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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正德二年,二月丙子,薊州戰(zhàn)報及請功奏疏飛送入京。
    偶染小恙,停朝近十日的正德皇帝,終于龍體安康,擺駕奉天殿,升殿早朝。
    正德元年,天子下旨,京城大小官員,無論文武,不管品級,正月皆不休沐。隔年未有新旨,自不能返家。
    本該下月處理的文書,都提至當前。
    各地官員考績,糧稅簿冊,第一時間抄送有司。凡官員優(yōu)劣,府庫糧稅多少,均提前下六部議。
    加上北方烽火連連,天子突然犯熊,正月期間,滿朝文武都是早出晚歸,熬出兩只熊貓眼,比平時更加疲累。
    地方官員早早封筆,和家人團聚,喜慶新年。
    神京城的官員照樣起早貪黑,熬油費火,處理政務(wù)。想到中都南京的同僚,都覺不平衡。
    一樣都是京官,憑什么自己累得像老黃牛,旁人就能躲閑?
    秉持著同甘共苦的原則,集體請示內(nèi)閣,天子旨意,京城官員不休沐,不能單是神京。中都鳳陽,南都金陵,都要如例實行!
    內(nèi)閣點頭,官文飛送兩地,正打算放假回家的兩地官員,當場傻眼。
    正月不休?
    神京城的官員有事做,可以加班。他們一年到頭也沒多少政務(wù),頂多看誰不順眼,抓到把柄彈劾一番。正月不回家,留在衙門里能做什么?大眼瞪小眼,數(shù)墻縫嗎?
    奈何官文已至,并有抄錄天子口諭,加蓋內(nèi)閣印章。兩京官員再不情愿,也得回衙門枯坐,在值房里嘆氣。
    想到今上,愈發(fā)無奈。
    天子是打定主意,一心復(fù)興圣祖高皇帝之法?
    長此以往,日子可怎么過。
    越想越是郁悶,不能說天子不對,怒火只能噴向神京官員。
    你不好過,就要拉上旁人?
    xxx的!
    別讓老子抓住把柄,否則一月一封奏疏,不參到你回家種田,絕不罷休!
    不提朝中官員如何,神京城內(nèi),熙來攘往,比正德元年更加熱鬧。
    街頭巷尾,爆竹聲聲。
    空氣中,飄散著節(jié)日的味道。
    穿著新襖的童子,三五成群,頭上戴著鬧嚷嚷,手里攥著兩三銅板,尋到正月里做生意的小販,買一支糖葫蘆,一張肉餅,或兩個白胖的包子,都能高興整日。
    歡樂的氣氛渲染,東城長街兩側(cè),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元月十五剛過不久,燈市散去,許多制燈的商人依舊留在京中,借著喜慶,兜售精巧的琉璃燈,走馬燈以及五顏六色的奇巧玩意。
    彩燈多為大戶人家買去,掛在室內(nèi),也能照亮玩賞。
    邊角料制成的生肖、木簪、頭飾,多為尋常婦人孩童買走。賺不了大錢,也能得三五個銅板。
    有心提價,奈何攤位一擺就是三五個,又非金銀銅料,獨賣個奇巧,能回本已是意外之喜。貪心太過,怕是一樣都賣不出去。
    朱厚照“養(yǎng)病”期間,帶著幾個伴當,兩次偷溜出宮。彩燈太大,目標明顯,委實帶不回,小樣的物件倒是沒少買。
    湊齊十二生肖,幾支琉璃簪,送去坤寧宮。
