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昇低著眼,面無表情地將手里的試卷團(tuán)兩下,投進(jìn)身后靠在墻角的垃圾桶里。紙團(tuán)輕微地“哐”一聲,轉(zhuǎn)一圈才滾進(jìn)去,沉到一堆空的飲料瓶上面。
八班下一節(jié)是體育課,班里除他以外沒有其他人。賀昇闔上眼,舌尖輕輕抵著臉頰,想著剛剛趙一錢說的那句話。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真他媽有本事。
賀昇睜開眼,略微下垂的嘴角帶著暗隱的不爽和不耐煩。
他站起身,走到教室后面,彎腰撿起那團(tuán)紙,在桌面上鋪開撫平。試卷皺巴巴的不堪入目,但不影響觀看上面的筆記,用藍(lán)色筆和黑色筆標(biāo)注出幾處不同的錯誤。
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輔助線都畫不好,他閉著眼考的分都比這高。
賀昇仔細(xì)地折好試卷,握在手里走出教室。
大課間的預(yù)備上課鈴響起,喧鬧的校園逐歸平靜。
賀昇上了四樓,走到十八班門口,教室里老師還沒到。
教室大門敞開,他低下眼眨了兩下,上前中指輕叩門框。
“打擾,找一下于澄。”
十八班不同于八班,幾乎是賀昇身影剛到門口,說出找于澄的同時,起哄聲就炸開了鍋。
“喲喲喲,找上門來了。”幾個人打趣。
于澄一把扯下耳機,回頭踹一腳鬧的最兇的幾人桌子,在一片口哨中走出去。靠后窗的幾人身體半伸出窗外看著兩人。
“卷子分到了我們班,給你。”賀昇將手里的試卷遞過去。
“謝了。”于澄接過,隨意地掃一眼,眼睛看著對面的少年,眼尾沾染上笑意:“怎么是你送?知道我想見你?”
“于澄。”賀昇冷靜地喊她一聲:“別這樣了,挺沒意思的。”
“嗯?”于澄沒懂:“哪樣?撩你?”
他嗤笑:“承認(rèn)地挺痛快。”
于澄沒懂他的不爽的點,挺認(rèn)真的跟他探討起來:“那你喜歡哪樣的?直接強吻你那種?”
“也不是不行,但你個子太高了,多少得讓著我點,不然我很難得逞。”
賀昇看著她的嘴一張一合,從聽見“強吻”兩個字時,心底突然油升出一種想把于澄摁在這的沖動,做點什么都行,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
這種沒心沒肺喜歡勾搭的小妖精,像是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懂,看不出她腦子里天天想的是什么,嘴巴里說的感情幾分真幾分假。
他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你追別人也這樣?”
于澄挑起一邊眉梢,走廊外的陽光照在兩人身上,穿著校服的半邊身體沐浴在光亮中,“別人?哪有別人?我只對你這樣。”
他當(dāng)然不信,短暫地哂笑一聲,深褐色地眸子帶上幾分揶揄:“那我真是榮幸之至。”
馬上要上課,兩人沒能說幾句話,于澄拿著試卷走回班里。
回到位置上,她將手里的試卷攤開來準(zhǔn)備放到文件夾里,細(xì)細(xì)密密的錯題解析映入眼簾,甚至是分了三種顏色的水筆寫。
于澄心里頓時像沁了蜜一般,泛著絲絲的喜悅。
嘖,昇哥愛面子,就知道嘴硬。
籃球聯(lián)賽決賽定在周日下午,于澄靠著祁原拿到幾張票,準(zhǔn)備占個好位置。
學(xué)校門口一大早就掛起了橫幅,中午幾輛大巴開進(jìn)附中,課間窗口陽臺圍了一堆人,從車上下來的,全是各個高中身高平均180意氣風(fēng)發(fā)的籃球隊員。
“誒,那不是九中的孫晚壹嗎?他今年也參加了?”幾個女生在窗口望著。
聽見動靜,趙一錢探頭看了眼,搗了搗于澄的胳膊,扯下她一邊耳機悄聲道:“誒澄子,前男友來了,不看看?”
