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極簡直無言以對。</br> 外面說話的人進了屋。</br> 胡老爺子一進來,先抽抽鼻子:“什么這么香?”</br> 他幾步奔到飯桌前,看到空空如也的盤子,再看卓閣老噎得喝茶的樣子。</br> “你……”</br> “吃完了,”卓閣老緩過一口氣,得意地沖他挑挑眉。</br> 胡老先生霍然轉頭看向封天極。</br> 封天極深吸一口氣:“別激動,這不關本王的事。”</br> “就是,是有人來得太晚,真是不巧,最后的都讓我吃完了,嘖嘖,今天這頓是真好吃,美哉妙也!”</br> 卓閣老說完,肆意地哈哈大笑。</br> 這口氣從年前就一直存著,今天總算是出來了!</br> 年前有一天,他興致勃勃去火鍋店,結果去得晚了一步,最后一份特鮮的現切羊肉讓胡老先生點了不說,還故意氣他。</br> 他一直記到今天。</br> “你!”</br> “我!怎么了?”</br> “真是……”</br> 封天極手撫額頭:“二位,二位今年貴庚了?”</br> “六十七!”</br> “七十一!”</br> “你竟然如此小氣。”</br> “我就是,我不光小氣,我吃東西還快!”</br> 封天極悄悄退出,吩咐在院子里的百戰:“聽著點,不吵了給老二位上茶。”</br> “好的,王爺!”</br> 封天極走兩步又頓住,看他時而瞇起,時而又瞪大眼睛的樣子:“百戰,本王告訴你一件事。”</br> “什么事,王爺?”</br> “據本王觀察,里面這老二位,有點不對勁。”</br> “哦?怎么個不對勁?”</br> “性情古怪,和平時完全不同,本王覺得甚是蹊蹺。”</br> 百戰眼睛一亮:“王爺的意思是……”</br> 封天極緩緩搖頭:“不可說,意會即可。本王的意思,你明白吧?”</br> 他抬手給百戰整理一下衣襟:“這件事,本王連王妃都沒有告訴,也沒有告訴百勝,只告訴了你。”</br> 百戰心生一股豪氣:“王爺的意思,屬下明白了,屬下定不辱命。”</br> 封天極嚴肅地點頭:“嗯,好。”</br> 來到南昭雪的院子,她正在午睡,封天極輕手輕腳在她身邊躺下。</br> 南昭雪察覺到,眼睛迷蒙地看他一眼:“回來啦。”</br> “嗯,睡吧,”封天極擁住她,輕拍后背。</br> 南昭雪往他懷里蹭了蹭,額頭抵住他胸口。</br> 封天極無聲笑。</br> 南昭雪睡著睡著,便入了夢,像走到琉璃戒深處。</br> 樹林茂密叢生,陽光透過密密枝葉,被割得破碎。</br> 南昭雪環顧四周,這個場景好熟悉。</br> 這不是她前世臨死前的那個熱帶雨林嗎?</br> 本來完成任務,就可以離開了。</br> 是她的合作伙伴說,聽說這邊有一座剛剛被開啟的古墓,還有一本古醫書,特別珍貴。</br> 她當時不以為然,最好的古醫書只會出現在華國,像這種說鳥兒語的地方,能有什么好醫書。</br> 但手下也附和說,根據歷史記載,這一帶在古時期,就是華國的鄰國,古代皇帝還曾派人出使過。</br> 那這么說,就有可能了。</br> 畢竟以華國的豪情和擔當,通常出使的人員帶出來的東西都不會差。</br> 南昭雪來了興致,踏入熱帶雨林,結果卻掉入機關中。</br> 她看著眼前的場景,奇怪怎么又會夢到這里。</br> 地面似乎有點顫動,她一恍惚,琉璃戒又恢復成平時的樣子。</br> 她驚訝地發現,書架又放開了!</br> 這次不只是放開一層,而是一下放開了一個書架,上面的書有數十本之多。</br> 翻開看,書里也都有文字,不是無字天書。</br> 這些是……大部分是講機關奇巧制作,其中就有小木鳥的制作。</br> 南昭雪莫名就對這些很感興趣,不禁沉浸其中。</br> 不知不覺過了許久,忽然聽到有嘈雜聲。</br> 她心神一動,意識出琉璃戒,便醒了過來。</br> 睜開眼睛,看到封天極:“外面怎么了?”</br> “不用理會,”封天極低聲說,“睡好了嗎?”</br> “挺好,”南昭雪舒服窩在他懷里,“今天晚上去嗎?”</br> “也好,”封天極知道她是想去,否則也不會讓千張易容。</br> “那……”</br> 還沒說完,就聽崔嬤嬤在里屋門外低聲問:“王妃,您醒了嗎?”</br> “醒了,發生何事?”</br> “兩位老人家來了,非要找您和王爺評理。”</br> 南昭雪詫異:“兩位?還有誰?”</br> 封天極不慌不忙:“胡老先生也來了。”</br> “這老二位鬧什么呢?”南昭雪趕緊起來。</br> “不著急,讓他們鬧一會兒,你現在去,正在氣頭上,反而說不清。</br> 一會兒讓他們鬧夠了,自己泄了氣,才能聽進別人的話。”</br> 南昭雪疑惑:“這樣嗎?”</br> 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好像封天極太從容了一些。</br> 不過,這老二位一見面就吵架,像烏眼雞一樣,的確也不必大驚小怪。</br> 她剛要松口氣,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唱歌。</br>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丟丟丟!”</br> “剛擒住了一個妖,又降住了幾個魔,魑魅魍魎怎么他就這么多?”</br> “繼續唱!快點!”</br> “啊……五百年,五百年桑田滄海……只一顆心兒不改……</br> 哪怕是野火焚燒,哪怕是冰雪覆蓋,依然是志向不改,依然是信念不衰……”</br> “呵,你還心不改,你還志向不改,接著唱!大點聲!”</br> “為什么……為什么,偏有這樣的安排……”</br> 南昭雪驚愕地看著封天極:“這是百戰在唱歌?”</br> “嗯。”</br> “干嘛呢這是?”</br> “唱歌。”</br> “不是,為什么突然唱歌?”</br> 南昭雪百思不得其解。</br> 趕緊快步出去,在院子外頭,看著臉畫成猴子屁股的百戰,正在委屈巴巴地唱歌。</br> 他對面一左一右,站著胡老先生和卓閣老,跟哼哈二將似的。</br> 這二位一個手里拿著拐杖,一個拿著一根木棒,兩頭還金燦燦。</br> 再往身上看,可不得了。</br> 兩人都是一身狼狽,衣服灰撲撲,不是形容,是真的灰,撲了一身,身子一動,灰都直簌簌地掉。</br> 胡老先生引以為傲的胡子下端一片卷曲,明顯像被燎過,仔細一聞,還有一股子燒胡的味兒。</br> 再看卓閣老,額頭上畫著一個大紅叉,隱約還夾雜著什么毛兒,卡在皺弦里。</br> 眉毛也被染紅了半拉,尾端幾根兒也被燒了。</br> 南昭雪頓時驚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