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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老娘有新歡了


  我做夢也想不到,陳念遠竟然堵在我下班必經的路口。
  還是小葉先看見他的,我正低頭看羅銳發的消息:今天加不加班?
  小葉拿胳膊肘碰碰我,一臉心領神會的微笑:“感動朝陽區中國靠譜好老公備選之一。”搞得我還以為有什么八卦好看,結果抬頭一望,發現是自己的八卦。
  自打我一個人回到北京后,我還沒見過陳念遠。這么遠遠目測,發現他基本還是老樣子。
  是,我也特別希望他瘦了邋遢了憔悴了不如意了……總之就是離開我之后境況大不如前了。可惜言情小說里的設定都是虛的,我是自己生活里的女主角,他又何嘗不是他生活中的男主角。大家都是自帶光環加外掛,誰也不見得就一定比從前差。
  看到他和平時差不多,我只好收拾了一下盼著他倒霉未遂的惆悵心緒,慢悠悠走過去。
  以前公司開年會時,他作為林經理家屬來過,所以小葉對他還算臉熟。小葉對他點個頭示意:“來接林曉啊?今天什么好日子,倆人要燭光晚餐?”
  我說:“你話真多。一天不加班就心慌嘴碎了是吧?”
  小葉立刻表示自己很識相,沒有當巨型電燈泡的意思,笑著走了。

  我極其鎮定地先給羅銳回信息:“不加。你呢?”
  然后抬頭看看已經近在咫尺的陳念遠,又低著頭繼續擺弄手機。連腳步都沒停。
  他只好開口叫我:“林曉。”
  那一刻我特別想把手機屏幕杵到他眼前去,好讓他看看我和羅銳的對話(盡管我倆也沒說啥——主要是還沒來得及說——十八禁的話題):“看!老娘有新歡了!新歡比你帥!比你會關心人!比你對我好!別跟我在這整些有的沒的!”
  但是我的理智阻止了這種幼稚沖動。所以我轉過身,好像剛看見他一樣,語氣平穩:“有事嗎?”

  我自覺還是個有底線的人,分手也想做到君子絕交不出惡言,雖然特別特別難。
  桑梨在家時一直鼓勵我曝陳念遠的短,把他罵得越惡劣越解氣。但我還是自持身份。
  當然,桑梨立時否認:我不贊成自持身份這個說法,我覺得是比較蠢。
  我說:大家朋友一場,你評價我時用詞可不可以含蓄一點?
  桑梨不服氣:我已經很含蓄了,你看我都用了“比較”這種副詞。

  其實我主要不知道該罵什么,剛開始那陣,特別傷心,說來說去都是背叛,做不到另辟蹊徑。直到我倆一天在網上看新聞,看到小李哥的前女友說他財大器粗(!),但一點也不持久,時間短得跟他的電影預告片一樣!
  看完這條娛樂新聞,我和桑梨的反應分別是這樣的:
  我:這編輯簡直了!我幾乎都能透過屏幕看見他做這條新聞時認(XING)真(ZAI)敬(LE)業(HUO)的表情!
  桑梨興奮地:哪部預告片?啊?到底是哪部預告片啊?小李子拍過那么多電影,是加長版的啊還是精簡版的?要急死我了這是,說話說半截……你知道最絕的是什么嗎?遇到這種事,當事人還真是欲、辯、無、門!
  完了又回過頭來訓我:林曉,你看見沒看見沒,這才是罵人要揭短打人就打臉,不疼不癢地批判一點人品道德有什么用啊同志!現在都是二十一世紀了,是個人的臉皮就能扛導彈。
  我看她的表情逐漸開始變得猥瑣起來,馬上喝道:我這沒你想聽的黃色小段子啊!別來這套!
  作為一個雖然未婚但木秀于女流氓之林的專業級選手,桑梨不置可否地摸摸下巴,嘿嘿笑著走開了。

  陳念遠當然不知道這一瞬間我腦子里已經千折百轉了多少個念頭,因為我一直木著臉。不過我也不摸不清他的想法,比如,這么大冷的天,在這跟個電線桿子似的一杵,這是進行耐寒訓練哪?
  我聽到他說:“林曉,對不起。上次她跟我說了,是她先去找你的。”

  其時天色已薄暮,今冬干燥,第一場雪還未降下來。陳念遠就站在四惠橋橋頭的路燈下。
  以前他偶爾也來過公司接我下班,那時他也是倚在橋頭,我還打趣他有這等的功夫,要不要下橋去來場垂釣。
  可見人是不能見故人的,見故人總會免不了懷舊。但生活總得往前走。我被推推攘攘至此,再也無法倒退回去。

  我當然沒有往日那樣天真可喜,以為他過來就是單為了一句道歉。北京城這么大,跑過來一趟簡直像橫跨一州,現代科技如此發達,一句道歉哪兒不能說?要說為了表誠意,我也不覺得事到如今我倆之間還有什么誠意可見。
  我暗中拍著自己肩膀說:林曉,你真正有大將風度,沒去抓曾媛的臉在前,不扯陳念遠的頭發于后,其情可感,再這么下去,上個知音頭條絕無問題。

  我淡淡地說:“哦,沒事,我早就忘了。你還有別的事嗎?”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腳尖輕輕蹭著角落一堆干枯的落葉。我裹了裹羽絨服,心里有了點不耐煩,還力圖讓自己不要掛到臉上來。大冷的天,這橋上的風颼颼的,因為空曠,沒有阻擋,刮得特別興起,偶爾還來個帶哨音的,配著鐵灰色的水泥路和石橋,真正一片北國深冬風光。
  陳念遠終于囁嚅道:“林曉,我有話跟你說,想請你吃個飯。”
  我馬上回絕:“不必。有什么事,你就在這趕緊說吧,我……”
  話還沒說完,電話響了。我從包里翻出手機看看,羅成的羅。
  我猶豫了一下,把電話掛斷,然后對陳念遠說:“你要沒事我就走了。”
  他反倒看看我,對著我手里的手機努努下巴:“怎么?找著新對象了?”
  我被氣樂了,聽聽這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先變心的那個人是我。
  作為一個狂想主義者,這時我已經在腦海里把手機砸他頭上了:“對!你都有孩子了,我還不得抓緊時間找新歡啊?”
  但事實上,我忽然看著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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