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見林太醫的臉色，就知道不妙。</br> 珍貴妃心里暗笑，這林太醫不愧是在宮中多年的，戲演得這般足，應該是在外面得了曹嬤嬤提醒。</br> 等會兒要賞他點東西才好。</br> “到底怎么了，快說！”皇帝催促。</br> 林太醫額前滲出冷汗，哆嗦著又重新把一次脈。</br> 等再次確定，他心里就七上八下，左右為難。</br> 如果實話實說，今天這頓罰和罵是跑不了，如果不說，那皇帝萬一再找其它太醫來看怎么辦？</br> 珍貴妃手掩著唇，咳嗽兩聲：“林太醫，你就如實說吧，本宮究竟是怎么了？”</br> “貴妃娘娘……”</br> “你只管說，本宮受得住。”</br> 林太醫垂眸，心說這可是你叫我說的。</br> 他叩了個頭，聲音從齒縫中擠出來：“回皇上，貴妃娘娘……有孕了。”</br> 皇帝一怔，轉頭看珍貴妃。</br> 珍貴妃一呆，臉上的笑容僵住。</br> 有孕？</br> 這怎么可能？！</br> 先別說她的年紀不太允許，也怕出點意外傷了身子，這幾年一直在吃避孕的藥。</br> 主要是……她前些日子才恢復位份，回到這里，算起來，今天是皇帝第二次來。</br> 頭一回是她恢復位份當天，但也只是略坐一下就走了。</br> 那她這孕，從何而來？</br> 珍貴妃臉色發白，聲音都變了：“你胡說什么！”</br> 林太醫道：“回娘娘，下官沒有胡說，真的是喜脈。”</br> 珍貴妃一把抄起枕頭砸過來：“混帳，竟敢如此誣蔑本宮，是誰給你的膽子，叫你胡說八道！”</br> 林太醫不敢躲，生生受這一下：“皇上，娘娘，下官不敢胡言，句句屬實啊。”</br> 皇帝的臉色鐵青，眼底黑云翻滾，處在暴怒邊緣。</br> 珍貴妃也顧不得裝病，趕緊跪下：“皇上，臣妾絕沒有半點不忠，臣妾的心，臣妾的人，自始至終，都只對皇上一人啊！”</br> “皇上，臣妾可對天發誓，若是有半點逾越之處，就……天打雷劈，讓臣妾不得好死！”</br> 皇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指尖的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頭：“真的嗎？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朕？”</br> 珍貴妃清楚看到他眼中的怒氣，也知道他有多涼薄。</br> 心尖控制不住的顫抖，她說的是沒有點逾越之處，可皇帝說的是“從來沒有對不起他”，這可是兩個意思。</br> 她略一猶豫，皇帝手松開她，用力往后一推。</br> 珍貴妃仰了一下，翻倒在地，顧不得疼又爬起來叩頭：“皇上，臣妾真的沒有，請不要聽林太醫一面之詞！”</br> 曹嬤嬤就在外殿，魂兒都要嚇掉了，趕緊悄悄退出去。</br> 她整日和珍貴妃在一起，別的不敢說，她從來沒見過珍貴妃有任何不貞之事。</br> 可這也是大事，是皇帝最忌諱，最不能容忍的大事。</br> 她必須得再找個太醫來！</br> 匆匆出宮，走到半路，就迎面撞上一個人。</br> 珍貴妃淚流滿面，這回不是裝的，是真的害怕著急。</br> “皇上，皇上，臣妾定是被人陷害，一定是！”</br> 皇帝短促笑一聲，踢開她要伸過來的手：“是嗎？那你倒是說說，誰會害你？”</br> “是……容妃！”珍貴妃信口胡說，“她一向與臣妾不和，現在她解了禁足，第一件事就是要找臣妾報復。</br> 上次的事，她定然怨恨臣妾。”</br> “皇上，求您看在天極和雪兒的份兒上，替臣妾做主，為臣妾洗刷冤屈……”</br> 她這會兒倒是想起封天極和南昭雪。</br> “陷害你？她如何陷害你？</br> 是她讓你與他人私通有孕？”皇帝怒極反笑，“這還真是個聞所未聞的借口。”</br> “皇上……臣妾冤枉啊！要不然，就是……就是拓拔玉兒！</br> 那個女人陰詭，非我族類，一定是她！”m.</br> “混帳！”皇帝怒喝，“玉兒進宮才幾日？</br> 連人都認不全，整日不是與朕在一起，就是在她自己的宮中，何曾害過別人？</br> 又豈會害你！</br> 玉兒害你，她是如何害你的？你倒是說說。”</br> 珍貴妃現在心全都亂了，扭頭看到林太醫，恨不能撕了他：“是你，是你胡說八道，說，是誰指使你的！”</br> 林太醫嚇得不敢多言。</br> 皇帝怒發沖冠：“夠了！怪這個怪那個，依朕看，就是你自己行為不檢點，來人，傳旨！”</br> 圖四海在一旁也是冷汗淋漓，急忙上前：“皇上。”</br> “傳朕的旨意，余氏……”</br> 他說到這里，猛地頓住，如果傳旨說這個女人對他不忠，不貞不潔，那豈不是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被戴了綠帽子？</br> “余氏觸犯宮規，即日起，就給朕呆在這里，沒有朕的旨意，不準踏出一步！</br> 其它宮人另作他用，任何人不得探望！”</br> 珍貴妃渾身僵住，獨自被禁足在這里？那和冷宮有什么區別？</br> 不，不行！</br> 這絕對不行！</br> 她往前跪爬兩步：“皇上，臣妾冤枉，真的冤枉啊！”</br> 曹嬤嬤從外面進來，跪倒在地：“皇上，老奴整日與娘娘在一起，娘娘絕無半點逾越之舉！</br> 老奴又請了沈太醫來，請皇上允準，讓沈太醫為娘娘重新把脈。”</br> 皇帝迅速思索，從內心講，他當然也不想這件事情是真的。</br> 略一思索：“準。”</br> 沈太醫進來行禮，給珍貴妃把脈。</br> 幾雙眼睛，都盯著他。</br> 沈太醫收回手，垂眸道：“回皇上，珍貴妃并無身孕。”</br> 珍貴妃眼淚一下子涌出來：“皇上……”</br> 林太醫臉青白：“沈杏林，你說話可要負責，我堂堂院判，為醫數十載，難道還能把錯喜脈？！”</br> “你為醫幾十載我不知道，為什么能把喜脈把錯，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錯就是錯。”</br> “你……”</br> “皇上，”珍貴妃手扶住皇帝的膝蓋，“臣妾真的嚇死了……”</br> 皇帝此時疑慮還未消，目光鎖定沈杏林，威壓仍在：“你且說說，究竟是怎么回事。”</br> “皇上，”沈杏林不慌不忙，“前陣子，珍貴妃的脈案是臣負責。</br> 臣發現，珍貴妃之所以驚懼不安，乃是因為用了氣血丹。</br> 氣血丹能強體魄，讓人覺得精神百倍，且有駐顏功效，偶爾服用也沒有什么。</br> 但如果長期服用，就會對人身體有所損傷。</br> 臣覺得不妥，也曾隱晦提醒，后來，臣就沒再能來，負責脈案的成了林太醫。”</br> “如果臣沒有猜錯的話，林太醫應該是不知道珍貴妃服務氣血丹的事。</br> 所以，在給她的藥中，有一味與氣血丹相撞，能讓女子的脈象與有孕相似。”</br> 這番話一出口，所有人都陷入沉默。</br> 各懷心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