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的這句話,林兮遲吸了吸鼻子,聲音一頓,一段時間的空白像是在思考,很快便掛斷了電話。
動作十分干脆果斷,絲毫沒有考慮對面人的感受。
“……”許放摸了摸眉心,站了起來,單手掐著腰,用舌頭舔了舔嘴角,表情如同山雨欲來。他深吸了口氣,剛要打回去,手機震動了下。
林兮遲給他發(fā)了個圖片。
圖片上是一個昏暗的包廂,中央放置著一個顯示屏,停留在某句歌詞上,入鏡頭的還有玻璃桌上七零八落的幾瓶酒。
許放幾乎是立刻就認出來是在哪了。
是家里附近的ktv。
以前跟高中同學(xué)出去玩的時候,他們經(jīng)常就來這一家。
許放瞇著眼又看了幾秒,立刻出了門。
因為林兮遲沒給他包廂號,許放到前臺問了下,幾個服務(wù)員看他這副黑著臉的模樣,以為是尋仇的,也不敢隨意的告訴他。
看著她們一直支支吾吾的模樣,許放沒了耐心,直接進去一個一個包廂的找。
最后在一個小房間里找到林兮遲。
一推開門,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和撲面而來的酒氣味。玻璃桌旁放著一個黑色的酒桶,里面的罐裝啤酒只剩兩瓶,地上還有灑出來的酒。
林兮遲坐在沙發(fā)的小角落,背靠椅背,眼睫低垂,臉蛋在這光線不足的房間里顯得影影綽綽。
許放冷著臉,把燈開到最亮,隨后走到點歌機前,把音樂關(guān)掉。
燈一亮,林兮遲立刻警惕地抬起眼,因為近視的緣故,她瞇了瞇眼,很快就把他認了出來,眼睛一彎,笑瞇瞇地說:“哇,屁屁來了。”
他對她堆起的笑臉不為所動:“起來。”
林兮遲沒動,杏眼圓而大,眼睫撲閃著,嘴角還彎著,無辜地盯著他,似乎對他的火氣很是不解。
“你知道現(xiàn)在幾點?”許放也定定地看著她,烏黑的雙眸如墨,話里冒著火,“你不是不回來?回來了就泡ktv喝酒?你有病吧。”
她依然盯著他,腦袋還歪了一下,像是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許放更加火大。
一個女生在這喝得爛醉如泥,說什么都聽不懂,不哭也不鬧,乖巧的像只兔子,就不怕有居心叵測的人進來。
許放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過去站在林兮遲的面前,強壓著火氣。
“我再說一次,起來。”
林兮遲依然瞪圓著眼睛盯著他,像是在跟他僵持不下,誰都不肯先退讓。
她的眼睛眨了一下。
兩下。
眨第三下的時候,兩滴豆大的眼淚順勢掉落。
許放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那因為擔(dān)心而沖昏了頭腦的怒氣瞬間散去,不知所措地看著她眼里不斷往下掉的眼淚。
林兮遲不遮不擋,就這樣像個孩子一樣坐在他面前哭,小聲的哽咽聲完全抑制不住,哭的難以自控。
印象里,許放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林兮遲哭的那么傷心的樣子了。
上一次還是初中的時候,他因為腸胃的問題被送到醫(yī)院。
結(jié)果第二天她就來看他了,兩人當時的關(guān)系也談不上很好,令他措手不及的是,林兮遲一見到他就開始哭,什么開場白都沒有。
哭的撕心裂肺,像是他已經(jīng)死了一樣,惹得周圍的人頻頻望過來。
當時他在想什么。
忘了。
除了覺得丟人,還有什么。
好像是希望自己快點好起來吧,那她應(yīng)該就不會再哭了。
之后他再也沒有見過林兮遲哭成這樣過。
遇到什么事情,她永遠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被他罵,被他欺負,被他擺臉色,依然每天都嬉皮笑臉的,像是一點煩惱都沒有。
就連手上摔了一個大口子,都連一滴眼淚都不會掉,甚至還有心思去逗他玩。
時間久了,許放也幾乎要忘記了。
她遇到不好的事情,也是會很難過的。
而他,看到她哭成這副模樣的時候,也會難受到連話都說不出。
“你哭什么。”許放的喉結(jié)滾了滾,整個人蹲在她面前,側(cè)頭看她的表情,看著她越掉越兇的眼淚,他手忙腳亂的說,“操,我也沒多兇吧……”
“……”
“好,是我的錯。”見她連一個眼神都不給他,許放立刻妥了協(xié),“我這人脾氣太差了,我心腸歹毒,我罪該萬死,我連給你當兒子都不配。”
聞言,林兮遲的哭聲漸漸小了下來,眼珠子糊了一層水汽,眼周和鼻尖都哭得紅紅的,看起來十分可憐。
見她哭的沒那么兇了,許放才再度開了口,聲音低緩,帶了十足的耐心。
“你是不是就想呆在這兒。”
林兮遲想了想,搖頭。
許放:“那走了?”
