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極只覺得耳朵一燙，南昭雪溫熱柔軟的氣息落進他耳中。</br> 絲絲的癢。</br> 可他舍不得躲開。</br> “王爺，想一想，當年融春是怎么逃得過珍貴妃的毒手，又搖身一變，成為月貴人身邊的掌事宮女？那么多妃嬪，為什么偏偏就是月貴人？”</br> “你是說……”封天極眸色漆黑，“這件事并沒有完全結束？”</br> “那是當然，”南昭雪笑容狡黠，“我時刻記掛著王爺的事，怎么可能就讓這些事這么結束了？咱們好不容易有這次機會，任何人都不能破壞。”</br> “但現在父皇已然下了旨，不會再更改，若我們再提，恐怕會有痛打落水狗之嫌。”</br> 南昭雪笑容加深：“王爺這話形象得真好，所以，不能我們提，得讓他自己想起來。”</br> 封天極看著她笑得彎彎的眉眼，剛才還壓抑的心情，又像撥開云霧。</br> “走，先去做火鍋，王爺送我過去之后，你去看看珍貴妃。”</br> 封天極也是有這個打算，但是想著等從皇帝這邊離開了再去。</br> “你自己在御膳房？”封天極不放心，“這不行。等我弄好了我再去。”</br> “王爺還怕有人欺負我不成？”南昭雪拉著他往前走，“你信不信，不等咱們到，圖公公就會親自來，有他在，我不會有事。”</br> “信。”封天極毫不猶豫。</br> 南昭雪：“……”</br> “你這么說，就沒意思了。”</br> “那我該怎么說？”</br> “你該說，不信，然后我說，不信打賭。你問賭什么？”</br> “賭什么？”</br> “賭……一百兩銀子。”</br> “王府庫房的鑰匙不是給你了嗎？”</br> “……這樣就沒法玩了。”</br> 兩人說著，漸行漸遠。</br> 連南昭雪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現在身上多了幾分煙火氣，不再像以前那般，冷硬逼人。</br> 果然，不出南昭雪所料，還沒到御膳房，圖四海就帶著幾個小太監到了。</br> 南昭雪對封天極伸出手：“一百兩。”</br> 封天極低頭看，自己腰兩側除了玉佩，沒有錢袋子。</br> “先記帳吧，回去再還。”</br> 南昭雪進御膳房，輕輕推他一下，封天極轉身離開。</br> 圖公公沒問去哪，招呼著廚房里的人都機靈著點。</br> 封天極去珍貴妃宮中，她現在被降位分，又奪了封號，自然不能再住在原來的地方。</br> 但有些個人的東西，還是要搬走。</br> 半路上，遇到得到旨意，可以離開的太子。</br> 太子直到此時，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簡直驚呆，又聽說雍王被圈去紫山朝寺，又高興地恨不能大笑大醉。</br> 這種感覺，無異于天上掉下個極大的餡餅，還一下子砸到他頭上。</br> 他一直想斗倒雍王，但一次次的，只能算是勢均力敵，可這一次，他沒出手，什么都沒干，直接贏了！</br> 他一邊忍著笑，一邊往東宮走，恨不能趕緊回去擺宴席。</br> 走到半路，抬頭看到封天極，忍不住叫一聲：“六弟！”</br> “六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本宮還說去看看你，你……沒事吧？”</br> “多謝太子殿下，我沒事，太子殿下這是要回東宮嗎？”</br> “是的，”太子點頭，擺擺手讓身后小太監退開些，這才又說，“六弟，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珍……余嬪娘娘怎么樣？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對本宮說。”</br> 封天極看著他忍笑，又拼命裝出關心的樣子，不禁心中冷笑。