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江玲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們約的是孫家的大小姐呀。”</br> “孫家大小姐？”</br> “孫家大小姐與我大姐姐相熟，她們是一個教習嬤嬤，因此也和我熟了，這次春游也是她提出來的。</br> 沒想到，來的是她庶妹，她庶妹說，她生病了。</br> 但我們和她也不熟，她也沒什么說話。”</br> 南昭雪抿一口茶：“那在你們游玩的期間，可有發生什么不愉快？”</br> “不愉快，”卓江玲若有所思，“這倒沒有。</br> 我們每個人都帶了些吃的東西，點心茶水什么的。</br> 孫小姐吃茶的時候，陳小姐不小心碰到她，還把她茶水打翻了，弄濕了裙子。</br> 不過，陳小姐也不停道歉，孫小姐也沒翻臉，說沒關系。</br> 這不算……不愉快吧？”</br> 南昭雪敏銳抓住這個點：“弄濕了裙子？后來呢？怎么處理的？”</br> “也沒怎么處理，孫小姐說，她來之前剛好去了一趟繡云莊，在那里取了套剛做好的衣裳，就去車里換上。”</br> 卓江玲吃一口蜜餞，瞇著眼睛說：“不過，也是真巧，她那件衣裳和陳小姐穿的那件好像。”</br> 南昭雪心思微動。</br> 果然如此。</br> “那臨時之時呢？你是第幾個走的？”</br> “我和阿似一起走的，孫小姐和陳小姐在后面，孫小姐說，想去買些詩詞本。</br> 我和阿似都是武將出身的，不太擅長那些，陳小姐懂得更多。”</br> 南昭雪心里有了數，又和卓江玲閑聊幾句，起身告辭。</br> 封天極在前廳也問起卓鎮風，關于馬中元的事，卓鎮風說，馬中元已經拿到調令，帶著妻兒和妻弟離開京城。</br> 封天極的承諾也算兌現。</br> 看到南昭雪從后院來，封天極帶著告辭離開卓府。</br> 一上馬車，南昭雪就把從卓江玲那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說了。</br> “提前準備好衣裳，落后讓幫忙買詩詞本，都是預謀好的。”南昭雪若有所思，“不止，應該還有孫大小姐發了帖子，忽然又不去了。”</br> “近日陳御史可曾得罪了孫康？”</br> 封天極點頭：“其實也談不上得罪，陳御史就是負責參人的，孫康被他參奏也是正常。”</br> 南昭雪短促笑一聲：“那就八成與孫康有關。”</br> “如果真是因為陳御史參了他，他就綁人家女兒，這孫康也未免太狂了，”封天極眸光微涼，“他以為他是誰，一小小的工部尚書，竟然敢因被參就綁架御史的女兒。”</br> “他以為他是天子近臣，與皇帝有了共同的秘密，皇帝寵他，不能奈他何，”南昭雪輕捻琉璃戒，“他可真是得意忘形，錯估了帝王心有冷漠殘忍，一個小小尚書，和奴才無異。”</br> 封天極贊同：“那我們就教他做人。”</br> 孫沁寧是孫康的三姨娘所生，三姨娘出身賤籍，但因為長得好，深得孫康疼愛了幾年。</br> 但女人終有年老的一天，而男人愛年輕女子的心不會變。</br> 尤其孫康干了這種勾當，莊園里的美貌女子如云，他早就花了眼，哪還記得府里的幾個姨娘。</br> 他是不記得，可孫夫人記得。</br> 當初得寵的三姨娘被整治的最慘。</br> 孫沁寧剛被孫夫人叫過去訓斥一頓，正慢慢往院子里走。</br> 因為住得偏僻，周圍也沒有燈，她的丫環還在罰跪，只能獨自一人走。</br> 走著走著，剛穿過一個月亮門，忽然看到似有個人正在花樹旁。</br> 孫沁寧心頭一激凌，正想驚叫，定睛仔細看，心像被瞬間擊中。</br> “陳……小姐？”</br> 孫沁寧心頭狂跳，下意識想要退走，一轉身，發現身后站了個陌生男人。</br> “你……你是何人？”</br> 南昭雪慢步從花樹旁過來，眼神清冷：“孫小姐，聊兩句吧。”</br> 孫沁寧沒得選，直到回到自己院子，點亮了燈，才算慢慢回神。</br> 南昭雪開門見山道：“攤開說吧，我是來找陳小姐的，她人在哪？”</br> 孫沁寧勉強擠出一絲笑，正要說話，南昭雪把手鐲彈開，尖刺火苗上慢慢烤：“想好了再說。</br> 我能找上你，就不會是無緣無故。</br> 先禮后兵，蘇小姐要是不想用禮說，那咱就換個方式。”</br> 孫沁寧心陡然沉下去，很清楚，這次遇到硬茬了。</br> “你是何人？”</br> “我是何人，你不用管，你只管回答問題就好。”南昭雪掃她一眼，“要快。”</br> “我今日的確與陳小姐一同出游，不過……”</br> “孫大小姐突然換成你，又提前準備好衣裳，結束時又要什么詩詞本，別說這是巧合。</br> 我沒什么耐性，別挑戰我。”</br> 孫沁寧雙手緊握，人家連這些都知道了。</br> “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和我姨娘……”</br> “孫小姐，陳小姐在哪？我不是來聽你的悲慘遭遇，你慘，不是你可以隨意害別人的理由。”</br>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我只負責把她弄上馬車。</br> 至于去哪，夫人沒有和我說，這些都是她教我的。”</br> 孫沁寧眼中忿恨：“她不想讓她女兒干這種臟事，就找我來辦。</br> 出了事，也招不到她女兒頭上，這個女人實在歹毒！</br> 如果你能教訓她，我愿意幫忙找到陳小姐。”</br> “你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嗎？</br> 我沒有興趣幫你教訓誰，你，你們，但凡是參與了的，一個都別想跑。”</br> 南昭雪聲音低緩卻如石破天驚：“陳家已經報了京兆府，皇上都知道了。</br> 現在京兆府，巡防營，陳家，都在找陳小姐，你以為，你能躲得過去？”</br> 孫沁寧臉色泛白，后退兩步：“這不關我的事，我也是不得已，是他們逼我做的！”</br> “我再問你最后一次，陳小姐在哪？”</br> “我……我真不知道，只是恍惚聽到車夫說，什么去園子路遠，要多用點蒙、汗藥。”</br> 園子？南昭雪心里了然。</br> 孫沁寧真是慌了，她不敢想象，這事要是驚動官府，真要來抓她該怎么辦。</br> “我不想的，我也是沒辦法，被逼的，別……抓我。”</br> 南昭雪問道：“孫大小姐知道這事嗎？”</br> “知道，她知道，是她下的帖子，否則，就是以我的身份，人家也不會肯去。”</br> 南昭雪點頭：“好，記住了，到時候有人問你，你就如實說。”</br> “誰……誰會問我？”孫沁寧聲音顫抖。</br>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br> 孫沁寧還沒有想明白，眼前一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