    買到三座木料雕刻的小燈,幾只香木雕的鐲子,親自送到兩宮,言是他和皇后的孝敬。
    兩宮甚喜,非但沒有追究天子私自出宮,張?zhí)筮€令人開私庫,抬出兩只箱子,一只送到乾清宮,一只送到坤寧宮,當是為兒子媳婦的一片孝心。
    一時間,內(nèi)宮氣氛分外-和-諧。等到小皇子小公主降生,必當更加和睦。
    至于長春、萬春兩宮的美人,暫時被選擇性遺忘。
    天子沒興趣,兩宮也不會提。
    帝后恩愛,實為好事。偏寵妃嬪,將皇后丟到一邊,才會讓兩宮憂心。
    比起朱厚照,群臣的日子就比較難熬。
    大年三十不休,正月初一不歇,遇到邊塞急報,哪怕正用膳,也必須筷子放下,急匆匆趕往衙門。
    因韃靼叩邊,整整一月,忙得腳不沾地。
    待邊軍取勝,韃靼請求內(nèi)附,天子也順應(yīng)群意,下旨蓋印,變故又生。
    少年皇帝氣不順,直接撂挑子,罷朝。
    天子不上殿,卻是連發(fā)敕令。
    京城文武一邊至衙門點卯,一邊還要加班加點,接待番邦朝貢隊伍,處理四夷送來的貢品。
    這個關(guān)頭,薊州戰(zhàn)報又至。
    別部額勒被萬戶仇殺,乞內(nèi)附的韃靼部落包-藏-禍-心,意圖里應(yīng)外合,再破邊塞。幸為邊軍識破,未能得逞。邊軍一戰(zhàn)斬首八百,得牛羊兵器無算。
    戰(zhàn)報送到,經(jīng)手的通政使司官員,當即出了一身冷汗。
    遞送兵部,尚書侍郎差點沒打擺子。
    送到內(nèi)閣,劉健李東陽謝遷對坐半日,各有思量,臉色都不怎么好看。
    懷疑有隱情,卻不好盤根問底。全因隨戰(zhàn)報一同送來的,還有請功奏疏。薊州文武,邊鎮(zhèn)將領(lǐng),臨近州府俱有官員列名。真要查,牽連絕對不小。
    查不出尚且好辦。
    查出問題,閣老都要頭疼。
    “這一個個,真不能省心!”
    劉健難得抱怨,李東陽捻須沉思,謝遷的立場最為堅定。
    謝丕在薊州,請功奏疏為他所寫,內(nèi)容必須為真!
    沉默良久,不管是否有懷疑,戰(zhàn)報奏疏都要遞送御前。可惜的是,天子不上朝,隔著宮門,無法知曉對此事的反應(yīng)。
    未料想,奏疏呈送隔日,朱厚照忽然痊愈。令中官至有司傳口諭,升殿早朝。
    不等群臣品出滋味,少年天子當?shù)钕轮迹刭p有功之臣。
    “兵為邦捍,文為國章。”
    “奏疏所列之文武,俱碧血丹心,赤膽忠肝,定傾扶危,保國安民,實有大功。”
    坐在龍椅上,朱厚照俯視群臣,表情肅然。
    張永丘聚侍列一側(cè),劉瑾則在兩人對面。依皇命,先后展開黃絹,宣讀圣意。
    內(nèi)容俱為封賞,然文武有別,京衛(wèi)邊軍,府州縣官衙,各自分列條陳,洋洋灑灑,竟有上千言。
    “賞薊州有功官軍指揮以下共十人,以斬獲虜賊功也。”
    “命營州左屯衛(wèi)陣亡千戶才氏子入武學,年滿十五襲職。”
    “追贈昌平知州奉議大夫,命其子為國子監(jiān)生。”
    “授延慶知州奉直大夫,賞銀五十兩,寶鈔萬貫。授永寧知縣宣議郎,賞銀十五兩,寶鈔千貫。授平谷知縣文林郎,賞銀十兩,寶鈔千貫。”
    “昌平同知依功升知州。”
