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蘇安一同意, 賀長淮情就好了,不止寶貝槍送了出去,臨走前兌現了自己說過的話, 給了每人一塊大洋。
這兒鬧得大, 戲園里的戲班在嘀咕著, 外頭看熱鬧的人在嘀咕著。說北方來的賀二爺沒準看上他們葉老板了。戲班里的旦角紀玉生聽聞了這,他神色黯然地坐在后臺里良久,班主專門過來低聲勸他,“玉生,收著點你的表情。要被葉老板看著了, 我看你哭都來不及了。”
紀玉生啪嗒一落了淚, “班主,葉老板耐不住賀二爺。”
“哎呦!”班主連忙著急地左右看了兩眼,“您可閉嘴吧!人兩位的你還能說?瞧見賀二爺那天做的了嗎?那么大一卷鈔票!全扔在了你腳上!你想想, 你得唱多少出戲能掙出來這么些鈔票, 怕嗓啞了都不夠!”
紀玉生眼淚更多, 泅濕了衣裳。
班主咳了兩聲, “行了,你多想了,知道的曉得你這里惦記葉老板,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家死了爹娘呢!咱哪,都想這么多, 賀二爺以前沒聽說過喜歡男人,葉老板不那般的人, 沒準什么都沒有,都咱們自個兒想出來的謠傳。”
紀玉生擦擦眼淚,“班主, 我曉得了。明個還要去李府排戲,您去忙自個的吧,我哭一會兒就沒了。”
江正榮聽到了這個消息。
他請了蘇安到他的府上,蘇安一進門,就見到有大夫臉色難看地從大門急匆匆離,瞧見蘇安一行人之后,還拂袖怒哼了一聲。
蘇安了然,“江會長又諱疾忌醫了?”
門房苦著臉,“葉老板,還得您多勸勸咱們爺。”
蘇安來到這個世界不過半個多月。經過一個世界的錘煉,他明顯感覺到自己在從細節處看人的這方面有了顯著的提高,但他聰明的小腦瓜怎么想不透原和江正榮之間的關系。
基原的角度去看,江正榮只不過原往上爬的一個梯.,保護原在晉城好做生意的靠山。但江正榮呢,卻對葉蘇安似遠似近,喜怒不定,讓人猜不出他喜歡葉蘇安還不喜歡葉蘇安。
蘇安之前來過江府兩次,偶有一次江正榮肩上受了傷,他不喜大夫醫生靠近,蘇安那會不過客套一句:“江會長,我來給你上藥?”
江正榮不喜和人觸碰,原從未近過他的。然而蘇安當時隨意的這么一提,江正榮竟然點了點頭,自然以后,蘇安就成了唯一一個能碰到江會長的人。
一路走到正房,蘇安鼻尖一動,走到側臥著的江正榮旁,“哪兒來的血腥氣?”
“你比狗鼻還靈,”江正榮懶懶道,“過來,給我上個藥。”
“您又傷在哪了?”
蘇安上前,輕輕坐在榻上,江正榮右臂遞給他,“前面后側,瞧見了么。”
葉老板的手輕緩,傷口露出之后,訝然:“這怎么弄的!”
一道大疤痕橫在大臂上,還在微微滲著血。
江正榮嘴角扯出冷笑,“北邊有群土匪想要搶路,真林大了什么人都有,不瞧瞧自己有沒有占著一條路的能力。”
蘇安里一動,轉頭看向玉瓊,“瓊兒,讓管家去端盆熱水,再拿個干凈毛巾來。”
玉瓊呆愣愣地看了江正榮的傷口好一會兒,似乎被嚇到了,突然打了個寒顫,踉蹌就往外跑去。
“這孩怎么沒見過?”江正榮看著玉瓊的背影,眼中暗色一閃而過,“葉老板還帶在邊,這么喜歡?”
蘇安微微一笑,素色夾襖理好,“前兩天的大雪日撿來的,我瞧見的時候都快要被埋在了雪里。還好命硬,帶來照顧了一兩天就好了。”
江正榮拉過他的手,讓他靠近坐,慢條斯理道:“知道你善,但你總得多長些眼。在路上隨手撿的人你都敢放在邊用,你不怕用出了。”
“瞧你說的,”蘇安隨著他的動作輕輕靠了過去,輕聲,“玉瓊那么大一點,能有什么壞思。”
江正榮還要出聲,玉瓊就端了盆水走了進來,他神色怯怯,放水就站在了蘇安的旁邊。
江正榮聲音冷了去,摸了摸蘇安的手背道:“還趕出去的好。”
玉瓊瑟縮了一,喉嚨中發出驚嚇過度的幼獸嗚咽。
蘇安連忙起去安撫玉瓊,“怕,江會長刀嘴豆腐,嚇著你玩的呢。”
玉瓊緊緊抓住蘇安的衣服,漂亮的臉色慘白,“啊啊”地低聲喊著。
蘇安細看著他,確定他眼中的驚恐絕非作假,一邊安撫他一邊想,玉瓊這么這么害怕?
