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說得情真意切,眼睛泛紅,讓皇帝的心里有些感動。</br> 他忽然記起,當年皇后生下太子時,也有高僧曾預言,太子身擔國運,是天生的富貴命。</br> 他當時很高興,封了剛出生的嬰兒為太子。</br> 對太子,他也是真心疼過的,讀書寫字,騎馬射獵,都曾親手教過。</br> 對其它的孩子,只是教過那么一兩樣,遠不像太子,那么全心全意。</br> 他眼角余光掃見一旁的封天極。</br> 哦,對了,對他這個兒子,他是什么都沒有教過,小時候都不曾見過幾面。</br> “罷了,你是東宮太子,保重身體,替朕分憂才是,吃什么素?”</br> 他偏頭對圖四海道:“去做芙蓉雞絲來。”</br> “是。”</br> 話音剛落,一個俏生生的聲音道:“父皇,兒媳也想點一道菜,行嗎?”</br> 皇帝偏頭,見是戰王妃。</br> 他對這個兒媳的印象還不錯,尤其是她鼓搗的那些吃的。</br> 這些日子只顧著和拓拔玉兒在一起,有點忘了,現在又瞧見她,那些好吃的又突然冒出來。</br> 不過就是一道菜,他不能拒絕,一是體現他做為父皇的慈愛,二是他以后還要找南昭雪要吃的。</br> “戰王妃身子大好了?之前朕派人去瞧過幾次,都沒見到你。”</br> 皇帝說這話的本意,是想提醒南昭雪,她病也病過了,他派人看也看過,既然好了,那以后就不能再說什么病了,不能做吃的。</br> 但此話在珍貴妃聽來,又是另外一番意味。</br> 她之前還暗諷南昭雪不孝順,不去向她請安,而南昭雪說自己病著,連皇帝派人去都沒有見到。</br> 本打算稍侯再向別人暗示南昭雪是夸大其辭,沒想到,現在皇帝親口提起,證實南昭雪沒有撒謊。</br> 好氣。</br> 南昭雪道:“也沒怎么大好,不過,王爺說,今天是家宴,應該來參加,拜見父皇和珍母妃,兒媳也想出來走動走動。”</br> 她說著,又裝模作樣的咳嗽兩聲。</br> “父皇,兒媳能點菜嗎?”</br> “好,你且說說看,想吃什么?”皇帝也好奇,沒人像他這個兒媳婦這樣,他感覺新奇。</br> “金玉豆腐羹。”南昭雪字字清晰。</br> 封天極心頭微震,偏頭看她。</br> 南昭雪同樣回視他,俏皮地沖他眨眨眼。</br> “父皇,其實不是我想吃,是我想讓王爺吃。</br> 我家王爺從小就愛吃這道菜,但只吃過一次,后來一直沒有吃上,他就對這道菜有了執念。</br> 所以,我想借著太子殿下的光,給我家王爺求個恩典,也要一道菜。”</br> “太子殿下都能為了我家王爺的病廣收藥材,還親自去深山,兒媳今日知道,實在感激不已。</br> 現在我家王爺大好,想必也是看到太子殿下的兄弟情深。</br> 太子殿下,也不會介意我沾這點光吧?”</br> 一番話,打了珍貴妃和太子殿下的臉。</br> 珍貴妃臉色難看至有,擠出的笑比哭還難看。</br> “你這孩子,這話說的,好像是本宮不讓天極吃飽飯一樣,一道菜而已……”</br> “皇上,實在因為天極小時候一吃豆腐就渾身起紅斑,臣妾怕他身體有損傷。天極,你說是不是?”</br> 封天極垂眸道:“父皇,珍母妃,雪兒心思細膩,一心都在兒臣身上,兒臣上次和她感慨一番,她就記住了。</br> 小時候的事那么久遠,兒臣自己都忘了,當初那道菜是怎么回事,只是在腦子里記下這個名字。”</br> 珍貴妃:“……”</br> 她震驚又不安,封天極,竟然沒有為她說話!</br> 南昭雪心里冷笑,珍貴妃被降位份一陣子,感覺現在是位份恢復了,智商卻沒跟上來。</br> 當眾說什么起不起紅斑的事,還問封天極,難道封天極會不顧她這個王妃,去偏袒你,打自己媳婦的臉嗎?</br> 還不如不吭氣裝死好。</br> 皇帝對圖四海道:“再加一道,老六媳婦的請求,準了!”</br> “是!”</br> 太子也有點不高興,明明是他獻的大佛,他也才得到一道菜,老六媳婦非得上來摻和一下,什么也沒干,也要了一道菜。</br> “妥善安置這尊大佛,”皇帝臉色肅穆。</br> 太子心情又舒坦一些,至少父皇是看重這尊大佛的,這樣他的目的也算達到。</br> 想必用不了多久,他的禁足也就可以解了。</br> 東宮之位,誰也奪不走。</br> 南昭雪見他臉色變幻,暗自冷笑。</br> 高興得太早了。</br> 皇帝轉身進殿,其它人又跟上。</br> 珍貴妃故意落后幾步,低聲喝斥南昭雪:“你干的好事!”</br> 她實在氣不過,今天本來準備好好風光一把,把宴席辦好,讓所有人知道,這后宮離她不行,她還是那個最有資格掌管后宮的女人。</br> 可現在呢?地位被拓拔玉兒搶了,風頭被太子占了,連南昭雪這個賤女也敢踩她一腳。</br> 火氣一下下沖擊著她,讓她理智逐漸減少。</br> 南昭雪真是覺得她現在越來越沒腦子,就這段位,恐怕不是拓拔玉兒的對手。</br> 她才不會慣著珍貴妃這毛病。</br> 當即大聲道:“我干了什么好事?珍母妃?”</br> 這一嗓子在場的人都聽見了。</br> 皇帝也轉過頭來看,珍貴妃愣在當場,臉色鐵青,哪能想到南昭雪沒有低眉順眼,而是就這么直接問出來!</br> “珍母妃?我干了什么好事?”</br> 南昭雪又重復問一遍。</br> 珍貴妃微微閉眼,很想裝死暈過去。</br> 皇帝的臉色也沉下來,拓拔玉兒挽著他手臂,目光定在南昭雪臉上:“戰王妃還真是有趣。”</br> “你也很有趣,我還以為喜歡戴面紗的只有我們太子妃,沒想到,吳離女子也喜歡。”</br> 突然中槍的太子妃:“……”</br> 拓拔玉兒眉眼彎彎,笑意不達眼底:“是啊,吳離女子還喜歡這里最英武的男人呢。”</br> 皇帝輕輕拍拍她的手:“調皮。”</br> 南昭雪:嘔。</br> “好好吃飯,做好各自的事,食不語,就都能堵上嘴了。”</br> 皇帝沒指名道姓,但誰都知道,這話是沖著珍貴妃說的。</br> 她氣得絞著帕子,臉上還得裝出冷靜端莊來。</br> 回歸各位,皇帝剛要抿一口酒,有一個人緩步走到大殿中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