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
    國家射擊體育場。
    寬敞明亮的場地,  幾個人零零散散地站在射擊位，身姿挺拔，把手槍端到水平位上扣動扳機(jī),  強(qiáng)烈的后挫感震動得鐵鏈嘩啦作響,  幾聲“嘭嘭”槍聲后，賀升放下手槍。
    “96環(huán),  不錯啊。”周秋山伸過頭來看電子顯示屏:“寶刀未老啊。”
    賀升拿下降噪耳機(jī)和護(hù)目鏡,  淡淡“嗯”了一聲。
    頭頂光線打下來,  周秋山不自覺地在一旁打量他,  賀升穿著白色休閑運(yùn)動服，拉鏈端正地拉到最上面,  碎發(fā)垂落下來硬硬戳著眉骨,  冷白皮，長袖長褲襯得他身形頎長,  比一年多前剛回京北的時候多了幾分少年蛻變成男人的感覺。
    “真他媽沒天理，你怎么穿這運(yùn)動服都這么帥啊。”周秋山?jīng)]忍住,  感慨出來。
    這衣服是射擊運(yùn)動統(tǒng)一的,  來玩的人都得換上，只有賀升穿出了衣架子的感覺。
    當(dāng)初他們第一回  來玩的時候吐槽半天這衣服丑，整得披麻戴孝一樣，還是修身款的,  賊顯小肚子。
    后來賀升來過一回后,  幾人再也沒好意思吐槽過。
    運(yùn)動服不丑，丑的是他們。
    聽見聲音,  周秋梓連忙從射擊場的另一頭跑過來看賀升的射擊成績,  發(fā)出感嘆：“賀哥哥好厲害啊。”
    周秋山伸手拍她頭一下：“你親哥在這,  能別只知道賀哥哥賀哥哥的嗎。”
    “就不就不。”周秋梓朝他吐下舌頭,  又轉(zhuǎn)頭蹦跶著跑了。
    “小白眼狼。”周秋山笑著罵了一句，語氣里都是寵溺。
    賀升沒什么表情，垂著眼，兩只手熟練地安裝子彈上膛，周秋山看他這幅無欲無求的樣就憋屈得慌，抬手拍他一下。
    “怎么了？”賀升回過頭看他一眼，手上動作不停。
    “你別成天冷著張臉啊，這都國慶了，大一開學(xué)一個月了都，她真考來京北怎么著都該有消息了。”周秋山覺得自己說的不是人話，但還是想提醒：“你就沒想過，于澄壓根沒往京北考？”
    “想過。”賀升淡聲回一句，沒再管他，重新戴上降噪耳機(jī)和護(hù)目鏡。
    周秋山覺得糟心得不行。
    賀升不是自己不明白，他明白，但還是愿意等，有結(jié)果沒結(jié)果都等。
    他一個局外人也不好再說什么了，戀愛腦他一點(diǎn)都沒罵錯。
    一輪打完，賀升再次拿下降噪耳機(jī)，偏過頭看他，揚(yáng)了下眉：“你剛剛說什么了嗎？我沒聽著。”
    “沒，沒說什么。”周秋山無辜眨眼。
    賀升嗤笑一聲：“我怎么覺得你罵我了？”
    “”
    “阿山，你倒是教我啊。”身后一個女孩嗲著聲音，拽著周秋山的袖子。
    周秋山新交了女朋友，這屆新大一的，第一回  把人帶出來玩。不像大院里的孩子一樣從小就能接觸到射擊，這些運(yùn)動對很多人來說都是新鮮事。
    “來了來了。”周秋山回過頭笑著，把人半摟在懷里帶回射擊位，手把手裝模作樣地開始教學(xué)。
    “對，就是這樣，手要穩(wěn)，不要怕，屏氣凝神。”
    女孩試著打出第一槍，82環(huán)，周秋山捧場地鼓掌夸她。
    “哎呀，是你教的好啦，謝謝寶貝。”
    周秋山笑得燦爛，像朵花一樣。
    “”
    賀升只看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他沒由來地想到了于澄。
    她要是來玩，學(xué)的肯定比周秋山女朋友快，但她不會覺得是他教得好，只會覺得是自己有天賦。
    得意的像只小孔雀。