    “密云、懷柔、鎮(zhèn)虜營三地鎮(zhèn)守,殺敵陣亡,守備有功。升密云鎮(zhèn)守弟冠帶舍人,懷柔鎮(zhèn)守兄張寰舍人,鎮(zhèn)虜營鎮(zhèn)守侄錦衣衛(wèi)世襲百戶,各賜米十石,銀五兩,寶鈔萬貫。”
    “順義、平谷兩地營衛(wèi),殺敵有功,賜銅錢布帛。”
    “京衛(wèi)陣戰(zhàn)有功者,依律升級給賞。”
    “監(jiān)軍楊瓚,謝丕,顧晣臣,督軍守城有功,分賞銀百兩,寶鈔萬貫。守城斬敵,比指揮使論,下吏部禮部議。”
    “總兵官張銘,顧鼎,破敵近萬,有大功。張銘升北鎮(zhèn)撫司同知,還朝仍管豹房。顧鼎升金吾衛(wèi)指揮,戍衛(wèi)京畿。各賞銀百兩,麒麟服一件。”
    “南鎮(zhèn)撫司僉事趙楠,殺敵有功,升同知,賜麒麟服。”
    “北鎮(zhèn)撫司同知顧卿,破敵有奇功,升指揮使,賜飛魚服。”
    圣旨宣讀完畢,奉天殿中寂靜許久。
    朱厚照咳嗽一聲,方如飛石落入湖心,打破-死-水-般的沉默。
    “陛下圣明!”
    “吾皇萬歲萬萬歲!”
    三位閣老和英國公為首,群臣平舉朝笏,三拜叩首。
    天子這般大方,實是出人預(yù)料。
    有聰明人,自賞格之中察覺出不同,心中開始惴惴。
    莫非天子知曉貓膩,方才如此?
    如果真是這樣,以天子的性格,不該給賞,實當大發(fā)雷霆才對。
    想不通,委實想不通。
    群臣都在揣測,有人得出答案,又被推翻。想到天子知曉真相,是否會秋后算賬,紛紛驚出一身冷汗。
    閣老依舊沉默。
    無論劉健謝遷還是李東陽,三拜起身,仰望御階,目光都有些復(fù)雜。
    短短兩年,今上的成長,遠超出預(yù)料。
    于國朝萬民,文武百官,究竟是福是禍,當真難料。
    想到敕令內(nèi)容,聯(lián)系邊鎮(zhèn)之事,李東陽細細思量,腦海里飛速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驀然心驚。
    假如這是君臣聯(lián)手設(shè)下的一個圈套,一張大網(wǎng),恐怕連內(nèi)閣都無法脫身。
    這樣的計謀,不會是謝丕,更不會是顧晣臣……他是不是看錯了楊瓚?
    年不及弱冠,當真會有這份心思,這種手段?
    無論心中作何感想,從表面看,升官賞銀都是天子恩德。
    早朝之后,內(nèi)閣六部立即忙碌起來。
    抄送敕諭,傳送邊鎮(zhèn),開國庫取金銀布帛,點清數(shù)目,一并送往薊州。
    內(nèi)廷織造房領(lǐng)命,管事太監(jiān)親自監(jiān)督,織工日夜輪換,三日便將賜服制成,交司禮監(jiān)。
    丘聚劉瑾領(lǐng)命,親往薊州,宣示天恩。
    丘公公很是興奮,忙著打點行裝。
    劉公公則蔫頭耷腦,回到司禮監(jiān),躲開王公公耳目,關(guān)進小屋偷偷抹淚。
    姓楊的去了北邊,好不容易過幾天舒心日子。結(jié)果倒好,一道敕令,又要親自送上門!
    想到京城和江浙種種,劉瑾滿嘴苦澀,恨不能找個犄角旮旯躲起來。
    只要天子能改變主意,不讓他去北邊,不見姓楊的,干什么都成啊!即便是做個好人,咬咬牙,他也認了!
