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在書房，手邊放著茶盞，茶盞邊還有一個小碟，已經見了底。</br> 他一邊看折子，一邊伸手摸，一摸，摸了個空。</br> 眼皮一撩，往碟子里一看，嘆氣道：“就這么點兒？”</br> 圖四海連忙回答：“回皇上，林妃娘娘說，就剩下這么多，已經全部拿來。”</br> 皇帝扔下折子：“上次那個什么點心，也勉強湊合。”</br> “皇上，林妃娘娘說，那是永王殿下拿進宮的，老奴命御膳房的人去做了，但……還沒有做成。”</br> “御膳房最近真是懈怠，什么都做不成，連個點心都做不出，還想不想辦差事？！</br> 使團馬上就到，要是讓他們知道，朕的御膳房什么都做不好，這臉還要不要？接風宴還辦不辦？”</br> 圖四海：“……”</br> 這就，扯到接風宴去了？</br> “你說，怎么辦！”</br> “？？”</br> 圖四海頭垂得更低：“老奴也向林妃娘娘打聽過，娘娘說，永王殿下好像說了一嘴，那個點心，還有這些小……奶酪，是從戰王府要來的。”</br> “所以呢？”</br> 圖四海喉嚨滾了滾：“所以，老奴想著，向皇上告個假，去戰王府走一趟。”</br> 皇帝的臉色這才稍緩些：“嗯，也行。聽說老六身子又有些不好，前幾日一直在大理寺，大概又累著了。</br> 正好，你去的話就帶些藥材和香料去，使團的先遣到，不是帶來些香料嗎？你也拿上給戰王妃。</br> 別弄得像朕白要他們東西似的。”</br> “……是。”</br> “趕緊去吧，早去早回，別耽擱，”皇帝又道，“老六媳婦不是整天就愛鼓搗什么吃吃喝喝嗎？</br> 她倒會過輕松日子，你看看她那有沒有什么別的，能帶的就帶回來一些，得讓她忙起來，閑著無事就生非。”</br> “是，老奴遵命。”</br> 圖四海出去，書房里就剩下皇帝一個。</br> 拿起最后一塊奶酪，慢慢咬一口。</br> 那天去火鍋店，也是因為太子說，曾經去過一趟，味道極佳，他也聽得出來，太子覺得委屈，袁北被參，懷疑與封天極有關。</br> 到火鍋店，他發現那座首飾樓和火鍋店就是面對面。</br> 袁北被參，是不是與封天極有關，他暫時不能確定，但他能確定的是，火鍋店的生意如此火爆，太子必定眼紅。</br> 或許，是袁北先干了什么在先。</br> 但他不介意裝個糊涂。</br> 本想借這個由頭，敲打封天極一下，結果一回來就碰見要出宮的封天徹。</br> 那小子鬼鬼祟祟，吱吱唔唔，只說是來給他母妃送東西的。</br> 他按捺不住好奇，去林妃那里走了一趟，結果見林妃正在吃東西，還吃得有滋有味。</br> 多可恨，竟然背著他，一個人吃東西。</br> 他當即嘗了嘗，美味至極，牛乳也喝過不少，但比牛乳味道濃郁得多，又軟又香。</br> 還有那點心，又好吃又稀罕，里面的心竟然可以流動。</br> 林妃平時挺有眼力，結果那次卻也不說讓他帶走一些。</br> 等今日再去讓圖四海討要時，就還剩下這么點兒。</br> 林妃說，這東西和點心都是老七從戰王府要來的，八成又是老六媳婦做的。</br> 吃了東西，他也不太好再去敲打老六，更何況，今天一早，老六還告假，說身體不適。</br> 皇帝又咬了兩口，期盼著圖四海此去能有點收獲。</br> ……</br> 南昭雪還在睡著，封天極聽到窗外一聲異響。</br> 起身到門口，百勝把信鴿遞過來：“王爺，東宮的信。”</br> 封天極打開一看，眉心跳了跳：“給影七回信，讓她靜觀其變，不要妄動。”</br> “是。”</br> 他拿著信回屋，南昭雪睜開眼：“怎么了？”</br> “醒了？”封天極過去點點她鼻尖，“睡得好不好？”</br> “我怎么又睡著了？”南昭雪窩在被子里，懶洋洋道，“哪來的消息？”</br> “東宮的，你看看。”</br> “嗯？”南昭雪接過字條看完，“果然不對勁，太子這脈象……可這也不對，太醫院也不是吃素的，難道會看不出？”</br> “這事兒的確奇怪，太醫院那邊還沒有消息。”</br> “找個機會，問問沈杏林，”南昭雪若有所思，“他即便去不了東宮，也知道太子的脈案是由誰負責。”</br> “或者，”南昭雪坐起來，“找個機會，與太子見一面，我親自看看。”</br> “不用，”封天極清清嗓子，“他不會那么快死的。”</br> 南昭雪：“……”</br> 管家匆忙跑進來：“王爺，王妃，圖公公來了。”</br> 封天極納悶：“圖公公？他自己？來宣旨的？”</br> “回王爺，是他自己，但沒有看到圣旨，倒是帶著不少藥材和香料。”</br> “不是來宣旨的，是來要東西的，”南昭雪整理一下衣裳，“還帶來東西，這是想說，沒有白要，我是換的。”</br> “？？”封天極越發疑惑，“要東西？要什么？”</br> “走，去見圖公公就知道了。”</br> 封天極一頭霧水，和她一同去前廳。</br> 圖公公笑得見牙不見眼，迎上來行禮。</br> 封天極暗暗稱奇，圖四海身邊皇帝身邊的太監大總管，對他們這些皇子雖然也尊敬，但可從來沒有這樣過。</br> “王妃，這是使團先遣人員帶來的香料，極為珍貴，皇上吩咐老奴給您送來。”</br> “多謝父皇，這怎么好意思。”</br> “王爺，這些是藥材，聽說您身子不適，皇上甚是擔憂，覺得您是前些日子去大理寺累著了，特意吩咐老奴，送這些藥材過來，讓您好生休養。”</br> “多謝父皇，其實本王也只是有些風寒，并不是舊疾復發。”</br> “如此最好，希望王爺能早日康復，皇上甚是惦念。”</br> “圖公公，請里面坐吧，喝杯茶暖暖身。”</br> 圖四海跟著回前廳，猶豫半晌道：“皇上這幾日也甚是忙碌，各方面的事都堆積成山，件件都要處理，實在是辛苦。”</br> “公公說得極是，”南昭雪一本正經，“父皇為國事操勞，也是為百姓操勞，所謂明君，不外如是。”</br> 圖四海點頭：“不錯，皇上一忙起來，這胃口就不大好……”</br> 南昭雪眸中閃過笑意，正題這么快就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