    “我先回去了，你們玩吧。”賀升突然覺得在這待得沒意思，摘下手套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怎么了呀，我們?nèi)堑剿耍俊迸⑿÷晢枴?br/>     周秋山一眼看透，感覺自己這輩子終于揚(yáng)眉吐氣了把：“吃到狗糧想他女朋友了唄，來，咱們繼續(xù)，不管他。”
    “嗯嗯。”
    十月份的天氣還帶著熱意，賀升開車回到自己住處，換下運(yùn)動服后抬腳走進(jìn)淋浴間沖澡。
    溫水嘩啦啦地從里蓮蓬頭里沖刷而下，賀升仰頭，碎發(fā)被水流打濕，他抬手將濕發(fā)往后捋，腦海里走馬燈一樣閃過那些事。
    一年前他一句話沒留就被賀云越帶走，沒收一切可以通訊的電子產(chǎn)品，李晨頌知道后從國外趕回來，把他從老宅帶出來都是兩個月后的事情了。
    這事驚動了在海南頤養(yǎng)天年的老爺子，回京北后就把賀云越趕回了國外。
    賀升那會才知道，賀云越有情感缺失障礙癥，容易偏激走極端，賀老爺子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勁后就把人安排在了國外，怕的就是影響賀升，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
    等到他被帶出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南城找于澄，但沒找到，徐峰告訴他于澄沒參加高考，轉(zhuǎn)學(xué)復(fù)讀了，她爸出面辦的手續(xù)，走的是學(xué)校最高層領(lǐng)導(dǎo)的手，轉(zhuǎn)哪了他也不清楚。
    賀升關(guān)上淋浴頭，走到鏡子前抬手擦下鏡面上的霧氣，看著鏡中的自己，睫毛輕輕顫動。
    他查過于澄轉(zhuǎn)學(xué)的事情，但沒查到。周秋山說的一點(diǎn)都沒錯，大一都開學(xué)一個月了，于澄為什么還沒出現(xiàn)。
    生氣了？不想要他了？
    就算再生氣也好歹給他點(diǎn)消息啊，他可以解釋，可以回過頭追她，像這樣一點(diǎn)消息都沒有，要他怎么辦。
    賀升垂下眼，輕輕嘆了聲氣。
    客廳里，光線撒滿整個房間，這間公寓坐北朝南，趙晗站在客廳中央穿著米色風(fēng)衣，黑色長發(fā)披散在肩頭，化著妝，勾著上揚(yáng)的眼線，把于澄學(xué)了六分像。
    賀升擰開門走出淋浴間，看見面前的人影一瞬間恍惚了一下。
    趙晗聽見聲音抬起頭，不自覺咽了下口水。
    淋浴間蒸騰的霧氣隨著涌出，賀升上半身裸著還帶著水珠，黑色運(yùn)動褲松松垮垮地掛在腰上，抽繩垂落在胯間。
    他身材真的很好，不是那種粗獷的肌肉，線條清晰但不夸張，鎖骨，腰，脊背，少年感和荷爾蒙在他身上形成強(qiáng)烈的矛盾感，對任何一個的異性來說都是無聲的誘惑。
    “你怎么在這？”賀升眼神冷淡。
    出事后他就和趙晗斷了交情，連帶著跟周秋山那些人的聚會都再沒有趙晗的位置。不知道她是怎么找來這兒的，還開鎖進(jìn)來了。
    “我”趙晗支支吾吾。
    沒等她說出個所以然，賀升冷聲打斷她：“出去。”
    “阿升，我是真的喜歡你，你別讓我走好不好？”
    趙晗求著他，邊說邊解開風(fēng)衣紐扣脫下，露出里面的裝扮，她里面是空的，只穿了一套薄薄的蕾絲情趣內(nèi)衣，半遮半露，跟沒穿沒什么區(qū)別。
    她不信她做不成賀升的女朋友，連當(dāng)炮友都沒有資格。
    趙晗壓著心里的羞恥感，窗外陽光正明媚，刮進(jìn)來的攪動窗簾。
    她咬著唇任他打量，賀升皺眉，收回視線什么都沒說，徑直錯開她走到落地窗旁的沙發(fā)上坐下。
    賀升抬手，抽出茶幾上煙盒里的一根煙，咬在唇邊擦火點(diǎn)燃。
    這煙是細(xì)長的女士款，有濃烈的薄荷感，是于澄愛抽的那個牌子，趙晗在照片上見過。
