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卓府，卓閣老原本和十皇子在書房。</br> 方才有人送信回來說，工具不夠用，十皇子便自告奮勇，帶人去旁顧工具。</br> 大家都出去了，連胡老先生都有事干，就他得守在這里。</br> 實在無趣，索性就到前廳里來，還能看著出來進去的家丁們解悶，得到最快的消息。</br> 天漸漸黑下來，廊下點起燈，擔心著封天極他們怎么還不回來。</br> 老管家來問了好幾次，要不要去看看，廚房的飯一直都在溫著。</br> 卓閣老連吃飯的心思都沒有：“不必，安心等吧，能回來他們早回來了，不會拖的。”</br> 話音剛落，大門開，封天極和南昭雪一行人回來了，半路還遇見十皇子，正好一道。</br> 封天極讓百勝守住門口，閆羅刀拎著那個人廊下。</br> “這是……”</br> “閣老，進去說，要找個僻靜的院子，安置此人。”</br> “好，好，”卓閣老立即讓管家親自去安排。</br> 摒退左右，封天極把剛才遇見的事，一五一十和卓閣老說清楚。</br> 卓閣老渾身泛涼，震驚地無法說話。</br> “閣老，這次要拜托您。</br> 我記得，上次金光觀事件之后，新上任的縣令和鄰縣的縣令，都曾與卓家有交情？”</br> “不錯，他們曾在卓家辦的書院求過學，”卓閣老立即明白封天極的意思，“我立即修書一封，詢問……不，讓他們到府中一趟。”</br> “也好，但恐怕這兩個縣中的收獲不會太多，很多人面目已經看不出。</br> 另外，我估計有很多并非本地人。”</br> 卓閣老摸著胡子道：“不是本縣鄰縣，也不會太遠，讓他們先來，若有失蹤案，把案宗也帶來。”</br> “老夫倒是覺得，鄰州應該重點盤查。</br> 鄰州的知州，與鎮風是同窗，當年一起上過戰場，交情不淺，可讓鎮風親自跑一趟。”</br> “王爺，恕老夫直言，此事大，大過老夫宅子差點被吞沒的事。</br> 雍王失德，哪怕錯失這次的機會，他也不會有好下場。</br> 但這次百姓的事，勢必要查個水落石出。</br> 此事不能瞞，也瞞不住。</br> 把事情交代清楚，百姓們或許會恐慌，但如果能調度好，配合好，會成為我們巨大助力。</br> 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要忽略百姓的力量。”</br> 十皇子若有所思，緩緩點頭。</br> 封天極看他一眼，對卓閣老拱拱手：“是，閣老所言極是，那與官府打交道的事，就暫時由您先來。</br> 我們在這里的事，暫時還是先隱下，如您所說，我看能否暗中調配一些軍士，好做準備。”</br> 說是軍士，實則就是兵馬。</br> 現在非戰時期，封天極即便曾是戰王，現在輕易調兵，也會引發巨大非議。</br> 必須萬分謹慎小心。</br> 卓閣老心領神會，偏頭對十皇子道：“好，老夫自當義不容辭，恭王殿下，就請你在老夫身邊幫忙吧。”</br> 十皇子起身道：“閣老，萬不可如此客氣，您還叫我小十就行，從今天起，我就是您的小書童。”</br> 卓閣老掃一眼眾人：“那個老東西呢？”</br> 南昭雪道：“我們送了信，稍后應該會和卓尚書一同回來。”</br> “哼，誰關心他回不回來。</br> 這是老夫的府中，盡點地主之宜，隨口問問罷了，免得讓人覺得，老夫不懂禮數。”</br> 老管家安置好那個男人過來回話，問要不要現在開飯。</br> 卓閣老清清嗓子：“再等等吧！先準備熱水，讓大家都清洗一下，還有些艾草什么葉子之類的。”</br> “是。”</br> 南昭雪抿嘴淺笑。</br> 正要去收拾，卓鎮風和胡老先生一起回來了。</br> 剛要上臺階，卓老閣道：“先去清洗！已經命人準備了熱水。”</br> 胡老先生抬手臂聞聞自己：“真是矯情。”</br> 大家收拾完，這才開飯。</br> 但每個人興趣都不高，氣氛沉悶。</br> 卓閣老嘆道：“初次到我家里來，本該好好招呼大家吃飯，不成想出了這種事。</br> 在此，向大家表示歉意，等事情了了，我帶你們去河邊捕魚摸蝦。”</br> 胡老先生哼道：“又不是你的錯，道的什么歉，搶風頭。”</br> 卓閣老沒吭聲，胡老先生也沒搶他的菜。</br> 誰也不好受。</br> 草草結束，該休息的去休息，封天極和南昭雪，以及卓鎮風，被卓閣老叫去書房。</br> 十皇子乖巧鋪紙磨墨，卓閣老先對卓鎮風說：“鎮風，明日一早，你悄悄去一趟鄰州。</br> 問問你那個同窗，他們那里的失蹤人口情況。”</br> “叔父，您是懷疑，有可能是他們那里的人？”</br> “嗯，我覺得不會太遠，那么多人，太遠了也不好帶過來，”卓閣老叮囑，“注意好分寸。</br> 你這次去，是以個人的身份，打聽情況，不是以兵部尚書的身份。”</br> “是，我明白。”</br> 封天極接過話說：“帶兩隊人馬去，一明一暗。雖是同窗，情分不淺，但也要當心，人心易變。”</br> “是，多謝王爺提醒。”</br> 南昭雪拿個小藥瓶給他：“這瓶藥卓大人帶上，臨去見面服下，可解百毒。”</br> “多謝王妃！”卓鎮風驚喜地雙手接過。</br> 讓卓鎮風下去準備，還要安排人手，去那個更大的尸首坑。</br> 卓閣老提筆寫了兩封書信，交給封天極，送去給本地縣令和鄰縣縣令。</br> 封天極接過信，卓閣老道：“王爺，讓他們來時，盡量小心些，雍王那邊瞞不住，但拖一時是一時。”</br> 南昭雪不動聲色，直到今日，面對這些突如其來的震驚事件，她才看到，當朝閣老的風采。</br> 沉穩，果決，睿智，集眾多優秀品質于一身。</br> 難怪，卓家能屹立不倒，能培養出和很多優秀的人才，與曾經的姚家截然不同。</br> “好，閣老放心，多謝閣老。”</br> 卓閣老擺擺手：“老夫雖說退出朝堂，但此心不改，若有需要，也當義無反顧。”</br> “早去安排，早些歇息吧，以后還有不少的硬仗要打。”</br> 封天極和南昭雪離開書房。</br> “累了嗎？你先去休息，我去安排，很快就……”</br> “一起，”南昭雪挽住他手臂，“走吧。”</br> 信安排下去，南昭雪說提出，去看看那個癡傻的男人。</br> “他應該知道不少信息，若是能清醒，應該可以給我們提供不少線索。”</br> “好，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