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貴人還是之前的模樣,她長得很好看,否則皇帝也不會在那段時間經(jīng)常臨幸她。</br> 她轉(zhuǎn)身進宮門,皇帝下意識跟著進去,看到站在那一樹花下的一個女子。</br> 她穿著素色衣裙,臉上不施粉黛,只在耳邊別了一朵花。</br> 她輕柔笑著,眉眼間都是歡喜。</br> 皇帝注意到,她的肚子隆起,有了身孕。</br> 哦,對,這個女子也是他的妃子,她叫什么……他不太記得了,只記得因為她容貌和年輕時容妃很像,所以都叫她小容妃。</br> 她懷了身孕,所以,他才經(jīng)常來看她。</br> 皇帝上前,看著她隆起的肚子,心里高興。</br> 但一轉(zhuǎn)眼,不知怎么的,就又像進了宮殿內(nèi),小容妃躺在床上,聲音凄厲,還有接生的嬤嬤驚慌的大叫聲。</br> 最終孩子還是沒有生下來,小容妃的肚子像小山一樣,也沒了聲息。</br> 皇帝低頭,看到蜿蜒的血流到他腳底下,他嚇了一跳,急忙后退,卻根本退不開,血越來越多,浸濕了他的龍靴。</br> 他驚呼一聲,猛地睜開眼。</br> 外面守夜的圖四海聽到動靜,趕緊進來。</br> “皇上,您怎么了?”</br> 皇帝坐起來,喘著氣,冷汗淋漓。</br> “掌燈,掌燈!”</br> 圖四海趕緊把燈點亮,皇帝低頭,拿起靴子仔細看。</br> 沒有,他的龍靴上什么也沒有,一切如常。</br> “皇上,您找什么呢?老奴幫您找?”圖四海小心翼翼地問。</br> 皇帝扔下靴子,靠著床頭,手按著眉心:“圖四海。”</br> “老奴在。”</br> “你還記得,和月貴人住在一起的小容妃嗎?”</br> 圖四海微微驚訝,表面不動聲色:“老奴還有些印象。”</br> “她是個怎么樣的人?”</br> 圖四海略一思索:“娘娘她有福氣,有皇上您的寵愛,又懷上龍子,只是,命里的福氣有時候也會傷人,娘娘帶著小皇子走了,但老奴相信,她心里是感激著皇上的。”</br> “感激?”皇帝聲音緩緩,“她不會怨恨朕嗎?”</br> “怎么會?但凡是跟過皇上的女子,都不會怨恨您,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br> 皇帝沉默半晌,圖四海的呼吸也放到最緩。</br> 他不知道皇帝到底怎么了,為什么忽然又想起那一位來,不論因為什么,他都不能說半句忤逆不好聽的話。</br> “她當時,是為何難產(chǎn)?”</br> 圖四海回答道:“娘娘身體本虛弱,為著腹中的龍子著想,就進補多了些,孩子大,不好生,所以……當時的產(chǎn)婆是這樣稟報的。”</br> 皇帝又沉默了。</br> 圖四海琢磨著,等天亮,他得去查查,把這件久遠的事情再回憶回憶,以免哪里皇帝又問,記得不清楚。</br> 皇帝忽然又問:“你說,那個宮女,叫什么……”</br> “融春。”</br> “對,融春,她也經(jīng)歷過喪子之痛,當時她是怎么到月貴人身邊的?還做了掌事宮女?”</br> “那個孩子,沒有生下來,真的是難產(chǎn)嗎?還是……有別的?怎么融春那么多人的宮中沒去,就恰恰去了有身孕的小容妃宮中?”</br> 圖四海:“……”</br> 這個話他可不敢接,冷汗瞬間濕了后背,垂首不語。</br> 好在,皇帝也沒有問他要明確答案,獨自沉思片刻,擺擺手讓他滅掉燈,退出去。</br> 四周又陷入暗色,皇帝看著從窗子里流泄進來的光,輕輕合上眼睛。</br> 次日一早,上朝時,封天極就看出皇帝的氣色不太好,眼睛下一片青黑。</br> 朝堂上鴉雀無聲,關(guān)于雍王的事,也已經(jīng)傳開了。</br> 本來還想著替雍王說話的朝臣,一聽說此事是因為后宮妃嬪而起,真相如何,有些撲朔迷離,再看皇帝難看的臉色,一時間誰也不敢觸這個霉頭。