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放下車簾，低聲問玉空大師。</br> “怎么？他去了哪？”</br> “他去了衙門，還是走的后門，”玉空大師詫異，“怎么個意思，他還想著讓知府給他作主？真是笑話。”</br> 南昭雪似笑非笑：“為什么不行呢？”</br> 剛說到這，百戰和野風又在外面吵起來。</br> “你別打擾主子。”</br> “我怎么叫打擾，發現情況稟報一下，不行？”</br> “百戰你發現什么了？”南昭雪問。</br> “剛才瞧見一個人在那邊，鬼鬼祟祟，我看著是那個什么英。”</br> “野風，你去把落英叫過來。”</br> “是。”</br> 封天極得知南昭雪出了府，雖然知道好多人跟著，不會有危險，但還是放心不下。</br> 本想假裝個偶遇什么的，沒想到一下子被百戰發現。</br> 南昭雪挑簾看到他：“落英，上車來回話。”</br> 封天極在百戰的圓眼怒瞪中上車，抬頭又看到垂著眼皮嘴里念經的玉空大師。</br> 玉空大師手里轉著佛珠，嘴里不停，聽不清念的是什么，但封天極覺得，那意思就是“別跟我說話，也別指望我讓地方，我忙著呢。”</br> 封天極無奈，坐在門口的位置。</br> “你怎么出來了？”南昭雪問。</br> “我……”封天極看一眼玉空大師，“我想著去客棧，見見太白先生。”</br> 南昭雪一聽就知道他的想法，現在許帛和知府都動起來，就看太白是不是也有份兒。</br> 玉空大師眼皮掀了掀：小樣兒，狐貍尾巴露出來了吧？一聽說這邊有事兒，立即就想溜。</br> “也好，”南昭雪點頭，“不過，別去太久，最多一盞茶的功夫。”</br> “好。”</br> 南昭雪吩咐百勝駕車，百戰回頭看看屢戰，恨恨地走了。</br> ……</br> 知府馬朝山按著額角，看著許帛：“所以，現在你那里的現銀不夠了？”</br> “嗯，今天的人比昨天更多，撐過今天都勉強。”</br> “去收一收借出去的錢，”馬朝山面色陰郁，“能收回兩筆，也夠那些百姓的散錢。”</br> “怕是不行，”許帛搖頭，“我擔心百姓們只是開始，再接下來，應該會有些商戶來取。”</br> 馬朝山眉頭皺得更深：“非要用那些不可？”</br> “嗯，我得平穩渡過這次危機，如數把銀子兌現，才能讓那些人都瞧瞧，我們這里沒有半點危險。”</br> 許帛走到他面前，拍拍他肩膀：“你放心，這些都是暫時的，等過了這段時間，我會讓他們乖乖存上更多。”</br> 馬朝山輕吸一口氣，晃肩膀拂開他的手：“你身上什么味兒？”</br> 許帛沒聞，平常地說：“正想來的時候，胡霸業過去了，應付她幾句。”</br> 馬朝山輕笑：“只是應付？你不是打算娶她嗎？”</br> “你知道的，她……”</br> 許帛還沒說完，外面有腳步聲響。</br> 許帛退到椅子邊坐下，有人在門外道：“大人，屬下有要事回稟。”</br> “進來。”</br> “大人，屬下……”衙役看到許帛也在，后面的話又咽回去。</br> “說吧，無妨。”</br> “大人，屬下聽說，戰王妃在胡城使府中，還聽說戰王妃挑剔得很，對很多事不滿，想讓戰王也來。”</br> 馬朝山臉色微變：“當真？”</br> “當真，大人，小人與胡府管家的侄子是遠房親戚，平日也有走動，方才在街上見到他，正在采買，還說本來府里有，但戰王妃說什么產地不對，不吃。”</br> “再去打聽打聽，多打聽些，尤其是要打聽，戰王是否會來。”</br> “是！”</br> 衙役一出去，馬朝山立即對許帛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說，戰王妃與胡家關系不錯嗎？</br> 我之前也試探著問過胡思赫，都被他給岔開了。”</br> “那天吃飯的時候，的確看著關系不錯，戰王妃還治好了胡霸業的病。”</br> “這也許正是關鍵所在，”馬朝山似恍然大悟，“胡思赫與戰王本就不對付，偏王妃治好胡霸業，有救命之恩，這胡家自然是得哄著捧著，可戰王妃那也不是個好性子的人，說不定會更囂張。”</br> 許帛點點頭：“有這個可能。太白之前就說，臨出京的時候還好，出京之后，王妃就時常刁難他們。”</br> 馬朝山起身：“不行，我得去胡府一趟。”</br> “為何？”</br> “一是去拜見王妃，二是給胡思赫提個醒，說什么也不能讓戰王來。”馬朝山輕蔑道，“胡思赫就是個草包，最討厭戰王，我會勸說他，讓他忍一時。”</br> “可你之前不是一直說要裝作不知戰王妃來了？”</br> “之前是裝，現在消息傳出來，就不能再裝。</br> 何況，我必須要阻止，我們不能讓戰王來，否則，就是給我們自己帶來極大的危險。”</br> 許帛點點頭：“好，那我去客棧，見見太白，讓他想辦法，趕緊把王妃弄走。”</br> “好，我們分頭行動。”</br> 許帛拉住他的手：“見過太白之后，我就去準備今天晚上的事。”</br> “今天晚上就去嗎？這么快？”</br> “嗯，早晚都是這一樣，事不宜遲。”</br> 馬朝山垂眸，沉默半晌道：“好吧，那你早去早回。”</br> “知道，你放心。”</br> 此時的客棧中，太白抿一口茶，這兩日他養得不錯，前段時間的營養都補回來。</br> 由灰頭土臉，再次變得芝蘭玉樹。</br> “落英，你說有重要消息，是什么重要消息？”</br> “先生，這城里最大的錢莊，您知道嗎？”</br> “自然是知道，銀海錢莊嘛。”</br> “這兩日銀海錢莊出點事，您可知道？”</br> 太白當然知道的，但他并沒有太放在心上，做生意嘛，哪有不遇到風險的？</br> “聽說一點，沒太注意，怎么？”</br> “先生可知，有消息傳，這是戰王妃的手筆。”</br> 太白動作一頓：“為何？戰王妃與這家錢莊，有什么過節？”</br> “據傳聞講，王妃與錢莊倒是沒有過節，王妃也不認識錢莊的人，主要是因為王妃不滿胡家。”</br> 太白一臉疑惑：“此事與胡家何干？她不滿胡家，為何在對付錢莊？”</br> “先生有所不知，聽聞這胡家大小姐與錢莊掌柜有情，據說好事將近。</br> 王妃救過胡小姐，而胡思赫又與戰王不對付，戰王妃想替夫收服胡家，不料胡家不服。</br> 直接對付胡家，怕沒有退路，所幸就針對錢莊，不正面沖突，也好彼此有個余地。”</br> 太白眼神中閃過驚愕：“你說，錢莊掌柜，要娶胡家小姐？”</br> “正是。”</br> “這怎么可能？”</br> 封天極心里詫異，說了這么多信息，怎么太白就抓住這條看似最不要緊的？</br> 他神色卻如常：“為何不可能？先生，這的確是我打聽來的消息，絕對無假。”</br> “我的意思是說……”</br> 太白話到嘴邊又咽下，正欲再說，門外蒼竹的聲音響起：“先生，有客到。”</br> 此時，樓下玉空大師在馬車中低呼一聲：“許帛那小子到這來了。”</br> 南昭雪眉心微蹙：要撞上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