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記得，溫冉冉懷過一個孩子。</br> 但那個孩子留不得，當時他還挺愧疚，溫冉冉哭了半晌，倒也同意了。</br> 那時候他還覺得，溫冉冉實在是識大體，他還補償了溫冉冉許多，對宋昭也多有贊賞。</br> 現在回想，溫冉冉懷的，到底是誰的孩子？</br> 是宋昭的吧？</br> 可笑他還被蒙在鼓里，像個傻子一樣，覺得他們倆一個溫柔懂事，一個辦事牢靠！</br> 呵。</br> 雍王微微閉眼，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六弟，是我的錯，沒有查清楚就說錯話，你這一拳也打醒了我，你放心，我不會怪你的。”</br> 封天極還沒說，南昭雪冷然道：“我這才明白過來，你說我什么？你不會以為，現在在屋里頭的人是我吧？”</br> 封天極抿著嘴唇不說話，南昭雪驚怒道：“還真是？”</br> 她掙開封天極的手，沖上去甩手又給雍王一耳光。</br> “你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商戶女怎么了？</br> 商戶女也沒像你們這般不要臉，想法齷齪！</br> 當初太子妃就咬定我和別人私通，結果是她自己身邊的嬤嬤，現在又輪到你了嗎？</br> 雍王，你們可真能干，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們，你們非得往我身上潑臟水？王爺，”她轉頭看向封天極，“這次絕不能這么算了！”</br> 雍王被她一巴掌打懵了，這一耳朵雖不及封天極的力道，但這可是南昭雪打的！</br> 他瞧不起的，女人！</br> “你！”他臉上浮現怒意，封天極上前，眼睛毫不畏懼地盯著他，“怎么？明明是你理虧在先，還想如何？”</br> 雍王看著面前的兩人，努力壓下怒意，他迅速做著權衡，現在還不能和封天極鬧翻。</br> 絕對不行。</br> 時機還未到。</br> 他胸口一起一伏，猶豫許久，后退一步，對封天極和南昭雪行了個大禮。</br> “六弟，六弟妹，是我的不是，我向你們道歉謝罪，回京之后，你們可去稟告父皇，我無話可說，父皇如何罰我，我都認了。</br> 六弟，也希望這事不要影響到我們兄弟的感情，我不是太子，剛才也是一時情急，擔心你會受到傷害。</br> 太子他……”</br> 雍王嘆口氣：“我這次出京，也是因為七弟。他被傷，京兆府整日說忙，但趙冬初什么也查不出。</br> 七弟和我都覺得，趙冬初是太子的人。</br> 我這次來，也是因為有靈蛇派的線索，所以才讓七弟留京，我悄悄來的。”</br> 他說了一通，想借封天徹轉移封天極的注意力，他以為，封天極和封天徹關系好，一提他的事，眼下的事也能過遮掩過去。</br> 不料，南昭雪卻道：“我不管你為什么來，我只知道，你無緣無故就誣蔑我，女子清白的名聲，何等重要？</br> 若是傳出我與人茍且，豈不是要被人浸豬籠？王爺的臉豈非丟盡，他才真的會被人戳脊梁骨！豈是你一句道歉就了事的？”</br> 封天極點頭，語氣嚴肅：“王妃說得對。”</br> 雍王：“……”</br> 他簡直要氣炸，臉又腫又氣有點扭曲：“那依六弟妹之意，該當如何？”</br> 他就不信了，這個商戶女還能把他怎么樣？</br> 南昭雪不慌不忙，從錦囊里拿出一塊令牌：“這是父皇賜予我的，其中分量，不用我多說吧？</br> 見令牌如見父皇，雍王，本王妃不高興，你現在就當著令牌的面，向父皇請罪吧，也不必等進京之后了。”</br> 雍王瞳孔地震，心里如同山崩海嘯。</br> 令牌？</br> 父皇什么時候剛給她令牌了？為什么他一點也不知道？</br> 難不成還真要給這個女人跪下嗎？</br> “雍王兄，見到父皇的令牌，還不跪？是想對父皇也不敬嗎？”封天極冷聲問。</br> 這個罪名，雍王可擔不起。</br>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跪下叩頭，聲音悶悶傳來：“兒臣參見父皇。”</br> “還有我，給我道歉，現在。”南昭雪大聲說。</br> 雍王咬得牙生疼，痛得他渾身微微發抖，他在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記住今天的恥辱，記住今日之恨！</br> 來日定要他們加倍償還！</br> 雍王再次叩首：“兒臣向父皇請罪，也向戰王妃賠罪，今日是我魯莽，說話欠考慮，讓戰王妃惱怒，讓六弟生氣，一切都是我的過錯！”</br> 南昭雪心里微微詫異，和封天極互相對視一眼。</br> 雍王，實在超出他們的預料。</br> 此人能屈能伸，竟然能忍到這樣的地步！</br> 南昭雪眼底劃過危險的信號，雍王這個人，絕不簡單，也是一個強勁的對手。</br> 恰在這時，屋里忽然發出一聲尖叫。</br> 是溫冉冉的聲音，雖然音量不高，但也很清楚。</br> 南昭雪嘴角微勾，這是清醒過來了嗎？</br> 溫冉冉急切問：“你……怎么是你？天誠哥哥呢？為什么會是你！”</br> 宋昭沒吭聲。</br> 溫冉冉聲音里帶了哭腔：“我問你呢，怎么是你！”</br> 宋昭聲音低啞：“他沒在，大概是去找戰王了吧。你……”</br> “為什么會這樣？天……這要是讓天誠哥哥知道我和你……你快出去！”</br> 溫冉冉咬著嘴唇：“不許和任何人提及此事！”</br> 宋昭沉默了一會兒：“他不會知道的，冉冉，我們……”</br> “休要再說！”</br> 溫冉冉簡直怕極了，老天爺，為什么會這樣？</br> 她渾身發軟，剛剛……實在太……</br> 可是，宋昭不是根本不可能的嗎？</br> 她眼角的光瞄向宋昭，宋昭自己也是驚愕交加。</br> 其實在前兩天的時候，他就有所感覺，身體的變化，即便是細微的，他也能感覺到，何況是男人最在意的部位。</br> 他當時真是又驚又喜，這么多年，他心底一直在期盼的事，竟然成真了！</br> 他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尤其現在雍王又來了，若是讓雍王知道，一定不會饒了他。</br> 可事情總是那么湊巧，就是這么稀里糊涂的發生了，而且還是和他最愛的溫冉冉。</br> 他激動又慶幸。</br> 溫冉冉喘幾口氣，撐著起來穿衣裳，忽然覺得不對勁。</br> “這是哪？這不是我的屋子，也不是你的！”</br> 宋昭也才回過神，觀察四周，的確，這是……</br> 他眼睛霍然一睜，這不是南昭雪和封天極住的院子嗎？</br> 他此時也顧不上別的，匆忙穿上衣裳，外裳扣子還沒系好，就匆忙往外走。</br> 一腳門里，一腳門外，他就如同木雕泥塑一般，整個呆住了。</br> 封天極似笑非笑，看向雍王，語氣微揚：“天誠……哥哥？”</br> 雍王臉色一白。</br> 南昭雪壓下惡心，詫異道：“雍王，你和溫姨娘……怎么，是我糊涂了嗎？”</br> 封天極嗤笑一聲：“看來，雍王兄還真是個長情的人，這么多年過去，溫冉冉也嫁作他人婦，你還對她念念不忘。</br> 你是來找靈蛇派的，還是來見溫冉冉的？”</br> 雍王眼前發黑，心口氣得發痛。</br> 他一張嘴，“噗”吐出一口鮮血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