</br> 那些雍王黨,心都涼了半截,雍王被圈禁在紫山朝寺,實在讓了們震驚。</br> 原來都已經(jīng)計劃好,等使團到京,就開始上折子,請皇帝把雍王放出來,畢竟這種事情,他做得最順手。</br> 可誰能想到,竟然又出這么一檔子事。</br> 皇帝精神不佳,說了幾句,見沒人上奏,就宣布退朝。</br> 有雍王黨的人不死心,湊上來和他打招呼,迂回地問究竟是怎么回事。</br> 但封天極就和移動的冰山一樣,根本不理會他們,一點有用的都沒有問出來。</br> 封天極剛要走,圖四海從后面追上來。</br> “王爺,您沒走太好了,老奴跟您一起回吧。”</br> 封天極不解:“為何?公公有什么事?”</br> “不錯,”圖公公笑了笑,“這不是昨天王妃心思巧妙,留了些青桔蜜茶,皇上喝了很是喜歡,特意命老奴去王府找王妃,再討要一些。”</br> 原來如此。</br> 封天極沒法拒絕,點頭答應(yīng)。</br> 兩人一同往宮外走,不遠處正圍著太子的朝臣,飛快互相對視幾眼。</br> 他們正為雍王被圈禁的事情高興驚喜,一轉(zhuǎn)眼又看到封天極和圖公公一同出宮。</br> 心里都預(yù)感到不太妙。</br> 太子眸光微閃,也冷了幾分。</br> 圖公公上了封天極的馬車,見他車內(nèi)東西一應(yīng)俱全,淺笑道:“王爺這馬車外觀看著普通,內(nèi)在卻讓人驚嘆。”m.</br> “也沒什么值得驚嘆,無非就是想讓王妃出行時舒服些,她喜歡這輛馬車。”</br> 圖公公一怔,隨即點頭:“王爺和王妃夫妻感情深厚,這樣的良緣,值得珍惜。”</br> 封天極倒了杯茶給他:“本王定會好好珍惜,牢記父皇賜婚的恩情。”</br> 圖公公抿茶,不再說話。</br> 封天極似無意地問:“今日見父皇氣色不太好,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的緣故嗎?可還是為了雍王兄的事生氣?”</br> 圖公公想起昨天晚上皇帝的詢問,下意識緊抿了一下嘴唇,這才緩緩說:“皇上最近操勞國事,難免睡得晚些,再加上有的事確實煩心,故而……不過,王爺放心,已經(jīng)找太醫(yī)看過。”</br> “那便好。”</br> 封天極做到心里有數(shù),圖公公越是說得輕松,卻代表有隱情。</br> 南昭雪正在翻看琉璃戒中之前存放的調(diào)料、飲品之類,琢磨著有什么能夠再拿出來,讓別人驚艷又離不開。</br> 還沒想好,崔嬤嬤進來報:“王妃,王爺回府了,一同來的還有圖公公,說是請您去前廳一趟。”</br> 南昭雪不慌不忙,穿上大氅,又把那個小罐子拿上,這才去前廳。</br> 圖公公正等著,見她到了,趕忙起身。</br> “老奴見過王妃。”</br> “圖公公不必多禮,”南昭雪淺笑問,“不知公公今日登門,所謂何事?”</br> “實不相瞞,王妃,老奴今日來,是向您來要東西的。”</br> 封天極道:“公公來要什么?該不會是昨天給的箱子,又要回去吧?”</br> 圖四海忙道:“當然不是,王爺說得哪里話,那箱子里的東西,都是送予王妃的。老奴今日,是想向王妃討一些青桔蜂蜜茶,這幾日皇上吃得有些油膩,覺得這茶解來最好,所以,老奴特意厚著臉皮來討要,還請王妃賜一些。”</br> “父皇想要,我們自當奉上,只是,我這些用料一般,怕父皇挑剔,所以,才給了公公方子。”</br> “老奴感謝王妃信任,賜方子予老奴,只是老奴粗手笨腳,底下的人也沒幾個機靈的,皇上說,還是王妃您做得最好。”</br> 南昭雪心領(lǐng)神會,把拿來的小罐子遞給他:“那這個就給您吧,就還留下這么多,本來是拿來給王爺?shù)模仡^我再做便是。”</br> 圖公公趕緊雙手接過:“多謝王妃。”</br> 把他送到門口,安排馬車送回宮,南昭雪看著他走遠,垂眸淺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