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極心口微跳。</br> 他其實并不知道。</br> 最初只以為生母出身卑微,容貌丑陋,為皇帝所不喜,被視為恥辱。</br> 后來才得知,這些不過就是珍妃故意在他年幼的時候誤導而已。</br> 他的生母,容貌絕美,出身一點也不低,乃是神秘部落西洲的神女,還曾救過皇帝一命。</br> “為何?”封天極神色漠然,手心滲出薄汗。</br> “因為,你的生母啊,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br> 你出生實在非皇帝所愿,可他不敢讓你生母落胎,只能讓你生下來。</br> 他與太皇太后合謀,那個惡毒的老女人想出的法子,害死你生母。</br> 而你,無依無靠,就想讓你自生自滅。”</br> 南昭雪聽得心驚肉跳,握住封天極的指尖。</br> 封天極不動如山:“是嗎?我生母一個弱質女流,沒有母族支持;</br> 我一個幼小的孩子,更是毫無反抗之力,他是一國之君,為何不能殺我?”</br> “想知道原因?”封泰承臉上露出奸詐的笑意,“幫我找到那個孩子,我就告訴你。”</br> 封天極極慢地勾起嘴唇:“威脅我?”</br> “不,這不是威脅,是交易。”</br> 封天極后退一步,環顧四周:“我是堂堂戰王,你是紫山朝寺的階下囚,談的什么交易?”</br> “至于你說的問題,我并不在意。</br> 父皇他愿意防我就防,防也好,不防也罷,我都不會改變我自己。</br> 若我想知道,我自會去查,不是非得聽你說。”</br> “說得輕松,如果你不知道真相,你如何破局,如何能登上大位?”</br> “我為何要登上大位?”封天極緩緩搖頭,“你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本王。”</br> “那你今天來干什么?”</br> “我來問你,打傷你的人是誰?”</br> “我不認識,”封泰承下意識捂住被踢傷的地方,“不過,他應該知道我的孩子在哪里。”</br> “你找到他,問問他!”</br> 南昭雪拿出一張畫像,遞到他面前:“是這個人嗎?”</br> 封泰承一看畫像,驚訝著看一眼南昭雪,還從未見過畫得這么真實的畫像。</br> 仔細看半晌:“很像,不過,畫像比他現在要年輕一些。”</br> 畫像中,是那位劍客多年前,在神策軍中當值時的樣子。</br> 封天極心頭微沉,真的是他。</br> “他跟你說了什么?為何要打你?”</br> 封泰承滿眼算計:“你答應我,我就什么都告訴你。”</br> “包括這批私軍的所有,以及你生母……”</br> 一語未了,一支箭呼嘯而來,狠且準地直射入他的咽喉!</br> 箭尖沒入,從后面透出。</br> 干脆利索,再無半點生機。</br> 封天極和南昭雪霍然回首,轉頭看向箭來的方向。</br> 那人站在一處突出的山壁上,身穿黑袍,戴著面具,手持大弓。</br> 封天極當即劍出鞘,把南昭雪護在身后。</br> “又見面了,”封天極道。</br> 黑袍人沒有說話,緩緩搭上一支箭。</br> 封天極絲毫不懼:“你下來,與本王斗一番。”</br> 黑袍人舉起大弓,瞄準。</br> 門被人“哐”一下子踢開,蔣錦皓闖進來,擋在封天極面前。</br> 他仰頭對黑袍人大聲道:“要想射他,先射死我!”</br> 黑袍人動作一頓,沉聲道:“讓開。”</br> 兩個字,直接把蔣錦皓的眼淚砸出來。</br> “我不讓!你射死我吧!”</br> 黑袍人舉弓半晌,終究還是沒射出。</br> 他轉身想走,身形微僵。</br> 這才發現,他已經處在包圍中。</br> 十幾個穿黑衣的人,無聲無息,已然站在他身后。</br> 插翅難逃。</br> 黑袍人似是笑了一聲,看向封天極:“原來戰王殿下早已布好局。”</br> “本王來見允王,無論你來不來,本王都要走一趟。</br> 是你自己以為,允王有可能守不住秘密,故而殺人滅口。”</br> “你是為自己殺,還是為父皇而殺?”</br> “為誰不重要,他的下場早晚如此。”</br> 黑袍人躍下山崖,站到屋內。</br> “戰王殿下和王妃令人贊嘆,你們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br> 南昭雪嗤笑:“因為聰明,就要被你殺?”</br> “蔣大公子,我們何處得罪了你?”</br> 蔣海塵除下面具,聲音也恢復如常:“得罪?談不上。</br> 王妃手上也沾著血,所有人都是得罪過你的人嗎?未必吧?”</br> “只是立場不同而已。”</br> 南昭雪問:“你是千機閣少閣主?”</br> “王妃對千機閣很感興趣?”</br> “你們在湖水中布下的山石,是做什么用的?”</br> “王妃為什么會以為,我會告訴你?”蔣海塵驚訝,“此乃秘事,不足為外人道。”</br> 南昭雪想問,她經常夢到的齒輪是什么,與湖中石有沒有關系。</br> 但當著封天極的面,又不想讓他過分擔憂。</br> 蔣錦皓擦擦淚:“大哥,為什么?”</br> “什么為什么?”</br> “你知道我的意思!你明明說過,要在家里等我,等我回去的!</br> 你還讓我來見十皇子,還給我不醉春,不醉春里有迷藥,是不是?</br> 你就是想讓我喝醉,不醒人事,好來殺允王,是不是?”</br> 蔣海塵笑意收斂:“你以為不醉春里有藥?”</br> “難道不是嗎!”</br> “所以,你并沒有喝,是嗎?”</br> 蔣錦皓用力咬唇:“沒有。”</br> 蔣海塵深吸一口氣:“那我無話可說。”</br> 他看向封天極:“王爺,你是打算把我送到皇上面前,還是預備如何?”</br> “自然是送到父皇面前。”</br> “好,隨王爺決定。”蔣海塵對南昭雪淺笑,“察覺到我的身份,布下這個局,少不了王妃的智計吧?</br> 你是如何知道的?可否相告?”</br> “說起來簡單,那筆銀子。”</br> 蔣海塵眸子微瞇:“你們果然早就知道山谷,所謂什么神廟神鳥,不過就是引子,要把那里揭開罷了。”</br> “蔣大公子在說什么?我們聽不懂,”南昭雪搖頭,“神廟神鳥的事由齊王負責,與我們何干?”</br> 蔣海塵放聲大笑:“王妃果然聰明。”</br> 南昭雪不可能承認。</br> 蔣海塵身份特殊,無論是從國公府嫡長子的身份看,還是從千機閣少閣主的身份說,都不能由他們輕易處死。</br> 是必須要到皇帝面前稟報的。</br> 銀子是由他找的,那么一大筆,是他親自從名下的各處商鋪湊來的。</br> 若非如此,也不會讓凌凌柒湊巧發現。</br> 南昭雪也不會這么快猜到他的身份,繼而布局。</br> 既然銀子是他的,那他與皇帝,便是一伙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