    賀升頭發(fā)還沒干，濕漉漉地捋在后方又有幾縷垂下，抽了兩口后把煙拿下，青筋纏繞的手垂在膝側(cè)，指尖夾著那支煙霧繚繞的猩紅色煙頭，他往后靠，陷在沙發(fā)里微瞇起眼。
    他音色微低，開口就是撩人的聲線：“知道嗎，要是她敢在我面前穿成這樣，明晚之前我都不會讓她走出這個房間。”
    “嗯？”趙晗微愣，同時內(nèi)心升起一種隱秘的喜悅和羞恥感。
    他這么說，就說明他是有感覺的對不對。
    沒等她想太多，賀升再次開口，聲音毫無起伏：“但你不是，對著你，我連基本的生理反應(yīng)都沒有。”
    “”
    趙晗慢慢紅了眼，整個人都陷入崩潰，癱坐在地上。
    她哭得撕心裂肺，把身邊能拿到的東西全部拿起來用力朝他扔過去：“賀升你他媽混蛋！”
    賀升垂著眼，眼睫輕顫兩下，而后往后仰起頭，喉結(jié)微微滾動，看著頭頂?shù)牡鯚糨p聲道：“嗯，我是混蛋，不要再喜歡我了。”
    沒再說什么，他站起身拿上衣服出去，臨出門前看了眼坐在地上的趙晗，告訴她：“這房子我不會再住了，你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因?yàn)槭菄鴳c的最后一天假期，大部分人都在今天返校，京北大學(xué)里冷清了好幾天后又恢復(fù)了熱鬧。
    賀升一路回到宿舍，推開門，宿舍里擺放著兩個舍友的行李箱，但不見人影。
    他沒管，早上去體育場起得太早，這會直接躺到自己床位上閉眼休息。
    不知道睡了多久，門外唧唧喳喳的聲音傳進(jìn)來，江鋒和王一佟推門進(jìn)來，聊個不停。
    “那妹子長得是真帶勁啊，怎么之前大一軍訓(xùn)時沒看著。”
    “好像是才入學(xué)，之前一直在國外參展。”
    賀升被吵醒，半坐在床上，微蹙著眉睡眼朦朧地看向兩人。
    江鋒動作一頓，才注意到他，不好意思地連忙說道：“剛進(jìn)門沒注意，你在睡覺啊，抱歉抱歉。”
    “沒事。”賀升嗓音微啞，感覺鼻子有些不通氣：“聊什么呢你們。”
    江鋒嘿嘿一笑：“聊學(xué)妹呢。”
    “嗯。”賀升應(yīng)一聲后就沒再說話，江鋒知道賀升對這些不感興趣，就回過頭繼續(xù)跟王一佟繼續(xù)聊。
    “誒，這個是不是之前傳的那個，裸分都夠上京大的美院新生？”
    王一佟點(diǎn)頭：“就是她，京大美院蘇省的文化和專業(yè)雙第一，這年頭藝術(shù)生都卷成這樣了，幸虧沒跟她一屆，真嚇人。”
    “反正我是怕你們蘇省的了。”江鋒道。
    王一佟點(diǎn)頭，回過頭看向賀升：“雖然我也是蘇省的，但我也怕蘇省的，那年數(shù)學(xué)競賽我們剛上去就被淘汰下來了，連省賽都沒出，真嚇人。”
    賀升：“”
    江鋒樂呵一聲：“美院院花該換人了吧。”
    王一佟想著剛才在校門口瞥見的那一眼：“不好說，我覺得校花沒準(zhǔn)都得換人，于澄看著比陳心可好看，關(guān)鍵是那個氣質(zhì)，太撩人了，還是個學(xué)霸呢，怎么以前沒發(fā)現(xiàn)美院出美女呢。”
    賀升坐在桌前握著杯白開水，恍惚間好像聽見一個名字，怕是自己幻聽，撩起眼皮子看向兩人：“你們說誰？”
    江鋒愣一下，被看得心里發(fā)毛，以為是賀升跟陳心可有點(diǎn)什么：“陳、陳心可啊，怎么了？”
    “不是，上一個。”賀升嗓音還帶著點(diǎn)啞，心跳都在加快。
    “于于澄？”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采訪一下，明晚之前都不會讓澄姐走出房間是什么意思？”
    升哥冷漠地看我一眼：“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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