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清楚記得,拓拔玉兒說,她在國內時,與吳離國主,父慈女孝,她對父皇言聽計從。</br> 為什么和現在嬤嬤宮女嘴里說的,完全不同?</br> 拓拔玉兒有兩面,是他沒有想到的。</br> 還是截然不同的兩面。</br> 哪面是真,哪面是假,根本不重要。</br> 重要的是,拓拔玉兒假的那一面,他完全沒有看出來。</br> 皇帝沉聲道:“朕問你們的事,都給朕把嘴閉嚴,不許泄露一個字,更不要讓貴妃知道。”</br> “若誰敢泄露,朕就要她的人頭。明白嗎?”</br> 一眾奴才趕緊叩首,口稱不敢。</br> 恰在此時,圖四海從外面進來,說雍王到了。</br> 皇帝擺手,讓其它人下去,回頭看看拓拔玉兒,目光微涼。</br> “讓他在外殿等著。”</br> “是。”</br> 良久,皇帝起身,慢步到外殿。</br> 雍王臉色不怎么好,站著的姿勢也有點怪,臉上還有擦傷。</br> 皇帝一見,微微瞇起眼:“你這是怎么了?”</br> 雍王并不知道,此時河堤決口的事,趕緊說:“多謝父皇關心,兒臣不礙事。”</br> 他還想讓皇帝問“不礙事”是什么事,但皇帝根本沒問。</br> 外面風雨凜冽,屋子里燈火飄動,忽明忽暗的光線映著皇帝陰沉的臉。</br> 殿門口站著的兩個王府侍衛往暗影里退兩步。</br> 其中一個眼角余光微掃,耳尖動了動。</br> 雖看不清,但也能聽得清。</br> 旁邊的侍衛輕輕捏捏她指尖。</br> 南昭雪和封天極。</br> 本來封天極不同意來,又濕又冷,知道雍王此次進宮,也是倒霉來著,何必非跑一趟。</br> 但南昭雪央求,他頓時就不得不改變主意,順從著她。</br> 千張給他倆易了容,又換上衣裳,反正天黑又有雨,雍王現在心煩氣燥,也不會注意到兩個侍衛。</br> 南昭雪摒氣凝神,注意力都凝聚在耳朵上。</br> 前陣子空間升級,五官意識加強,聽力也上漲許多。</br> 此時,殿內傳來砸杯子的聲音。</br> “哐!”</br> 南昭雪微挑眉:打起來,打起來!</br> 轉念一想,打不起來,只能是雍王被打。</br> 雍王今日還想賣慘,八成是想表明,他去河堤來著,半路掉泥里,又回來了。</br> 他根本不知道,現在河堤早決了口,封天極把消息早都給他攔住。</br> 南昭雪小聲對封天極說:“打了,打了。”</br> “活該,活該。”封天極回答。</br> “就是,就是。”</br> 說完,南昭雪自己都一愣,忍不住想笑。</br> 什么鬼……幼稚這玩意兒也會傳染!</br> 挨夠了罵,還挨了一茶杯,一硯臺,雍王從里面出來。</br> 本就是來賣慘的,現在更慘。</br> 他穿的月白色錦袍,現在從肩膀到袍角,全是墨汁,臉色蒼白,額角一塊擦紅尤其明顯。</br> 圖四海跟在他身后,不緊不慢的安慰:“王爺別往心里去,皇上也是在氣頭上,河岸決堤,這可是大事,您可要上心啊!”</br> 雍王咬咬后槽牙,低聲道:“多謝公公。本王知道。”</br> “王爺慢走,祝您一切順利。”</br> 雍王勉強笑笑,不再多說。</br> 南昭雪垂眸,暗想:這墨潑濺的效果不錯呀。</br> 她和封天極跟著雍王出宮,回到王府,立即吩咐人準備東西,啟程出城。</br> 雍王妃聽到消息,趕緊過來詢問。</br> “出城?現在出城?王爺有什么著急的事,要現在出去?”</br> “要緊的事,”雍王懶得與她廢話。</br> “什么要緊的事?”雍王冷笑,“不會是哪個小妖精的事吧?”</br> 雍王掀眼皮看她,展開雙臂:“來,往本王身上看。”</br> 雍王妃上下打量他兩眼,不明所以:“看什么?”</br> “看本王有多狼狽,方才進宮,被父皇訓斥,茶杯硯臺,都往本王身上招呼。</br> 王妃,本王不指望你對本王有多少幫助,至少別胡說八道,胡亂猜忌,行嗎?</br> 本王回府,看不見本王的傷,張嘴就什么妖精。</br> 什么妖精能比得過你厲害?不也都讓你收拾利索了嗎?”</br> 雍王一肚子氣,正愁沒處撒,雍王妃撞上來,正好就是發泄口。</br> 雍王妃也不是好惹的,前面還有點怔愣愧疚,聽到后面,愧疚一下子蕩然無存。</br> “我對你沒幫助?我胡說八道,胡亂猜忌?</br> 王爺,你被容家毒害,是誰上門去討公道的?是誰大鬧容府?!</br> 看不見你的傷,你一貫附庸風雅,穿什么水墨衫,誰知道你是被潑了還是又穿的新衣裳?</br> 那些妖精,你以為我愿意收拾?誰不想過好日子?</br> 我是天師嗎?每天收拾妖精玩!</br> 你怎么不反思你自己,如果你不弄回妖精來,我用得著收拾嗎?”</br> 她越說越來氣:“你整天嫉恨戰王出風頭,那你怎么不看看戰王,成婚這么久,有側妃嗎?</br> 連個侍妾也沒有吧?光是這一點,人家就羸了!”</br> 雍王簡直氣炸:“混帳!他怎么贏了?</br> 對,他是贏了,光一戰王妃賢惠,有才,聰明!</br> 哦,對,還會做吃的,就已經贏過本王太多了!”</br> 雍王妃眼睛泛紅:“呵,我看你是惦記戰王妃吧?”</br> “放屁!”雍王忍不住爆粗口,“你永遠都是這樣,把事情想得歪得不能再歪,永遠用你的臟心猜本王。</br> 什么夫妻同心,本王是像你這樣,早死了!”</br> “王爺現在好好的,被罰去邊關的是我父親!受苦的也是我父親!</br> 要不是為了你,我父親能去那種鬼地方?</br> 就是因為我父親去了,你才敢如此對我。”</br> 正吃瓜的南昭雪和封天極,冷不防吃到自己頭上。</br> 兩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br> 封天極在她額頭一吻:“你看,他們都嫉妒羨慕我。”</br> “那可不,”南昭雪點頭稱贊,“女子們也羨慕我。王爺沒有側妃侍妾。”</br> “那當然,本王早決定為王妃一人守身如玉。”</br> “不守也不行,我收拾妖精的手段,比雍王妃厲害多了。”</br> 封天極:“……”</br> 里面雍王連衣裳也不換了,推開雍王妃就往外走。</br> 雍王妃不甘心,追著他還在說。</br> 雍王回身,神情兇狠:“你最好老實安靜些,閉上嘴。</br> 本王現在要去辦大事,要是這次再辦砸,去邊關的就不只是你父親!”</br> “還有你!”</br> 雍王妃猛地停住腳步,被他的兇狠嚇得失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