</br> “多謝太子殿下關懷，我正要去看看母妃，她這次也是被余國舅拖累，母妃一向要強，宮里的大風大浪見得多了，想必也不會因此一蹶不振。”</br> “再怎么樣，母妃還有我，我們如同親母子，自該互相扶持，太子殿下，您說是不是？”</br> 太子心像被戳了一下，不管是親生還是收養，珍貴妃對封天極是真的疼愛，這一點全宮上下都看在眼里。</br> 可他雖然貴為太子，他的母后，卻已經不在了。</br> 若是在，他怎么會和其它皇子一樣，被困在那個小院子里？</br> “太子殿下若是沒有其它的吩咐，我先告辭了，還要幫母妃去搬東西，她早就說想換個地方住，這下也算如了心愿。”</br> 封天極微微欠身，轉身走了。</br> 太子看著他的背影，氣得咬牙。</br> 憑什么？一個卑賤女人生的，現在卻要什么有什么！</br> 母妃，妻子，甚至是父皇的疼愛，現在也開始偏向他了。</br> 可恨！</br> 太子的那心情所剩下無幾。</br> 與此同時，東宮已經炸了鍋。</br> 太子妃這兩日一直在等消息，等來等去，卻音訊全無。</br> 她又放過一次黑鳥，收到南府那邊的消息是，的確已經看到南昭雪的馬車出城，還下了藥，想必不會有什么太大的變故，即便是有小差錯，也不會影響大局。</br> 她這才稍稍放心。</br> 正在對著鏡子照，忽然聽到廊下幾個灑掃的小宮女在低聲說話。</br> “真沒想到，竟然會這樣，我還記得融春，長得很漂亮的。”</br> “不漂亮余國舅能看上她嗎？”</br> “余國舅拿著銀碗銀拐杖，怎么要飯？誰會給他？”</br> “還得要夠三千碗……”</br> “誰說不是，還連累了珍貴妃，連宮中事宜都不讓管了，這下林妃娘娘算是揚眉吐氣。”</br> “戰王妃真厲害，我聽說，皇上封她為查案使呢，你們說，她是怎么查到的？”</br> “她可不是養在閨閣里的，八成學了不少本事吧。”</br> 太子妃別的沒有聽清，但準備抓到了關鍵。</br> 她立即讓劉嬤嬤出去打聽。</br> 沒多久，劉嬤嬤就把打聽到的事都說了。</br> 劉嬤嬤震驚之余，心里也只一個念頭：戰王妃真厲害。</br> 太子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誰？戰王妃？確定沒有聽錯？”</br> “回太子妃，老奴聽得真真兒的，絕對沒有錯。”</br> “這……”怎么可能？</br> “現在戰王妃正在為皇上準備膳食，皇上讓她和戰王殿下一同用膳。”</br> 太子妃覺得不可思議，腦瓜子里嗡嗡的，怎么都想不通，這是怎么回事。</br> 正想讓人再出去仔細打聽，太子回來了。</br> 他一進屋，就看到太子妃沉著的那張臉，本來長得就一般，現在又甩臉色，越發看著不順眼，再想到南昭雪那張驚艷的臉蛋，心像被擰了一把。</br> “你這是干什么呢？”太子擺擺手，讓其它人出去。</br> “沒怎么，殿下回來了，”太子妃語氣轉得生硬，心里煩躁，也沒過來問安。</br> 太子妃聽得她這干巴巴的話，怒火有點壓不住：“本宮幾日未歸，又適逢出事，你就沒想著，去看看本宮那邊過得怎么樣嗎？”</br> 太子妃覺得莫名其妙，東宮距離他住的地方，不說近在咫尺，走著也用不了半個時辰，這么近，有什么可看的？</br> 再說，他以前不回東宮也是常有的事，又不是頭一回。</br> “殿下這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嗎？”太子妃按著眉心，“想吃什么？妾身命人去準備。”</br> 太子聽她說得敷衍，心里更不高興，伸手抓住她手腕：“你能命人準備什么？本宮想吃的東西，你會做嗎？你就不能向戰王妃學學？”</br> 太子妃眸子一銳：“你見過戰王妃？什么時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