</br> “不承認？”南昭雪笑容退去，“沒關系，反正有的是時間，本小姐也有的法子，讓你說出實話。就怕到時候你想說，本小姐也未必想聽了。”</br> 素云抿著嘴唇沒說話，定定的看她半晌，突然“撲哧”笑了。</br> 她拿出帕子，掩住唇：“有的是時間？有什么時間？小姐，你知道，這馬車是要去哪嗎？”</br> 南昭雪目光掠過她手中的帕子，上好的蘇錦繡，她三個月的月錢也買不起。</br> “去哪？”</br> “是去湖心莊的，那里可是有一份大禮，在等著小姐您呢！”</br> 南昭雪在記憶中搜索湖心莊，名字聽上去好聽，但實際上可一點也不美。</br> 那是座廢棄的莊子，四周環水，聽說還鬧鬼，一到夜晚就鬼火四起，還有奇怪的聲音自水中傳來。</br> 有道士去做過法事，但也只能解一時，暫且鎮壓，并不能完全解決。</br> 有膽子大的，悄悄去闖過，但都沒能活著回來。</br> 久而久之，人人提湖心莊色變，誰也不敢靠近。</br> 現在聽素云若無其事的提起，南昭雪猜想，這里面必有隱情。</br> 車子忽然顛簸了一下，素云眼中陰光一閃：“小姐，事到現在，我也就直說了吧！</br> 沒錯，我投靠了阮姨娘和二小姐，您是大小姐，可您什么都不懂，如何能爭得過二小姐？</br> 我跟著您在鄉下過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本以為回京進府能享享福，可實上呢？還不如在鄉下！那時候起碼不被人笑，不被人苛待，</br> 京城里那么多好東西，我只能眼饞干看著，既然讓我看見了，又憑讓我忍著不要？</br> 還有碧月那個蠢貨，說什么做奴婢就該為主子，不能有二心，她倒是沒二心，現在連命都……”</br> 她猛地頓住，眼睛瞪得老大。</br> 南昭雪慢慢坐起來，哪還有半點沒力氣的樣子。</br> 她微微上揚的嘴角弧度冰涼：“怎么不說了？本小姐還等著聽。”</br> 素云不是不想說，而是發不出聲音，她驚恐地看著南昭雪，指指自己的喉嚨。</br> “你喜歡香粉嘛，”南昭雪目光在那個精致的小盒子上一掠，“自然就要成全你，畢竟是最后一個要求了。”</br> 素云臉上血色盡褪，目光怨毒的盯著她。</br> “不服嗎？”南昭雪勾唇笑，眸色幽深如夜，“忍著。”</br> 車廂外夜風徐徐，外面的人對車廂里的事一無所知。</br> 一路急馳。</br> 陽光下的湖心莊如同鑲嵌在一塊碧玉中，岸邊蘆葦搖晃，挺美的景色，此時看來卻有些陰森。</br> 馬車剛一停住，蘆葦蕩里冒出兩個人頭，乍一看，特別駭人。</br> “什么人？”</br> 車夫住了馬，低聲道：“有貨到。”</br> “哪來的？”</br> “南府。”</br> 那兩人把船搖到岸邊，笑嘻嘻地迎上來。</br> “南府來的？那一定是好貨色！”</br> “主子說了，南府的要進去回稟，你可別亂動啊！”</br> “動動怎么了？又摸不壞，吃不著，還不能摸一把嗎？嘿嘿。”</br> 說話間，他們掀開車簾，一股香氣撲來，盡是女子的脂粉香。</br> 兩人深吸一口氣，眼睛不由自主瞇起，坐在里面的丫環打扮的女子道：“快點！人昏了，現在好弄，醒了又得費事。”</br> 兩人不懷疑其它，合力把昏迷的人抬下馬車。</br> 那女子一動不動，頭上罩著紗，但露出的手臂細若凝脂，果然是白嫩至極。</br> 兩人眼中淫光一閃，抬著人上了船。</br> 南昭雪站在馬車后，漆黑的眸中透出黑曜般的光亮。</br> 她正要上馬車，那兩人扭頭看她，催促道：“還不快來？磨蹭什么？”</br> 南昭雪半垂著頭，聲音低沉：“我還要回去復命。”</br> “復什么命？”其中一人過來拉她，“跟我回去，就是你的命！”</br> 南昭雪眸子微縮，忍住想要砍他的沖動，輕掙開男人的手：“好，我跟你回去，我自己走。”</br> 男人微怔，仔細打量她，見她頭發有些亂，還遮住半邊臉，被遮的地方隱約是有紅斑，像是一大塊胎記。</br> 看到這個，男人頓時沒了興趣，嘴里嘀咕了一聲“丑八怪”，催促她快走。</br> 南昭雪垂眸跟上，路過那個車夫身邊時，車夫手挽著鞭子，根本不理會這些。</br> 小船晃晃悠悠，駛向湖心莊。</br> 南昭雪從不信鬼神，她倒要看看，這里面的魑魅魍魎，敢不敢動她。</br> 莊子門口站著幾個人，正在閑聊天，看到船來了，都湊上來看。</br> 嘻嘻哈哈又說了一通葷話。</br> 南昭雪一進莊子，就被人帶到一個房間，按動機關，屋里地面居然打開，露出一間地下水牢。</br> “進去，快點！磨蹭什么？”</br> 南昭雪問道：“夫人讓我把人送來，不帶我去見見管事的嗎？那我回去怎么交差？”</br> 那人一愣，像是聽到了什么大笑話，哈哈大笑起來。</br> “回去？你還想著回去？到了這兒，就有去無回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