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眾位妃嬪多想,蘭瀾就在貴妃耳邊說了些什么。
貴妃略帶蒼白的面容微微一滯,開口答應了剛剛淑妃的請求,“你們既愿意去為太后侍疾,就去吧,只一點,須得盡心盡力?!?br />
最后幾個字,她說的有些重。
“是。”明明達到了目的,淑妃心中卻有些不安,但她還是應了下來。
等殿內眾人都退了出去,貴妃似是放下了防備,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又想做什么?”
蘭瀾嘆了口氣,輕輕撫上貴妃額頭,替她揉按起來,“王爺想見您,說是為了郭姑娘的事,實際上,怕是惦記您著呢?!?br />
貴妃冷笑一聲,“惦記我?惦記我手里的東西罷了,郭明言怎么了?事辦的不順?”
蘭瀾斟酌片刻,將揚州傳來的消息盡量用委婉的說辭說清楚。
“揚州大部分商路掌握在黎青松手里,他不點頭,我們的事很難辦,娘娘又不許郭姑娘借您的勢,局布的自然慢些?!?br />
她說的這話貴妃當然清楚,但她沒那么多時間跟他們磨。
“我寫封信,你讓人送去冀州宋家。另外,告訴郭明言,年底之前,她若能拿下揚州一半的商路,本宮與她的約定就還有效?!?br />
貴妃這話出口,蘭瀾有些遲疑,后半句她沒有什么異議,但前半句的問題就大了。
先帝在位的最后幾年,大業就已處在風雨飄搖之中。
如今這位陛下雖然勉強登上了帝位,但對九州的掌控卻不比先帝。
各州實際上的掌權者雖面上仍然恭敬,但誰都知道,大業如今不過是在強撐罷了,平靜的油鍋底下是即將沸騰的巖漿。
別人不清楚,蘭瀾再清楚不過,自家娘娘能上位,靠的也正是這些并不安分的州牧。
涼州、崇州對抗外敵自顧不暇,揚州向來不參與朝政,暫且不論。
剩下的五州之中,青州天然站在貴妃身側。
交州有秦王,在他未拿到先帝遺物、接回他母親之前,交州也無需擔心。
若再得到冀州宋家支持,貴妃在朝堂上的位置才能穩如泰山,但……
“娘娘,冀州歷來世家盤踞,他們雖以宋家為首行事,但世家子弟行事向來張狂,若真與他們綁到一起,怕是于太子不利……”蘭瀾出聲勸道。
“我知道?!辟F妃的聲音聽著格外冷靜,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但那都是后事,若不與他們綁在一起,怕是再也穩不住這朝堂?!?br />
蘭瀾明白如今她們如今的處境,沉默下來。
皇帝病重,太后身體不好,貴妃以太子之母的身份垂簾聽政。
明面上看著風光無限,實際上暗藏的危機絲毫不少,甚至因為她是個女子,更遭針對。
她們如今不過是在勉力維持這個局面罷了,若哪天情形不好,辛苦維持的局勢就要崩盤。
二人又商量了一番,將寫給冀州宋家的信仔細琢磨,用詞懇切,只希望能將這個即將腐朽的王朝維持的更久一點。
“王爺那邊,娘娘真的不打算去見他一面?”出門之前,蘭瀾到底將這句話問出了口。
殿中人許久沒有說話,蘭瀾沉默的等著她回答。
一盞茶后,她聽見略有些沙啞的女聲道,“明晚長風亭,過時不候?!?br />
“是?!?br />
*
長風亭中。
貴妃仔細的審視起面前的男人,這是她第三次見秦王,但前兩次都未曾像如今這般如此仔細的打量過他。
面前男人的五官與皇帝有些相似,但卻更硬朗,帶著些粗野的味道,與傳言中平庸普通的四皇子絲毫不像。
他生的高大,身姿挺拔,眼神銳利,黑色的衣裳襯的他更加氣勢凜冽,是個不容小覷的。
秦王是先帝四子,不受先帝喜愛。
往日里她聽過宮女對他的議論,說他是個平平無奇的人,不善言辭不說,長的還一般,實在沒什么可取之處。
卻不知為何走了狗屎運,竟做到了交州州牧的位置。
但貴妃是知道的,面前這個男人早就在暗地里掌控住了交州。
朝廷讓他做交州州牧是錦上添花,就是不讓他做,交州也脫離不了他的掌控。
他們二人的約定是,她幫他穩掌交州,他在朝堂上支持她。
但其實,這筆交易對他來說并不劃算。
在他知道她手中還有先帝遺物之前,也確實對她較為冷淡。
就算他的母親還在宮中,他也沒因此對她態度和善幾分。
但兩人見過一面后,他的態度卻變得截然不同。
時常送信不說,態度也變得頗為曖昧,竟像是想要同傳聞中一樣,與她來一場情事一般。
往日里他的信,貴妃從不曾翻閱,他的邀約她也沒答應過。
但如今她想要借他的勢,就不得不與他見上一面了。
“王爺想必知道我今日來此是為何?”貴妃先開了口。
“知道?!鼻赝鯌?。
只兩個字就打發了她,果然如傳聞中一樣寡言。
只是不知,這樣的人為何能寫下那么多封情信。
貴妃心中輕嗤,還沒開口就被夜里的風激得咳了兩聲。
只咳兩聲,絲毫未曾緩解喉間的癢意,她背過身去咳嗽,身體起伏間臉上倒是多了些顏色。
秦王未曾出聲,只將亭中宮女準備好的茶倒了一杯,往她那邊推了過去。
貴妃聽到動靜,轉過頭來灌下他倒的那杯茶,緩了片刻,方才好了些。
“那藥你就是這么下的?”秦王突然間問出這句,令貴妃心中防備心頓起,不待她矢口否認,秦王又說話了。
“你也不必瞞我,藥是從交州出去的,你覺得能瞞得過我?”
貴妃沉默不語。
“娘娘當真是不將自己當回事?!鼻赝蹰_始冷嘲熱諷。
貴妃皺了皺眉,她與他應當沒有熟絡到這種地步吧。
卻聽秦王道,“你服過解藥嗎?”
“嗯。”她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沒承認也沒否認,端看他怎么理解。
“那藥的揮發力極強,娘娘應是將藥涂在了身上或是衣裳上。
不過就算您提前服過解藥,如今卻也有了癥狀,不知娘娘作何打算?”
貴妃在心里暗暗補充,起先的癥狀是咳嗽不止,再過半月就會頭疼,思緒混亂。
再過一月身體就會慢慢衰弱,那位如今應該已到了最后一個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