于澄漠不關(guān)心地將耳機重新戴上:“什么前男友,就一處的還行的普通朋友,跟他早掰了。”
趙一錢一臉八卦:“我的姐姐,你是真沒有心啊。”
于澄聽著沒由來的指責(zé)呼出一口氣,無語道:“我是說過嗎還是怎么的,都是謠言,我到底什么時候有過前男友。”
趙一錢樂了:“那可不,人那會天天來分部門口找你,對你那叫一個貼心鞍前馬后的,估計全世界就你自己覺得你倆沒問題。”
于澄眼皮耷拉著,沒精打采地覷他一眼:“我怎么知道這孫子最后整那出,我天天還跟你們呆一塊呢,咱倆也有問題?”
趙一錢擺手:“別,你不是小爺我喜歡的類型。”
于澄輕嗤一句:“說得我看上你了是的。”
“趕緊走了。”祁原催他:“下午決賽,吃個飯就要去體育館集合。”
“來了來了。”趙一錢趕緊跟上去。
今天天氣稍微回溫,風(fēng)還是大,陽光重新灑落在這片青春洋溢的土地上,幾場秋雨過后,道路旁的梧桐葉徹底染上了秋的顏色,零零落落地鋪了一地。
比賽三點開始,于澄先是帶著許顏一起買了一堆零食,準(zhǔn)備去看比賽的時候吃。
路過小賣部,許顏猶豫了下:“誒,咱倆給他們拎幾瓶水過去吧,”
于澄不以為然:“體育部能缺他們水了?”
“哎呀,買嘛。”許顏拉著她過去,邊走邊給她講道理:“咱們買是咱們的心意,他們幾個看見肯定感動死了,兩美女這么辛苦的給他們拎過去。”
于澄沒轍:“行行行,隨你買。”
許顏蹲在冰柜前,拿了個大號購物袋熱火朝天地挑著。于澄靠在超市門口,無聊地等著。
這半天是休息日,大多數(shù)學(xué)生都回家了,這會兒小賣部就她倆在。
于澄正出神,幾道黑影靠過來,落在于澄身上,她抬頭,幾個穿著球服的男生走過去,后背印著九中的標(biāo)志。
她淡淡收回視線。
“誒,要不要給他們再拿個ad鈣?”許顏蹲在那,抬頭誠懇的問。
于澄輕笑一聲:“你不如直接拎過去罐三鹿奶粉。”
因著這一句似有若無的嘲諷,幾個正買東西的男生回過頭來看向他們。
門欄旁,性格乖張的少女斜靠在收銀臺前,腰細(xì)腿長,嘴角掛著一抹淺淡的笑容,眼睛小鹿一般清透,上揚的眼尾又勾出些道不出的風(fēng)情。
一男生伸出手,撞了撞站在最里側(cè)的男生,眼神朝門口示意。
“夠了吧澄子?”許顏拎著一包東西問。
于澄無精打采地點頭:“嗯,打通宵都夠了。”
兩人付完錢轉(zhuǎn)身離開,一道身影拽住于澄胳膊,她條件反射地回過頭,孫晚壹站在她身后。
“好久不見。”孫晚壹臉上有些紅,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她看。
“嗯。”于澄拿過手臂,應(yīng)了聲,轉(zhuǎn)身又要走。
“等等。”孫晚壹攔住他。
“有事?”于澄不咸不淡地問道。
“那個,”孫晚壹猶豫地問:“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我給你打了很多次電話,你都沒接。”
“嗯。”于澄承認(rèn)地干脆利落。
“為什么?”孫晚壹有些不敢相信:“就算分手了朋友也當(dāng)不成?”
“分什么手,咱倆什么關(guān)系你不清楚?”于澄在心里暗暗罵了句臟話,加上趙一錢上午說的,她再好的脾氣也憋不住了:“要我?guī)湍憷砝韱幔悄阏f我長得像你從小寄養(yǎng)到外婆家的妹妹,我同情心泛濫,才沒事陪你去看電影去游樂場玩玩,結(jié)果你壓根就沒妹妹,自己當(dāng)時裝得一副可憐樣騙我,怎么了?失憶了?”
四周有人看熱鬧,兩兩湊在一起交頭接耳,孫晚壹一個大男人杵在這兒,就這么直直被拆穿覺得臉面難堪,只好悻悻松手,擺出副愛而不得的可憐樣,道:“我以為你也有感覺的。”
“說過了,沒感覺,當(dāng)時是這樣,現(xiàn)在也這樣,你問一百次也是這個答案。”她表情很冷,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認(rèn)為跟你說的挺明白了,真要裝傻我也沒辦法,但麻煩以后管住自己的嘴,背地里玩這套挺無恥的。”
于澄頭說完拉著許顏頭也不回地走,留他一個人在原地自我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