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樹的無數根須之間，掛著的……是一張張人皮。</br> 每張都是潤白色，晶瑩剔透，散發著香氣。</br> 這里沒有風，那些人皮靜靜的掛著，無聲無息。</br> 南昭雪渾身起雞皮疙瘩，每個毛孔都在冒涼氣。</br> 封天極握緊劍柄：“這些畜牲！”</br> 南昭雪臉色蒼白，想起那間暗室，那些絕望的女子，如同牲畜一般等著被殺被剝皮……</br> 她手緊緊抓住封天極：“王爺，我們一定要為她們報仇！”</br> “好。”</br> “走，”南昭雪壓下翻涌的情緒，“再看看。”</br> 他們走到那些人皮下，距離近了，更覺得香氣濃郁，而且是很多不同的香摻在一起，很難分辨究竟是什么香。</br> 南昭雪低聲說：“二夫人曾經說過，每個人的香味不一樣，我問她是不是制香師，她很激動，像是被踩了尾巴，我猜，這里面有隱情。”</br> “嗯，”封天極點頭，他一直跟在后頭，也聽見了一些。</br> “上面應該還有氣孔，等到需要的時候，就把香氣散發，再加上一些迷香，讓人迷幻，出現幻覺，我想，當初那些動物，肯定也是被香味吸引來，然后和人一樣，出現幻覺。”</br> 傳聞中，靈女出現那天，靈樹有異象，就是香氣突生，引來無數動物流連忘返。</br> 如果是迷香的話，那動物們應該是和人一樣，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br> 封天極心里翻涌著怒火：“也許，那些動物根本不是被吸引來，而是被抓來的。”</br> 南昭雪點頭，也很有這個可能。</br> 不管怎么樣，這里的一切，都不能再留。</br> “王爺，您有什么打算？”</br> 封天極看著那些人皮，這原本都是一個個女子，或機靈，或聰慧，或天真，也許是家里被嬌養的女兒，也許是初為人母的母親，也許正滿心歡喜等待出嫁……</br> 他們的家人或還在苦苦尋找，可他們怎么也不會想到，她們早以這種慘絕人寰的方式，悄無聲息地死在這里，不見天日。</br> 他微微閉了閉眼：“燒了吧。”</br> 南昭雪嘆氣，點點頭。</br> 和她所想的一樣。</br> 雖然有些殘忍，但如果拿出去，讓他們的親人看到，只會更加殘忍。</br> 誰能受得了，自己愛的人，心心念念的人，變成這樣？</br> 還不如讓他們心有期盼，有一點希望，覺得她們可能還在世上某個地方，活著。</br> 南昭雪目光冷冽深沉：“要燒，就要轟轟烈烈的燒！”</br> “你想怎么做？”</br> 南昭雪又在其它地方轉了轉，當看到某處深埋著的幾個粗罐時，再次火滿胸膛。</br> 那里面，裝的是血。</br> 難怪，這棵樹長得出奇的好，以血澆灌，豈能不好？</br> 封天極眼底的怒意如同困獸，恨不能出去把那些畜牲撕得粉碎！</br> 南昭雪撫著琉璃戒，語氣字字淬冰：“既然他們哪些推崇這棵靈樹，那我們就讓他們親眼看著，這棵靈樹怎么葬送他們！”</br> 她迅速探入琉璃戒內，印象中記得，有一次去密林抓捕非法攜帶武器的入境者，為減輕負重，她把一些爆炸武器放進琉璃戒。</br> 后來她手里的這些也沒用上，一直也忘了拿出來。</br> 果然，還在。</br> 正好，今天就在這里用上。</br> 算時辰，外面天光應該已經亮了，按日子來算，今天來觀里的人不會少。</br> 二夫人一定不會放過任何人撈錢的機會，大不了不讓人上后山，但前殿的錢還是要收的。</br> 越是自信膽子大的人，做起事來越是瘋狂。</br> 南昭雪打定主意，對封天極說：“王爺，我們上去吧。”</br> “那這些……”</br> “上去再燒也不遲，要不然不知道這香料里有什么，萬一燒起來火勢迅猛，或者有毒，咱們豈不是自己遭罪。”</br> 說得也是。</br> 封天極找到機關，帶著南昭雪又緩緩升上去。</br> 外面果然已經大亮，但如南昭雪所料，后山沒有人。</br> 她抬頭看看不遠處的那口大鐘，對封天極說：“王爺，您去敲大鐘，我來燒，讓那些來許愿的百姓親眼看見，這棵靈樹被毀。”</br> “好！”</br> 封天極一口答應：“準備好了嗎？”</br> 南昭雪拿出一顆小手雷來，她一共就兩個，這玩意兒雖然厲害，但也不能明著用，更不能常用。</br> 這個時代不知道有沒有火藥，即便有，也應該是很低級的，此處也就只有封天極，又是扔到樹底下開炸，否則的話，這么大威力，她非得被人當成妖物不可。</br> 她點點頭，封天極用力敲響大鐘。</br> 鐘聲響起，激蕩開去，驚起林中一些飛鳥，也傳到前殿。</br> 南昭雪猜測的一點不錯，二夫人受傷逃走，氣急敗壞命人順著河搜查南昭雪和封天極。</br> 但一直到天亮，只有手下人的尸首，卻不見他們倆。</br> 九蓮道人也有點慌，提議今日不開觀，但被二夫人直接拒絕。</br> 她相信她自己，什么事都能壓得住，這點事不算什么。</br> 不就是兩個人嗎？抓住直接弄死就是。</br> 難道還能反出天嗎？</br> 為了這兩個人，不開觀門，引發百姓猜測不說，還會影響收入。</br> 這絕對不行。</br> 觀門照開，后山卻禁止，又是以靈女為借口，說是這幾日如果不遵天意，有可能會受天譴。</br> 老百姓最怕這個。</br> 然而，好多人正排隊上香許愿的時候，突然聽到后山傳來的鐘聲。</br> 聲音奇大，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br> 而且不像平時那般，敲一兩聲，連敲三聲的時候都沒有。</br> 但這一次，一聲接一聲，一聲比一聲急。</br> 百姓們在前面都愣住，這聲音似從天上來，悠悠直達人間，似乎在催促著什么，昭示著什么。</br> 他們的心頭莫名其妙的緊繃，身體不由自主停住，好像不聽自己使喚。</br> 二夫人本來吃了藥正在休息，一晚上奔波忙碌，又受了傷，剛剛入睡，就被鐘聲驚醒。</br> 她嚇得一個激靈，忙讓人去看是怎么回事。</br> 去查的人還沒有回來，九蓮道人就急匆匆地闖進來。</br> “大事不好了！”</br> 二夫人看著他人慌里慌張的樣子，怒罵道：“你慌什么？天還能塌了不成？就算是天塌了，我也……”</br> 話沒說完，就聽到“砰”一聲巨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