    期望很美好,現(xiàn)實卻給劉公公當頭一棒。
    朱厚照非但沒有改變主意,更是大手一揮,啟程日期提前。
    凄涼寒風中,劉瑾拜別天子,登上北去的馬車。
    雪花飄落,劉公公推開車窗,目及茫茫雪原,生出不祥預(yù)感。
    此行絕不會簡單,八成又要被姓楊的欺-壓。
    思及此,不由得迎風灑淚,自憐自哀。
    咱家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哇!
    隊伍前行,路途漫漫。
    朔風卷著碎雪,打在車廂上,接連不斷,似在勸劉公公節(jié)哀。
    鎮(zhèn)虜營前,一場大火-燒-足兩個日夜。
    帳篷雜物,遍地血痕都被付之一炬。化成飛灰,隨煙塵飄散,灑落茫茫荒原。
    楊瓚站在城頭,眺望北疆,深吸一口氣,直冷到腔子里。
    下定決心,便沒有回頭路。
    可憐他人,死的定會是自己。
    “僉憲,”一名校尉上前,低聲道,“有監(jiān)察御史自晉地折返,言遇到離散牧民,告鎮(zhèn)虜營邊軍殺良冒功。”
    “離散牧民?”
    楊瓚轉(zhuǎn)身,挑起眉尾。
    “顧同知領(lǐng)兵出城,首尾理當掃清。這個牧民是哪來的?”
    “回僉憲,來人持牙牌,直入-中軍大帳,卑職未能看清。”
    “哦。”
    楊瓚不置可否,收起千里鏡,邁步走下城頭。
    一路行過,距中軍大帳尚有五步,便能聽到叱喝之聲。
    這聲音,似有些熟悉。
    舉臂攔住守衛(wèi),快步走到帳前,看到那身青色官袍,眉毛挑得更高,忽然笑了。
    當真是個“熟”人。
    “劉柱史。”
    楊瓚出聲,喝斥聲戛然而止。
    劉慶吃過虧,知曉楊瓚手段,轉(zhuǎn)過身,不提其他,先拱手行禮。
    “楊僉憲。”
    “劉柱史有禮。”
    還禮時,楊瓚掃視帳中,顧卿顧鼎和趙榆都不在,僅張銘坐在主位,手正按在刀柄,臉色十分難看,顯然被劉慶激怒。
    楊瓚大膽推測,如果他不打岔,十有-八-九,張總?cè)謺?刀-砍人。
    尋常武官還要估顧忌御史身份。
    張銘則不然。
    出身勛貴功臣之家,親爹是英國公,自己又是錦衣衛(wèi),不找別人麻煩就該謝天謝地,劉慶兩度上門,一次比一次囂張,堂堂國公世子,小霸王個性,如何能忍。
    楊瓚忽然覺得,他不該來。
    等張銘把人砍翻,找個借口收拾,比親自出面更為便宜。
    搖搖頭,戰(zhàn)場呆久,果真會發(fā)生蛻變。
    換成兩月前,他絕不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就算是要收拾劉慶,也會采用更加“溫和”的方式。砍人什么的,委實-暴-力-了些。
    想到這里,楊瓚抿了抿唇角,表情不覺產(chǎn)生變化。
    落在劉慶眼中,卻得出另一番解釋。
    他此來,主要為查證邊軍殺良冒功,情況允許,更要洗刷前番-恥-辱。
    見楊瓚皺眉不說話,視線微垂,落在牧民身上,以為對方生怯,不禁信心大漲。抬頭挺胸,將方才之言重述一遍。
    查大同邊儲算什么,坐實鎮(zhèn)虜營殺良冒功,欺瞞朝廷,才是大功!
    “數(shù)人皆別部附庸……口證邊軍放火,斬殺之人俱是牧民!張總?cè)郑瑮顑L憲,能否做出解釋?”
    楊瓚看著劉慶,忽然問道:“此事,劉柱史可上奏朝廷?”
    “已然上奏!”
