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極聽完小宮女的哭訴,沉默片刻。</br> 后宮中的事,他本不該插手。</br> 但……</br> “你去找永王,他應該還在宮里,”封天極說,“現在巡防營接管宮中防守事務,你請他幫忙,弄些吃的,就說是本王說的。”</br> “是,多謝王爺,”小宮女喜出望外,“多謝王爺!”</br> 小宮女歡快地跑遠,南昭雪才問:“這是哪位娘娘宮里的?混成這樣。”</br> “是蘭妃娘娘,”封天極牽著她手繼續往前走,“蘭妃娘娘身子不好,常年生病。</br> 我小的時候,曾經去過她宮里兩次,她給過我點心吃。”</br> 時間流轉,當年的小男孩已經長大,身纏病癥的妃子慢慢老去,無人問津。</br> “就當是還她當年的恩情,能做一點是一點,”封天極聲音低沉,“但我不能做得太多太明顯,以免給她惹去麻煩。”</br> 他行好容易,什么藥品補品,吃的用的,他也給得起。</br> 給過之后呢?</br> 他出宮一走了之,蘭妃還要在宮中熬下去。</br> 齊王已經被厭棄,遠去江南封地,蘭妃本就無依靠,又不得皇帝寵愛,在宮中日子過得艱難。</br> 如果再被人說,蘭妃與他走得近,若引起什么風波,蘭妃怕是受不住。</br> 南昭雪明白他的意思,低聲道:“告訴沈杏林一聲,讓他有機會過來看看。”</br> “也好。”</br> 趁著這兩天宮里亂,封天徹的人一時半會兒撤不走,有什么事也好操作。</br> 坐上回府的馬車,南昭雪說:“抓住的那個雷召,本來想送他去東宮,讓他折騰一番。</br> 現在也不必了,就送他去見見他們的主子吧。”</br> “好。聽你的。”封天極欣然同意。</br> ……</br> 雷召扔帶到大牢的時候,人還有點迷糊。</br> 牢獄中角落里的一個人正低著頭,聽到動靜,下意識眼看。</br> 當看清是雷召的時候,眸子猛地一縮。</br> 雷召看到她,迷糊的意識也慢慢清醒。</br> 眼睛頓時迸出光芒。</br> “主子!”</br> 太子妃看看四周,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br> “你……你怎么被抓的?”</br> 雷召垂頭喪氣道:“是屬下沒防備,著了他們的道,本來想挾持他們的一個人,沒想到反被下藥。”</br> 太子妃真是無語,咬牙恨聲道:“你可真是沒用!好端端的跑到京城來干什么?”</br> 她的臉還沒有康復,因為沒有用藥,情況越來越惡化,昏暗的光線里十分駭人。</br> “你與電馳,是本事最大的,本該是我的希望,你竟然蠢到自投羅網!”</br> 真是太生氣,本來寄予厚望的人,就這么輕而易舉地被抓住了。</br> 雷召沉默片刻,低聲道:“是我的錯,但事已至此,應該怎么辦?”</br> 太子妃喘息兩下,身上的傷痛實在讓人難熬。</br> “電馳和昆疆還在外面,”她低聲呢喃,“還有希望。”</br> “即便是我們都死了,只要他們在,將來也能為我們報仇。”</br> 雷召眼底有微光一閃,換了個姿勢問道:“主子,當年,我們到底為何被滅族?”</br> 太子妃靠著牢房欄桿:“這么多年,你們也問過我幾次,其實,我也只知道個大概。</br> 聽說是因為賣出過一種毒丸。”</br> 雷召不解:“那又如何?我們本來就是靠此而生,那么多年,賣過無數,為何單單這次出問題?”</br> 太子妃沉默半晌:“大概是因為,被毒殺的人特別,與眾不同。”</br> “那……”雷召臉色微變,“就是說,買毒丸的人也與眾不同,怕被人得知,要殺我們滅口?”</br> “正是。”太子妃點頭。</br> 雷召不服:“明明就是他們自己的事,與我們何干?</br> 我們做的只是生意,就要付出全族的代價?”</br> 太子妃嘆氣:“哪有什么公理?誰有權勢,誰就是公理。”</br> 雷召還想問什么,太子妃手指抵唇,輕輕“噓”了一聲。</br> 隨即,她勾勾手指,示意雷召湊近些。</br> 雷召往她跟前湊近些,雙目炯炯看著她,等著她繼續說。</br> 突然!</br> 太子妃手指猛地戳向他的雙眼!</br> 雷召一點沒有防備,頓時被戳個正著,雙目頓時流出血淚。</br> “啊!”他慘叫一聲,捂著眼睛打滾。</br> 太子妃冷冷哼笑,手指在沾滿鮮血的破衣上蹭了蹭。</br> “中了蠱睛珠,過來套我的話?這種伎倆未免太上不了臺面。”</br> 她偏頭看向緩步而來的人,輕輕嗤笑:“我就猜到是你。”</br> 南昭雪在牢房外站定:“果然是個狠人。”</br> “那是自然,”太子妃淡淡道,“不過,我還不夠狠。”</br> “夠狠的話,早在寺廟的時候,你就該殺了我,是不是?”</br> “不錯,”太子妃咬咬牙,“當初一起去上香,我就該弄死你。”</br> 南昭雪聲音帶笑:“你不是不夠狠,你是太過貪婪。</br> 那時候你還想要太子妃之位呢,殺了我這個戰王妃,你怎么交代?”</br> 太子妃緩緩站起來,雙手扶著欄桿:“你到底是誰!”</br> “你不是南昭雪。”</br> 南昭雪微挑眉。</br> “阮氏早把南昭雪治得死死的,她膽小,懦弱,沒有半點反抗之心,別說膽子,就是連腦子都沒有!”</br> “根本不可能步步緊逼,把我逼到這種境地,你究竟是什么人?”</br> 南昭雪還以為她會說出什么驚天動地的話。</br> 不過如此。</br> “人都是會變的,怪就怪阮氏想要太多,她若是好好待我,只是把我養廢,也不會有這一天。</br> 可她非要置我于死地,你要知道,人死過一次,總要奮起反抗,該算的帳總要清一清。”</br> 太子妃半信半疑,南昭雪發生改變,的確是被活埋,從棺材中爬出來之后。</br> 只可惜,她意識得太晚。</br> “你別得意得太早,你以為沒了太子,戰王就能穩贏?未必!”</br> 太子妃字字狠毒:“封天極在皇帝心里,就是一個雜種,他……”</br> 話沒說完,南昭雪抬腿踢中她小腿,哐一聲把她踢到對面欄桿上,狠狠撞下。</br> “再敢說我家王爺一句,現在就殺了你。”</br> 太子妃吐出一口血,咧嘴笑:“殺我?我還什么都沒說,你怎么殺我?你怎么向皇帝交代?”</br> “不想說就不說,”南昭雪居高臨下看著她,如看著地上的螻蟻,“你以為你掌握的是什么驚天大秘密。</br> 本王妃離了你,照樣查得出。</br> 至于說交代……為什么要向皇帝交代?</br> 就說你熬不住自盡了,重傷身亡,被同黨進來殺死滅口,理由多得是,隨便都能找出幾個。</br> 再說,即便皇帝知道,那又如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