林兮遲又想了想,小幅度的點點頭。
許放:“能起來不,我扶你?”
又搖頭。
許放皺了下眉,遲疑道:“那我背你?”
點頭。
許放嘆息了一聲,站起來幫她把東西收拾好,背上,隨后蹲到她的面前,輕聲說:“上來。”
這次林兮遲沒再賴著,立刻坐直了起來,雙手勾在他的脖頸上。
許放雙手托著她的大腿使勁,把她背起后往外走。
走了幾步路后,林兮遲把臉頰埋在他的頸窩處,溫?zé)岬暮粑鼑娫谒钠つw上,還伴隨著不停掉落的眼淚,順著他的脖頸向下流,劃過他的心臟,灼熱的發(fā)疼。
又開始哭了。
明明下午上課的時候,她還是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帶著一臉的譴責(zé),說他這個人心腸歹毒。
怎么才過去半天,就變成這樣了。
許放沒再說話,任由她把情緒發(fā)泄出來。
過了一會兒,林兮遲突然抽噎著開口:“屁屁,他們都欺負我。”
許放的表情一頓,低聲問:“他們是誰。”
她沒答,自顧自地重復(fù):“他們都欺負我。”
許放也鍥而不舍地問:“他們是誰。”
林兮遲勾住他脖子的雙手力道突然加重,同時,她的臉也抬了起來。
感覺到她的動靜,許放下意識地側(cè)頭,往后望去,恰好與她的視線對上。林兮遲吸著鼻子,似乎很不高興他一直在問,眼睛瞪圓看他,聲音也刻意抬高:“就他們!”
“哦。”許放被她吼得一愣,表情是少見的呆傻。很快,他擺出一副反應(yīng)過來的樣子,“他們啊……”
見狀,林兮遲的心情好像瞬間就好了些,不再瞪他,也不哭了。她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說:“屁屁,有人摔了我的杯子。”
“誰。”
“我以為我跟她們相處的挺好的。”林兮遲喃喃低語,情緒很低落,“我還以為她們也挺喜歡我的。”
“所以是誰。”
“她們都不喜歡我,沒有人喜歡我。”說到這個,林兮遲又帶了哭腔,把眼淚蹭在他的肩膀上,聲音低到塵埃里,“我是不是很多余。”
許放的脾氣又開始差了:“多余個屁。”
“哦對,還有屁屁。”林兮遲腦袋迷迷糊糊的,只知道捕捉他話里的字詞,聽到“屁”字,她像是突然想起來了,又開心了起來,“屁屁喜歡我。”
“……”
毫無預(yù)兆的聽到這樣的話,許放猛地咳嗽了幾聲,猝不及防地回頭看她,耳根倏地泛紅:“你在說什么?誰喜歡你,傻逼吧。”
“屁屁嗎?”林兮遲的眼里還帶著水光,歪頭想著,“屁屁確實是傻逼。”
“……”
許放的額角一抽,正想罵她一頓的時候,突然注意到她清澈干凈的眼睛。
不夾雜任何其他的情緒。
他瞬間明白過來她所說的“喜歡”并沒有其他多余的含義。許放自嘲了聲,聲音低了下來:“老子沒事跟你這酒鬼計較什么。”
“嗯。”聽到“計較”兩個字,林兮遲開始很認真的評價他,“你這個人就是很計較的。”
聞言,許放剛剛低落的情緒瞬間蕩然無存。
他忍辱負重地聽著她的話,想著她今天心情不好,便沒跟她一般見識。
林兮遲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還有些許的沙啞,對著這個話題打開了話匣子:“我讓你給我轉(zhuǎn)錢買蚊帳你就剛剛好給我轉(zhuǎn)三十九塊九。”
許放閉了閉眼,認下這個罪。
“叫你屁屁也不讓。”
但她喊了之后,他什么時候不應(yīng)了。
這個許放就不怎么想認了。
“不帶我吃麻辣火鍋。”
那醫(yī)生才剛說忌辛辣刺激性食物。
許放還是不怎么想認。
“我跟你說贏了籃球賽把獎品給我你也不愿意。”
聽到這個,許放終于忍不住了:“我要是答應(yīng)你了,輸了你不得失望死。”
林兮遲頓了頓,搖頭,似乎不太明白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會失望死的。”
這句話表達的意思似乎是,她相信他是絕對不會輸?shù)摹?br/>
許放的心臟一動,對這樣的她完全無可奈何,他斂睫,聲音像是在嘆息。
“行吧。”
還沒等他把下句話說完,就聽到她一本正經(jīng)地說:“如果能讓許放輸。”
“……”
“我可以存錢倒送那個贏許放的球隊一輛保時捷。”
許放:“……”
他到底跟她有什么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