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列一回頭，看到身后不遠處的樹上，站立一人。</br> 戴著鬼臉面具，腰間似乎挎著刀，手中執一把弓。</br> 箭已上弦，箭尖正對準他。</br> 張列心頭巨震，這人明顯在他身后有一段時間了，他怎么一點也沒有察覺？</br> 看不到此人的臉，但張列仍舊能感覺到對方渾身的殺意。</br> 他幾乎是下意識，縱身就要跳下樹梢。</br> 但，已經遲了。</br> 箭比他更快。</br> 張列用力一扭身，那人似乎低笑一聲，手指一松，第二支箭已經射出。</br> 張列做弓箭是一把好手，一聽這箭弦撥動的聲音，他心頭就咯噔一下。</br> 這不是普通的弓箭，是連環殺！</br> 這種弓箭不易做，尤其對使用的人要求更高，稍有不慎，不但會失了準頭，還會傷及自身。</br> 但顯然，此人是個高手，而且，這方面的能力在他之上。</br> 張列腦子一頓，也沒有力氣再避開第二箭。</br> 他一閉眼，準備等死。</br>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那支本該射中他要害的箭，像是突然拐了彎，擦過他的肩頭。</br> 血花四濺。</br> 張列悶哼一聲，捂著傷口再看，那人已經消失不見。</br> 突然出現，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br> 張列并沒有慶幸，反而心頭巨駭，此人究竟是什么人？</br> 而封天徹也快到近前，他來不及再多想多留，忍痛向著另一個方向跑去。</br> 封天徹到近前，停住腳步：“什么味兒？”</br> 身后手下抽抽鼻子：“王爺，是血，是血腥味！”</br> 封天徹揮手道：“火把上前，找！”</br> 火把頓時亮起，如同白晝，很快，在樹底下發現血跡。</br> “王爺，這里！”</br> 封天徹上前看，順著樹干抬頭：“上面也有，去看！”</br> 有人迅速上去，從高處往下看：“王爺，這里應該有人站過，血是從這里開始的。”</br> “永王。”</br> 封天徹回頭，蘭妃從院子里出來，正提著燈籠過來。</br> “見過蘭妃娘娘，”封天徹拱拱手，“甲胄在身，請娘娘擔待。”</br> “無須多禮，”蘭妃淺笑，“發生什么事了？這大晚上的，你怎么會來？”</br> 齊王府的管家趕緊道：“回娘娘，是永王殿下說，他們正在追刺客，見到跑到王府來了。”</br> 封天徹掃管家一眼，管家立即縮縮脖子。</br> 蘭妃加重語氣：“沒規矩，本宮與永王說話，哪容你搶話？還不快向永王賠罪？”</br> “王爺，是小人多嘴，請王爺恕罪。”</br> 封天徹手中鞭子擊打掌心：“既是請罪，那就拿出點誠意來，知道自己多嘴，就抽幾下，得讓嘴記住。”</br> 管家神情一僵，卻也不敢違抗，自顧抽了十來個嘴巴，封天徹才開口：“行了，滾一邊去，本王還要回娘娘的話。”</br> “蘭妃娘娘，方才你院中，可有什么異樣？”</br> 蘭妃神色如常，搖頭道：“不曾。怎么？”</br> “沒有就好，方才我帶人巡街，看到有刺客戴著鬼臉面具，從京兆府的方向跑過來，刀上還有血。</br> 帶人追趕之下，見他跑到齊王府。</br> 齊王兄剛剛遇過刺殺，又身受重傷，更何況娘娘也住在這里。</br> 所以，我便趕緊帶人來搜查。”</br> 他一指那棵樹：“我來之前，刺客就在這棵樹上，已經受了傷。</br> 見娘娘從那這過來，這里距離您的住處如此近，所以，特意問問。”</br> 蘭妃抬頭看看樹，心倏地緊繃住。</br> “本宮院中倒是沒有什么異樣，本來正要睡下，忽然聽到動靜不對，才出來看看。”</br> “是這樣，那好吧。娘娘要多加小心，命他們多加防守才是，”封天徹略一思索，“不如我留下兩支巡防小隊……”</br> “不必了，”蘭妃當場拒絕，“王府的府兵也不少。</br> 再說，你的巡防營，是保護京城的，怎可為我私用？</br> 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此事若是被皇上知道，難保不會怪罪于你。</br> 好了，去忙吧，我這里沒事。”</br> 她后面說得輕聲細語，封天徹笑起來：“娘娘，還是您考慮周到，那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您。”</br> “好，快去吧。”</br> 封天徹轉過身，大聲道：“順著血跡的方向，追！”</br> “是！”</br> 蘭妃看著一大群人走遠，火光也遠去，漆黑的眸子映著燈籠微弱的光，晦暗不明。</br> 走到樹底下，看著濺在草尖上的血。</br> 這是……張列的血嗎？</br> 還是真的有刺客？</br> 還沒有理順清楚，遠處那一大群人，又烏泱泱地回來了。</br> 蘭妃愣了愣，擰眉看著他們。</br> 最前面的……好像是一個被抬著走，封天徹在后面跟著，正和旁邊的人說著什么。</br> 封天徹看到她，大聲說道：“娘娘，您還沒有回院？正好，我有事要跟您說。”</br> 蘭妃心生煩躁，神色保持如常：“何事？”</br> 到近前，火把又照亮四周，蘭妃這才看清楚，被抬著的人，是個嬤嬤。</br> 嬤嬤閉著眼睛，嘴……腫得又高又大，還有未干的血跡，看這樣兒挺慘，也不知道是死是活。</br> “這是……”</br> 封天徹上前幾步：“娘娘，您認識她嗎？”</br> 蘭妃這才注意到，在封天徹身后，還有一個女子。</br> 定睛一瞧，可不正是蘇幽芷。</br> “認得，她是天林的側妃，這是怎么了？”</br> “娘娘，”封天徹語氣嚴肅，“真是讓我后怕，幸虧您沒出事。</br> 方才一出王府，就看到王府的馬車回來，車夫嚇得半死，嬤嬤昏迷，這位側妃也一個勁兒地哭。”</br> “我問他們是怎么回事，他們說了，是遇見了一個鬼臉刺客。”</br> 蘭妃一驚：“當真？”</br> 蘇幽芷點點頭：“是的，娘娘，是一個戴著鬼臉面具的人，提著刀……”</br> “好了，”蘭妃安慰著打斷她，“可有哪里受傷？”</br> “只是些輕傷，并不太要緊。”</br> “輕傷也不容忽視，還有幾句太醫在天林那邊，命人去請，先回院子吧。”</br> 蘭妃看一眼昏迷的嬤嬤，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厭惡：“嬤嬤也要好好治，不可怠慢。”</br> “是。”</br> 封天徹在這邊又是安慰，又是分析情勢，說得蘭妃心里煩躁不已，又不能開口趕人。</br> 遠處房坡上，南昭雪吃幾顆堅果，夸贊道：“老七這演技越業越嫻熟了。”</br> “那是在外人面前吧，在自己人面前，還是個憨憨。”</br> “在自己人面前，演個什么勁兒？”南昭雪一頓，“不過，說起憨憨，王爺，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說。”</br> “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