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樓大廳，小方臺上又換了曲目。</br> 南昭雪本不想打擾時遷，讓他專心做事，但還是忍不住要提醒他一兩句。</br> 轉身去廚房，里面熱火朝天。</br> 時遷扭頭看到她，趕緊過來打招呼。</br> 南昭雪也沒繞彎子：“外面那些表演不錯，動心思了。”</br> “多謝主子贊賞！”</br> “不過，那些曲目的詞，要重新寫一寫，這是京城，多少還是要顧忌一些，不要涉及官場，明白嗎？”</br> “是，小的明白。”</br> “還有，”南昭雪略一思索，“你自與老閣主分別之后，就再沒有見過他嗎？”</br> “沒有，”時遷搖頭。</br> “那他臨行之時，可曾有說過什么？比較特別的話。”</br> “之前倒是說過，小人也沒有當真，他說有困難去找他，那會兒小人不知道他的身份。”</br> 時遷認真回想：“臨時之時，陣仗挺大，他似乎有點傷感，拍著小人肩膀說謝謝小人，還說，讓小人好好做人，平平安安。”</br> 南昭雪心頭微沉：“沒說再見面之類的？沒再提讓你找他？”</br> “沒有，”時遷笑笑，“主子，小人知道，人家是大人物，救他也是機緣巧合，小人沒想著圖回報。”</br> 南昭雪也并非是那個意思，沒再多說什么，和封天極一起離開。</br> “在想什么？”</br> “也沒什么，就是覺得，以老閣主的身份，不該是叮囑時遷好好做人，平平安安。”</br> “王爺，如果你被一個普通百姓救了，臨別之際，你會這么說嗎？”</br> 封天極想想，搖頭：“不會，我會說，如果以后有什么難處，可到哪里來找，定會相助。”</br> “就是這個意思。”南昭雪疑惑，“之前還說過，臨別之時，倒換了叮囑，這是什么意思？”</br> “時遷不圖回報是一回事，他那樣的身份，不該是這種行事風格才對。”</br> 南昭雪還真有點擔心，別是自己這個老鄉，沒混下去，直接完蛋了吧？</br> 要是普通人家，哪怕是官家的老太爺，整天板著臉，教訓一下兒孫，那還可以蒙混。</br> 可那是千機閣的老閣主，那些玩意兒……現代人又不是個個都是魯班大師的弟子，不是專業學的，誰會懂？</br> 一露餡，被人咔嚓了，也很正常。</br> 封天極見她擰眉沉思，輕握她手道：“怎么了？要不我……”</br> “不行，”南昭雪斬釘截鐵，“別的事可以，但這事絕對不行，你別想著一個人，或者帶著暗衛偷去，那種地方非同小可，你這不是給我驚喜，是驚嚇。”</br> “天極，你看著我，聽我認真說，這件事沒得商量，你要是真去了，我會很生氣，非常生氣。”</br> 兩人站在街口，不遠處人來人往，熱鬧聲不絕于耳。</br> 可此時此刻，封天極的眼中，心里，只有南昭雪。</br> 他知道，她并非是表明她的生氣，而是，在乎他，怕他孤身去闖，有危險。</br> “你答應我。”</br> “好，我答應你，”封天極手捧住她的臉，拇指輕撫她緊皺的眉，“放心，我不會魯莽行事，讓你擔憂，我會好好保重我自己，我還要和你一起白頭到老。”</br> 南昭雪心頭一熱并一痛，伸手摟住他的腰，埋臉在他胸口。</br> 封天極身子微僵，在這樣熱鬧的街頭，這樣的主動擁抱……</br> 還真是，怪好的。</br> 他耳朵迅速泛紅，心里歡喜得不得了。</br> 沒騎馬，兩人慢慢往回走，野風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后。</br> 穿過鬧市，明顯安靜不少。</br> 不遠處傳來馬車車輪聲。</br> 南昭雪還沒來得及回頭看，就聽有人叫他們。</br> “王爺，王妃！”</br> 回頭看，沈杏林從車上下來，上前請安。</br> “沈太醫，你這是要去哪里？”</br> “回王妃的話，下官要去一趟李太醫家里。”</br> “他怎么了？”</br> “他病了，似乎不太好，估計也就這兩天了。”</br> 李太醫，就是當初在小容妃的藥里動了手腳的太醫。</br> “怎么回事？”</br> 沈杏林淺笑，一語雙關：“人的命數到了，天命不可違。”</br> 南昭雪微微挑眉：“那沈太醫此番，恐怕是要白辛苦一趟。”</br> “盡本分罷了，同僚一場，總要送一送。”</br> “聽說沈太醫就要升為副院判了？”封天極問。</br> 沈杏林行禮道：“多謝王爺王妃提拔。”</br> “是你自己有本事在先，沈太醫，切莫忘了，本王妃當初為何選中你。”</br> 因為他一片醫者仁心，因為他不計較身份肯為宮女診治自出藥費。</br> 沈杏林行個大禮：“下官謹記，不敢相忘。”</br> “那，預祝沈太醫，一切順利。”</br> “多謝王爺，王妃，下官告退。”</br> 他走了，南昭雪淡淡道：“是個聰明人。”</br> “李太醫的死，比我預想的要慢了一些。”</br> 封天極鼻子里冷嗯一聲：“太快惹人起疑，父皇一向很有耐心。”</br> 在封天極把小容妃之死呈上去的時候，李太醫就注定了死亡的結局。</br> 南昭雪沒太在意，轉了話題：“年終尾宴，容貴妃會被放出來參加嗎？”</br> “還未可知，”封天極看著前面的路，“全憑父皇喜怒，或許，容家的人也會推波助瀾。”</br> “可這么久了，容家一直也沒有動靜。”</br> “他們目光長遠，絕非等閑之輩，這種世家大族，有的是定力。他們要等一個絕佳的時機。”</br> 封天極略一頓，語氣帶上幾分嘲弄：“說實話，太子除了是皇后所生，是嫡子之外，實在一無是處。姚家選中他，實在是走錯了一步棋，不過，現在也沒有機會再回頭了。”</br> “姚閣老雖是朝中元老，但他也是憑自己搏出一條仕途，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br> 姚家，是靠著他才起來的。”</br> “可是，容家不同。”</br> “他們是先有容家，再有容家人。”</br> 南昭雪深以為然：“這就是本質的區別，姚家看似繁花似錦，但現在已經沒幾個后代子孫。</br> 姚閣老年紀越大，也就越沉不住氣，他太擔心，日后姚家脫離太子這條大船，會沒落。”</br> “不錯，可容家不同，容家是世族，樹大根深，沒了這個，還有別的，他們團結一致，不會因為一點小利就動搖。”</br> 封天極無聲冷笑：“這也是父皇不愿意選擇雍王的主要原因。</br> 世族，外戚，他可不希望，在他駕崩之后，這天下，姓了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