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夠了就滾出去。”
程婕妤抬起那張惹人憐愛的美目，咬著嫣紅的唇瓣道：“皇上，嬪妾是真的知道錯了，皇上不要生嬪妾的氣了好不好？”
他筆下生風，也未曾抬首。
“朕沒生你的氣，該生氣的是沈寶林才對吧。”
“為何沈寶林要生氣？皇上，您是不是都聽了宮里的那些奴才們編排嬪妾？”她雪腮泛紅，眼底留有血絲，淚眼盈眶。
“怎么，此事不是你的錯？你讓人家大雪天在宮道上跪了四個時辰，你還好意思來問朕是否發怒？”裴圻頓筆冷笑道。
太極宮內殿隔著一道琺瑯彩四扇檀木屏，中堂放置著頂青銅炭火盆，往外冒著熱氣，花窗微開，一絲凜冽的寒風從外鉆進，惹得程婕妤不禁打了個哈欠。
“怎么不說話？”
程婕妤正想著措辭，便被他拉回思緒。
她嬌聲道：“可是此事沈寶林也有過錯，她縱著婢女怒罵嬪妾，還仗著皇上的寵愛肆無忌憚，折辱嬪妾，嬪妾一時氣不過，這才叫她罰跪！”
“是嗎？”
“嬪妾難道還能騙您不成？您隨便叫一個宮女太監來一問便知，到底是不是沈寶林得罪在先。皇上，嬪妾著實是冤枉啊，您就算給嬪妾一百個膽子，嬪妾也不敢傷害您心尖兒上的人吶！”
裴圻聞言后，沉思片刻，見程婕妤還在拿著繡帕拭淚，便覺得興許是自己委屈她了。
“行了，你先回去吧，此事朕另有定論，若是朕查清之后當真是沈寶林不懂規矩在先，自然會還你一個公道。”
“謝皇上，那嬪妾就先告退了？”
“嗯。”
程婕妤起身后，便扭著胯離去了。
裴圻練了會兒字后，拿起來看了看，還算順眼。
“海福。”
海福從外殿進來，“皇上。”
“你去查一下昨日到底發生了何事，是不是沈寶林不敬在先。”
“是，奴才這就去。”
……
朝荑閣。
宮殿閣樓外種著一株黃澄澄的橘子樹，冬日落雪時，外頭清一色的白，便有這橘子樹在院子中極為惹眼。
昨日跪了四個時辰，沈瓊華又得了風寒，便跟皇后林錦淑告了假，膝蓋如今也還是青紫青紫的，行動非常困難。
鳶竹身子骨也沒好到哪里去，因而她也在偏殿里歇著，清微上前來服飾。
清微熬好了藥，端來喂給沈瓊華。
“寶林，皇上可真是狠心，您昨日在宮道上跪了整整四個時辰，宮里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可皇上連來看您一眼都不肯……”
沈瓊華掖了掖被角，道：“皇上不來也是正常的，你信不信宮里正傳著我是如何的恃寵生嬌，不把堂堂婕妤放在眼里的傳言。估計皇上這時候，也厭惡我了，并不想來搭理我。”
“可是寶林，此事又不是您的錯，是那程婕妤先找的茬。”
“誰先找的茬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懂嗎？”
清微點了點頭，舀了勺黑乎乎的湯藥便往沈瓊華嘴里送。
她才喝一口，就苦得沒話說。
“您說，穆太醫真的會幫我們嗎？”
“他會。”
“為何這般肯定？”
“蘇院判曾受過永毅侯府的恩惠，我祖母也親自同他問候過，若是我有難，他定然會幫扶一二。”
“好吧。”
此時，昔春突然闖了進來，嘴里還大聲嚷嚷著：“寶林——”
清微蹙著眉頭，斥了一聲，“做什么這樣咋咋唬唬的，沒看見寶林還病著嗎？”
沈瓊華眼底的烏青不言而喻，昨日定然是沒有睡好的，她拖著病容道：“什么事，快說吧。”
“是，”昔春害怕的咽了咽喉嚨，接著道：“方才海福公公前來傳話，說皇上已然查清是寶林您不知禮數沖撞了程婕妤，程婕妤到皇上面前好一番哭訴之后，便下令要禁足您一個月。”
清微神色凝重：“禁足？”
“嗯嗯！”
沈瓊華一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局。
“那太醫是否進得來？”
昔春慌忙地搖了搖頭，“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再去問問。”
“快去。”
事了，昔春就出去問話了。
清微愁云慘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寶林，這下可怎么辦啊？您這才得寵，便有出這樣的禍事，現在更是禁足了您，皇上估計也是不想見您的了……”
沈瓊華捻著手中的繡帕拭了拭嘴角，“我都不慌，你慌什么？放心，自會有人替我去處置程婕妤的。”
清微不懂沈瓊華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就繼續喂她喝藥。
她喂完藥后，剛要收拾碗盞出去，沈瓊華就叫住了她：“等等。”
清微止步，“寶林怎么了？”
“你過來。”
“是。”
清微上前，湊近沈瓊華。
沈瓊華輕輕在她耳畔說：“這幾日你要盯緊昔春。”
清微掀起眼簾。
“是。”
入夜后，烏云堆砌在圓月邊上，花窗半開，漸進寒風。
沈瓊華躺在床榻上靜靜看著圓月被云彩隱藏，她也躺不下去了，索性起身穿上鞋子，坐在窗臺撫琴。
這朦朧圓月好似聽得懂她的琴音一般，三兩下烏云便被驅逐了。
只是她這琴音多了幾分憂思沉重之感。
冬風吹進，她吸入鼻腔，不住得輕咳了兩聲。
此時宮道上，剛要去程婕妤宮里裴圻又聽見了這聲琴音，就想起了沈瓊華來。
他擺了擺手，龍輦停住。
細細聆聽著這股琴音，悠遠傳揚，聽來沉重幽怨，但曲調頗為委屈。
裴圻思憶起前兩日與沈瓊華呆在一起的時間，那樣的純潔無暇，才華橫溢的女子，又怎么會恃寵生嬌目無禮法呢？
他想不通，興許真的是他怪罪了她吧，可為何她不來求求情呢？
心頭堵悶。
“她是在怨怪朕……”
海福沒懂，瞟了裴圻一眼，“啊？皇上在說什么？”
裴圻沉默，一盞茶的功夫后，他才道：“走吧。”
“是。”
次日。
也是禁足的第二日，沈瓊華便跟個啞巴似的，坐在美人椅上看書。
還未到午時，門外就突然開始吵吵嚷嚷起來。
清微欣喜若狂地推門進來。
“寶林！皇上今日查明了真相，解了您的禁，還差海福公公送來了許多東西，叫您出去謝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