就只因為江正榮的一句話?
蘇安喚了長石玉瓊帶出去,玉瓊被帶走的時候,頻頻頭看向蘇安,冷汗浮頭。江正榮不虞地道:“葉老板,人都出去了,你還看他做什么?”
蘇安收起思,專給江正榮上藥,江正榮消了火氣,冷哼一聲道:“我聽著前兩日,賀二爺在易水樓撒了一臺的錢?”
“哪有什么一臺,”蘇安長睫輕垂著,好笑,“這話你信,一張嘴說的一個樣,一百張嘴說得一百個樣,人傳人到你這兒,人賀二爺都成了只會扔錢的傻。”
江正榮朗聲笑了,“葉老板的這張嘴我向來喜歡。”
給江正榮上好藥后蘇安就起告辭,江府不大不小,甚至有點兒擠。因為后院有一塊地方被封了起來,人人不得踏入。
府里的道路左右蜿蜒曲折,蘇安左轉右轉,見到走廊陰影里站著兩個丫頭正在聊天。
“秀姐兒,你昨晚聽到了后院的哭聲了嗎?”
“哪來的哭聲,你莫要亂說……”
“哎呀,我真的聽到了,嗚咽嗚咽的,滲死人了!”
管家大聲喝道:“你們兩個說什么呢!”
丫頭一哄而散,管家僵著臉跟蘇安致歉,“葉老板,讓您見笑了。”
蘇安不動聲色地笑了笑,“管家客氣。”
他拐彎的時候往后院瞅了一眼,層層房屋擋著,看不清面貌。
戲班里的旦角兒紀玉生去了李府唱戲,來的時候卻躲在了屋里不見人。直到第二天,有人報到了蘇安這,蘇安知道不對。
他腳步匆匆來到紀玉生床前,床上的人臉上敷著厚厚的白.粉,水鬢片貼在臉側一圈,面色鐵青,宛若死人。
蘇安里一窒,上前抓起紀玉生的手腕探脈搏,雖然遲緩,但還在跳動。
他松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大夫來了,蘇安其他人趕了出去,稍冷了臉,“誰能跟我說說,玉生這怎么?”
人人面面相覷,班主站出來道:“葉老板,昨個兒您去了江會長的府上。我就帶了戲班去李府搭戲,唱完戲后玉生就被留在了李府,聽說李府的小公請玉生再唱個花旦戲。”
葉蘇安眉頭微皺,朝班主輕輕看去。他眉眼并不鋒利,但班主卻出了一頭冷汗,“葉老板,我攔了,沒攔住!”
李府小兒李簧玩死戲的當年可鬧得沸沸揚揚,李簧當時還想要玩葉老板,可葉老板背后有江正榮,只能訕訕退而卻之。
蘇安轉了屋,讓長石拿來了條濕毛巾,拆去紀玉生的頭面,這頭面硬戴了一夜,額頭都被勒出了一道凹的青痕。擦完臉上的白.粉之后,玉瓊驚嚇地“啊!”了一聲。
紀玉生漂亮的臉蛋經腫了起來,還有幾道指甲蓋拉出來的刮痕。怪不得要用這么厚的粉來遮傷口了,蘇安黑著臉,捏紀玉生的嘴一看,喉嚨都腫如核桃大!
該死,對一個戲來說,不能口唱戲就第一大!
蘇安臉上陰晴不定,他拍拍玉瓊的后背,垂的長睫在眼瞼上掠出一道陰影。
更外一層戲班的人,他們都看清了紀玉生的模樣,吸氣聲一陣一陣,竊竊私語。
“玉生這臉豈不毀了?”
“這嗓不知道還能不能唱了。”
“李簧那畜生這么囂張,就沒人能管管他?”
“人家勢力這么大怎么管,怕出了這樣的,只能看著葉老板打算如何了。”
“葉老板要不管不問,豈不寒了我們的……”
蘇安聽得一清二楚。
他冷哼了一聲,雜七雜八的話頓時停了。蘇安最后看了紀玉生一眼,轉過淡淡道:“留個人在這兒照看著人。班主,你戴上幾個高馬大的徒弟跟我走,長石去駕車,咱們去李府找個公道。”
被點了名的連忙急急忙忙去辦,玉瓊緊緊跟在蘇安后,蘇安走到房門外頭,讓他在門口,自己獨自進屋拉床頭抽屜。
里邊正賀長淮給他的槍支。
勃朗寧m1900,還剩6發彈,小巧美觀便攜帶。蘇安槍放進衣袖里,雄赳赳地想,大不了他一槍打死一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