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封浮霜再來時便見到了之前那個身體不適的秋洺,她這下才知道他為什么是所謂的“頭牌”。
秋洺此人,清高非常。
作為南風館最拿得出手的“頭牌”,他可不是什么人想見就能見的。多少王公貴族日日求他一見也不見他搭理,因此那天被叫時,他懶懶拒了。
就算后面聽溫瀾說那日的客人如何如何大方,他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那位奇怪的客人身份被人套出來時,他才來了些興趣。
“你說她是昭華郡主?可有憑據?那樣的人物怎么會來我們這地界。”
他語氣中的質疑讓說話那人臉色漲紅,“我沒騙人!我看到了她身上的東西。”
“什么東西?萬一是你看走眼了?”秋洺不動聲色繼續套話。
旁邊的一群人跟著起哄,催促著那人快說。
那人囁嚅半天,還是開口了:“我聽之前一個客人說過,那位郡主很受寵,她身上的物件都是宮里出來的,上面會有流霜樣式的暗紋,那位小公子那天拿的扇子上就有一樣的。”
“她出手極大方。”他補充了一句。
秋洺聽到這已經差不多明了了,如果那人真是那位郡主,倒是可以一見。
因此第三日封浮霜再來時,秋洺就托溫瀾在她面前提一提他。
溫瀾跟他關系好,照做了。
封浮霜聽溫瀾提起秋洺時,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倒沒說什么,讓人去請那位架子不小的“頭牌”。
見到他時,封浮霜有些訝異,她還真是來對地方了。
面前的男人不像之前被帶來的八人那么年輕,看著有二十多,但樣貌著實出眾。
他穿一身簡單的白袍,像冬日里的皚皚白雪,看著干凈極了,第一次見他的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根本不會想到他竟是這南風館的人。
樣貌倒都在其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那氣度,不似凡間人,襯得他更加出眾。
“你叫秋洺?”封浮霜開口詢問。
“是。”話也少。
“會些什么?”封浮霜在這樓里泡了幾日,越發駕輕就熟。
秋洺眉眼低垂,回:“樂、技都略懂一二。”
口氣倒是不小,封浮霜笑笑,讓他坐溫瀾邊上,示意他開始。
秋洺選了他最拿手的琵琶。
他在溫瀾身旁坐定,調整下坐姿,執起一五弦琵琶撥動琴弦。
流暢婉轉的琴音自他指尖泄出,曲調悠長舒緩,縈繞在這小小廂房內。
他一曲畢,在場眾人還沒緩過神,封浮霜便稱贊起他。
“好琵琶,彈得也好,賞。”一旁的云嵐隨即遞過去一荷包,秋洺楞了下,放下琵琶接過那荷包,這下他是真信了樓里其他人說的那些話了,這位客人果然大方。
往日里他接待的那些客人,都是些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他一晚上來錢倒是快,但像今天這么快,還真是頭一回。
“多謝公子。”秋洺落落大方的道謝,倒是更得封浮霜歡喜。
*
封浮霜泡在南風館里的第十日,容色出眾或是有些技藝的男子她都見過了,玩鬧的法子也就那么些,她有些無聊,終于踏出了廂房。
外頭確實更熱鬧,但最讓封浮霜上心的,還是她在后院碰見的一男子。
那人站在花木之間,身形挺拔,是個年輕男子。
似是被封浮霜的腳步聲驚到了,他回過頭,封浮霜就瞧見了一張格外俊秀的面容,細細看去,竟有幾分熟悉。
她定定的看著對方,有幾分愣神。
那男子先開了口,“這位……公子,可是識得在下?”音色也熟悉。
“你是何人?”封浮霜不回他的話,反問他。
男子面露無奈,還是答了:“在下來此找一友人,至于名姓,萍水相逢,何必掛心。”
“這里的友人?”她語氣中似是帶了些諷刺。
男子面色一肅,“公子豈可出言嘲諷,要知我與友人相交,全憑一腔赤誠罷了,與身份地位無關。”這般正直的話,配上他俊秀的容貌,很難不令人生出好感。
封浮霜看他的眼神好似都和緩許多,兩人再交談了些,聊的越發投機。
確實是萍水相逢,兩人最后也沒告知彼此的身份。
回到府里,云嵐發現了自己主子的心不在焉,她溫聲開口:“主子若是無聊,明日我們可以換個地方。”
封浮霜還在想下午碰見那人,思緒突然被打斷,她下意識回:“不,有意思的才剛開始,魚才上鉤,我怎么能走。”
云嵐沒聽懂她的話,只知道主子拒絕了她的提議,她不再多說。
之后幾日,也不知什么緣故,封浮霜總是能與那天萍水相逢的那人遇見。
她也終于知道了他的名字,隨即想起了他是誰。
*
一連半月,南風館封浮霜是日日都去,這行為在皇室宗親中算比較出格的了,因為沒人像她一樣明目張膽的去,更別提她還是個女子。
這消息在眾御史的口中轉了一圈,朝中無人不知,最終還是傳到了皇帝耳朵里。
封浮霜被召去宮里時,一點兒也不意外。
她反倒有些奇怪,已經半個月了,消息是才傳進宮嗎?
“舅舅,你找我?”行過禮后,封浮霜假做不知發問。
景平帝面色平和,也不提那些御史在他面前說的話,只問:“近些日子在忙什么?朕好似許久不見你了。”
封浮霜笑,她很誠實,“我去長見識了。”
“嗯?”
“舅舅不知嗎?我這半月一直泡南風館,宋御史前幾天說,您一定會罰我的,他還說……說我小小年紀竟如此不知廉恥……”她聲音越到后面越低,頭也垂了下去。
景平帝皺起眉,聲音冷了些:“你是郡主,朕沒罰你,他倒是先口出狂言了?”
封浮霜沒說話,只抬頭望了眼高高在上的帝王。
皇帝看她看過來,勉強壓下心頭怒火,放緩聲音:“不是什么大事,舅舅不會罰你的。”
封浮霜像是有些驚訝,“舅舅不罰我嗎?”
“不罰你。”他頓了下,“只不過,那些地方到底不干凈,若真想……”他咳了下,“朕讓魏九找些家世清白的送去郡主府。”
“家世清白?”封浮霜似有不解,“家世清白的恐怕在樂法上的造詣不如樓里的人,再說,我去那也只是為了找樂子,養在府里怕是不便。”
皇帝愣了下,片刻后反應過來才正色道:“那你去的時候多帶些人,別讓人沖撞了。”
封浮霜努力忍住,沒笑出聲,她回:“我知道了,舅舅。”
“對了舅舅,還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