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輕嘆一聲。</br> “娘娘是想,讓我不要告訴七王爺?”</br> “是,這孩子心疼我,脾氣又爆,我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來。”</br> “我可以不說,不過,娘娘,您是當事者迷,七王爺脾氣爆,但不愚蠢,也不是無知莽撞之人。</br> 您不要總把他當成孩子來看待,他是你的兒子,已經有能力保護你,也會想出一份力。”</br> 林妃怔愣片刻,緩緩點頭:“我會跟他說的。”</br> “好。”</br> “對了,陳御史家的陳小姐,七王爺說,讓我幫他說說媒,您覺得怎么樣?”</br> 林妃眼睛一亮:“是嗎?難得他開了竅,陳小姐人不錯,雖然不是絕世之姿,但也很漂亮。</br> 容貌倒是其次,陳御史為人正直,家教也不會錯。</br> 我倒是見過兩次,是個懂禮數又溫柔的,正好克制徹兒這爆脾氣。”</br> 南昭雪眉眼彎彎地笑起來:“您這里沒有意見,那我就有機會就說說看。</br> 不過,最后的結果如何,還是要看他們兩個人的意思,彼此有情,才能長久,而不是考慮其它的身份地位和家世。”</br> 林妃看著她,笑而不語。</br> “娘娘,我說錯什么了嗎?”</br> “不是,”林妃拍拍她手背,“我只是覺得,你和以前不一樣了。”</br> 南昭雪一怔。</br> “初次見你,你整個人都是冷的,渾身緊繃,充滿戒備,別說給別人說媒,就是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愿意講。”</br> “現在的你,溫暖許多,像一塊堅硬的美玉,放在手心里仔細呵護,小心輕磨,終露出真顏色,和溫暖的內心。”</br> 南昭雪下意識偏頭,看向外面的封天極。</br> 他正陪著封天徹,在低聲說著什么,陽光落在他身上,金燦燦的,平時冷厲的眼梢都被鍍上一層金光。</br> 林妃見她下意識看封天極,眼中蕩起笑意。</br> 是啊,彼此有情。</br> 心柔軟溫暖時,想到的那個人。</br> 就是放在心上的人。</br> 南昭雪把封天徹叫進去,她在外殿和封天極等著。</br> “她說了想法,柔嬪之死,定與拓拔玉兒有關,娘娘不想迎其鋒芒,因為使團的事,我們破壞了他們的計劃,娘娘擔心,拓拔玉兒會用陰招對我們不利。”</br> 封天極捻起一株草藥:“林母妃性子沉穩,才能在這暗濤洶涌的后宮安度多年,這一次,若非是為我們考慮,她也未必會出此下策。”</br> “嗯,”南昭雪眸底慢慢凝結冷意,“所以,我們不能讓她白受罪。”</br> “她的身體……”</br> “無礙,只是看起來嚴重,憔悴得很,但內里傷得不深,”南昭雪語氣難掩沉涼,“但到底也是傷了。”</br> “我看想看柔嬪。”</br> “好。”封天極一口答應,“今天晚上。”</br> “可以。”</br> 等了一會兒,封天徹從里面出來,臉色陰沉,雙手緊握。</br> 他看一眼封天極和南昭雪,眼神復雜,心疼又充滿自責。</br> 封天極輕輕拍拍他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br> 三人暫時辭別林妃,出宮去。</br> 走到半路,就聽說余嬪復了位,即日搬回原來的宮中,再次成為珍貴妃。</br> 這次年終尾宴,由于林妃生病,無法操辦,就交由她來辦。</br> 雖然時間緊,但她經驗豐富,之前辦過許多回,也是輕車熟路,并沒有多大難處。</br> 南昭雪嘴角笑意一閃即收:“要去看看她嗎?”</br> “不必,我們這次進宮,沒什么人知道,父皇都沒有見到。”</br> 封天徹沉聲咬牙:“父皇真是老糊涂了!被那個番邦女子蒙了心智,什么都不顧了!”</br> 封天極低喝:“老七!你胡說什么?什么老糊涂?”</br> 南昭雪也微沉下臉:“我剛才還在林妃娘娘面前夸你,說你雖然脾氣爆,但不魯莽,不是個愚蠢的人。”</br> 封天徹握緊拳頭:“是,六哥六嫂教訓得是。是我說錯了,以后不會再說。”</br> 封天極拍拍他:“平時不要想這些,有些事情要壓在心底,不想,頭腦就不會沖動,就不會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明白嗎?”</br> 封天徹微紅了眼睛:“六哥,我不甘心,我母妃她……太苦了。”</br> “我想帶她出宮,我長大了,我有能力照顧她。</br> 父皇不能疼她,我自己來疼。</br> 可偏偏……因為這個她最不想要的身份,祖宗的規制,就困住了她。”</br> 封天徹別過臉,露出幾分脆弱:“如果打起仗來,倒是好了,我豁出命也要立功,向父皇要母妃出宮。”</br> “你豁出命,林妃娘娘還有要命干什么?”南昭雪冷聲道,“你要時刻謹記,沒有什么事,什么人,值得你去沖動,不顧性命。</br> 因為,你母妃在等你,你是她的指望和期盼。”</br> “不就是接她出宮嗎?依我看,你們這位父皇,可不是個老實遵守什么祖宗規制的主兒。</br> 只要時機到,有機會,他不會管什么規矩,只要利益合適。”</br> 封天徹吞一口唾沫:“六嫂,你這話說的……似乎比我剛才說的老糊涂,嚴重多了吧?”</br> 剛才還那么兇地說我。</br> 南昭雪白他一眼:“你懂什么?我在他面前,就是個憨憨,要是有人說這話是我說的,他第一反應就是不信,第二反應就是,誰教我的。”</br> 封天徹:“……”</br> “行了,別垂頭喪氣。不就是一個拓拔玉兒嗎?別說我們這么多人,就是我獨自面對她,我也不懼。”</br> 封天極抿嘴笑:“說得極是。”</br> 封天徹一個激凌,拍拍腦門:“真是的,好奇怪,這是怎么了?</br> 我剛才一定是被什么攝了魂兒,絕對不是我。</br> 我在戰場上面對包圍都沒有慫過,何況一個番邦女人。哼。”</br> “你剛才魂沒了,還哭了。”南昭雪提醒補刀。</br> “我不是,我沒有,你看錯了。”</br> 三人間的陰郁氣氛一掃而空,上了馬車,一起出宮。</br> “六嫂,你剛才說,有辦法讓母妃出宮,是真的嗎?”</br>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br> “……”</br> 你連父皇都騙。</br> “放心,我自有計較,”南昭雪偏頭看車窗外,看著巍巍宮城越來越遠。</br> “這里真不是個人呆的地方。”</br> “王爺,容家那邊打掉欽天監,有什么其它的苗頭了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