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先生的目光，在封天極吩咐百勝和閆羅刀的時候，就一直在打量南昭雪。</br> “這位是……”</br> “這位是本王妃的王妃，”封天極簡單干脆，沒有再做深一步介紹的打算。</br> “原來是戰王妃，真是久仰。”</br> 南昭雪也沒說話，無非就是文人的客套之言。</br> 她都沒聽說過這個人，連西梁也是今天頭一回聽說，何來的什么久仰。</br> 太白先生垂眸，眼中閃過笑意。</br> 一行人各辦各事，回京城。</br> 來的時候封天極和南昭雪一起，回去的時候多了三個，氣氛明顯不同。</br> 野風是自己人，這還好說，太白先生和他的小書童在，有話也不好說。</br> 沉默中回到京城，禮部尚書一身疲倦地帶著人也正好到城門口，看到封天極，詫異道：“王爺，您不是已經回城了嗎？怎么反倒在下官后面了？”</br> 封天極一指身后的太白先生：“人找到了，人家不住驛館，要住客棧，你看著給安排一家。”</br> 禮部尚書都快感動哭了，再三道謝，縱然再累，這事也得接手。</br> 在城門口分別，太白先生拱拱手道：“王爺，王妃，今日得見，真是幸會。千里有緣，咱們再會。”</br> 封天極略一頷首：“再會。”</br> 他提韁繩，帶著南昭雪回王府。</br> “去書房吧，”南昭雪說，“現在還不困。”</br> 她知道封天極今天晚上定有事要忙，即便去睡，等她睡著，也得起來。</br> “好，”封天極握著她的手，“餓了沒有？要不讓廚房備些吃的。”</br> “不餓，王爺烤的魚和雞很好吃。”</br> 進書房，打開地圖看，太白先生是走的哪條路來的，他們并不知情，只是臨近京城時，他留書出走，才被得知。</br> “王爺，你覺得，他是表面上的那種人嗎？”</br> “表面？怎么說？”</br> “就是文人，純文人，”南昭雪沉吟，“我覺得不像。”</br> 封天極道：“不是，他上馬的時候，我就注意看了，他應該馬術頗佳，拱手時我注意到他的手指，應該是擅弓箭。”</br> “對此人我并不是十分了解，只聽說過，知道他是個有智慧的人，而且學問不錯。</br> 今日一見，與我印象中的也相去甚遠，看來，有必要要調查一下他的背景。”</br> 南昭雪點頭：“我也覺得，他敢獨自出走，只帶一個小書童，再加上他又不是一個魯莽的人，如你所說，是個有智慧的，那就說明，他不會置自己安危于不顧。”</br> 封天極笑說：“我是看實質細微處，雪兒是看人性，果然我們還是最配。”</br> 南昭雪笑出聲：“王爺說得極是。”</br> 封天極微嘆口氣，笑容漸收。</br> “王爺是因為方才那幾個被迫上山的山匪？”</br> “嗯，聽起來可笑，對于我們來說，不像一件事，而是像笑話，可對于他們而言，就是天大的事，不得不上山為匪的大事。”</br> “若只論官職，各司其職而言，王爺沒有錯，這是整個吏部乃至制度的錯；若是王爺從皇族論，那就是有錯。”</br> 南昭雪握住他手臂：“這件事要想徹底改變，不是容易的事，也非銀子錢財能改。</br> 要有人用心去體會，下定決心去更改，用智慧修正，用鐵手腕執行。”</br> 封天極眼睛微亮，滿是贊賞：“雪兒所言，深得我心。”</br> “我明天一早，就去見卓閣老，讓小十去體會。”</br> 南昭雪沉默地點點頭。</br> 次日一早，十皇子來給卓閣老請安時，正遇見封天極從院子里離開。</br> “六哥？這么早？”</br> “嗯，還有事，要出門，有幾句話要對閣老說。你快去請安，回去收拾東西。”</br> 十皇子納悶：“去哪？”</br> “你不是說這陣子讀書有些累嗎？正好這兩日得空，帶你去轉轉。”</br> 十皇子頓時高興：“真的？那可太好了。可是，閣老會答應嗎？”</br> “我已經說了，他會同意。你好好說，表示回來肯定能寫出在外面的體會心得。”</br> “何為體會心得？”</br> “就是心中所感所想，以及以后要如何做。”</br> “哦，好，那我這就去。”</br> “我在前廳等你，要快些。”</br> “好，好的。”</br> 十皇子一溜小跑，完全沒有注意，剛開始封天極說還有事要急著出門，后面又說這兩日得空，帶他出去轉。</br> 封天極讓閆羅刀準備馬車，馬車上帶著個小食盒，放著南昭雪給準備的吃食。</br> 有，但也不多。</br> 畢竟是去親身體驗，不是去郊游的。</br> 送他們兄弟離開王府，南昭雪在心里為十皇子默念三秒鐘。</br> 這是身為帝王的必修課，如果只在皇位上，高坐龍椅，不知民間疾苦，那不問出“何不食肉糜”之類的可笑話就不錯了。</br> 十皇子注定要走一條孤獨又長遠的路，趁著他和封天極還親密，趁著動用鐵手腕他只會覺得崇拜和尊敬，不會心生忌憚，扶他多走一程。</br>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br> 遠離京城，游歷天涯，駐守邊關，都可以。</br> 準備回府繼續做月餅，想起有些日子沒去火鍋店了，快到年節，時遷他們肯定也很忙。</br> 叫上凌凌柒，一同去火鍋店。</br> 凌凌柒一上馬車，就把一張紙遞給她：“那，這是我寫的，你看有沒有用？”</br> 南昭雪接過一瞧，竟然是店里的中秋活動。</br> 條條款款，事無俱細。</br> “你不當個營銷策劃，真是可惜了。”</br> 南昭雪把字條收好，倒省得她操心。</br>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不是說整天被關著，也出不去嗎？”</br> “出是出不去，但科技方面還是可以的，網絡發達，上網不受限制。</br> 這么說吧，除了沒有自由，沒有同伴交流，別的都可以。”</br> 那和被關的試驗小白鼠，有什么區別？</br> 南昭雪轉移這個沉重的話題：“你們的科技也沒見得高明到哪里去，你這不就走不了了嗎？”</br> “我多幸運呀，”凌凌柒感嘆，“遇到老妹你，快快樂樂，吃喝不愁，還受人尊敬。</br> 我當初可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畢竟，我前面的那幾個，都是還沒到地方就尸骨無存了。”</br> 南昭雪：“……”</br> 忽然的心酸。</br> “所以，老妹，要珍惜你身邊的人，你不知道他是經歷了什么，才走到你面前。”</br> 忽然的哲理。</br> 南昭雪還沒想好說什么，凌凌柒悄咪咪地說：“我跟你講，我敢說，我們到店不出十分鐘，那老二位，必到。”</br> 忽然一下子剛才的情緒又都煙消云散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