    劉慶嗤笑。
    抵營之前,彈劾奏疏便在途中,更有三名牧民相隨。敢只身入營,不過為做足姿態(tài),博剛正不阿,大義凜然之名。
    如果楊瓚聰明,就該明白,不能動他分毫!
    “送出去了?”
    楊瓚貌似為難,眉間蹙得更緊。
    “難就難辦了。本官欽佩劉柱史為人,本想救你一命。可惜啊。”
    一心找死,誰也救不得,為之奈何。
    “什么?”
    劉慶詫異,以為自己幻聽。
    救他一命?
    該擔憂項上人頭的,該是鎮(zhèn)虜營上下!
    楊瓚搖搖頭,嘆息一聲,道:“劉柱史八成不曉得,別部附庸名為內(nèi)附,實為接應(yīng)韃靼萬戶,襲我邊塞。邊軍斬殺之人盡為賊虜,奏報之上,薊州延慶州官員都有斬獲,俱可為證。”
    劉慶臉色變了。
    “這個時候,奏疏應(yīng)已遞送入京。”楊瓚側(cè)首輕笑,“劉柱史彈劾鎮(zhèn)虜營殺良,是言兩州官員盡皆冒功?”
    “你……”
    聽聞此言,劉慶雙手發(fā)抖。
    御史以舉發(fā)庸碌奸佞為己任,剛正是為根本。但一次對上兩州文武,也是吃不消。遑論朝堂地方牽連不斷,他要面對的,絕非地方官員那么簡單。
    楊瓚仍是笑。
    目光轉(zhuǎn)向地上的牧民,瞬息變得冰冷。
    雖做韃靼打扮,膚色黢黑,從五官仍可判斷,這是個漢人!
    他背后是何人,出于何種目的攀咬,都不重要。
    知曉內(nèi)情也好,不知也罷。
    果子摘了,羅網(wǎng)織成,誰改輕動,都是死路一條。
    “張總?cè)郑说葼I-蠅-斐-錦,謠-諑-誣-謗之輩,理當軍中問斬,以儆效尤!”
    “準!”
    張銘十分干脆,不是礙于身份,都想親自動手。
    命令下達,當即有邊民入帳,拖出不停求饒的牧民,一刀下去,人頭滾落。
    鮮血在雪地流淌,劉慶手腳冰涼,驚駭之色閃過,張開嘴,硬是說不出一句話。
    當面殺人,當真無懼?!
    撣撣衣袖,楊瓚沒動匕首,只取金尺,笑對劉慶道:“劉柱史,本官是在幫你,莫要過于感激。”
    什么?
    劉慶尚未回神,就被兩尺抽倒在地。
    有傷不假,不耽誤楊僉憲抽人。
    兩指寬的淤痕橫過臉頰,劉慶氣怒已極。顫抖著指向楊瓚,“你……你!”
    “我什么?”楊瓚彎起眉眼,“可是要謝我?”
    “謝……”
    “不用謝。”
    楊瓚俯身,又是一尺。
    “本官心善,向來樂于助人。”
    這叫樂于助人?樂于抽人才對吧?!
    臉頰腫起,怒火熾烈。
    劉慶七竅生煙。
    怒到極點,終于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楊瓚站起身,擦擦金尺,略有些惋惜。
    真不禁抽,比起劉公公,實在差得太遠。
    張銘瞪眼,說著說著,怎么把人抽暈過去?得罪成這樣該如何收場,總不能真砍了吧?
    “總?cè)謱捫模瑒⒅穭傉?奸-人-蒙-蔽,氣急攻心,暈倒在地。”
    “……”這也行?
    “此時不便上路,可暫留營中。待其醒來,本官定加以開解寬慰。”
    “……”
    看著楊瓚的笑臉,再掃一眼倒在地上的劉慶,張銘咽了口口水,當下決定,自此往后,哪怕徒手博虎,也不能和楊僉憲為敵!
    一肚子黑水,聰明加變-態(tài),誰遇都得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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