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上層，這里到處都是充滿科技感的高樓，走在路上的那些行人，他們都是真正的富豪，上層人士。這些人通過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傳輸，將意識轉(zhuǎn)移到定制的機械軀體里，哪怕?lián)p壞也不會影響自己的健康。
伏尼似乎也意識到鹿正康對常識的缺失，開始為他解釋這個世界。
曾經(jīng)的世界已經(jīng)在戰(zhàn)爭中成為歷史，戰(zhàn)后，一個名為圣殿公司的財團聯(lián)合了舊世界的殘余勢力，一起創(chuàng)立了五個天堂，由一個名為伊甸園的人工智能進行統(tǒng)籌管理。
富人依然是富人，窮人依然是窮人。
富人擁有一切，窮人只能在逼仄的個人空間里靠最低的補給茍活。
而最讓人寒心的是，富人的階級已經(jīng)飽和，再沒有任何人能躋身上游。
……
伏尼帶著鹿正康坐傳送帶離開了城市，歸功于鹿正康的衣著不凡，一路上伏尼沒有被懷疑。
他們出現(xiàn)在一個幽靜的小鎮(zhèn)，太陽很柔和，空氣濕潤，氣溫不高不低，街道旁擺著各種盆栽，花草活得舒展大方。
伏尼臉上冒汗，污漬被汗液沖刷，一道道往下淌，看著像在洗玻璃。
“我……我得準備一下。”他咽了咽口水，跑進無人的小巷，卸下背包，茲拉打開拉鏈，從里面掏出一堆清潔用品，還有一套勉強算得上體面的正裝。
他脫衣服，一邊還對鹿正康說話，緩解緊張，“我和她在網(wǎng)上認識的……當然，用了一些小手段，我曾經(jīng)也是一個爛人，但她一直鼓勵我……”伏尼拿噴霧在身上比劃，污垢輕松從他體表溶解，這場面像是在給人體噴漆，噴過的地方就干凈又潔白，“我其實不太相信別人，但她真的不一樣，她教會我很多。我們底層沒有詩歌，只有LSD，是她教了我詩歌……”他把臟衣服小心地收回包里，然后換上新衣服，“我不知道那些句子是什么意思，我也不認得什么費德里科·加西亞·洛爾迦，又或者是泰戈爾……她一句句說給我聽的。”
收拾停當?shù)姆峋褶绒鹊乜粗拐怠?/p>
鹿正康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人才是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認真的臉上甚至還帶著一點點稚氣。
“有一顆平靜的明星，它沒有眼睛。”他對鹿正康如是說，“這是我的暗號，引自洛爾迦的《詩人在紐約》，她的暗號是‘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引自伏爾泰的《飛鳥集》。”
伏尼搓搓手，“我去了……你要看著點，情況不對就把我救出來……不對，是把我們倆救出來……”
鹿正康點點頭，看著他闊步向著外面陽光的世界走去。
伏尼走到一戶帶花園的院子前，敲響門鈴。
一個女孩從白房子二樓的窗戶探出頭來，非常驚喜。
“是誰啊！”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屋子里傳來。
“我去開門，你歇著吧媽媽！”
腳步聲騰騰下樓，伏尼露出熱切的笑容。
一切都像故事里那樣……
女孩與男孩相遇，交談……
但結(jié)局……
執(zhí)法隊包圍了院子。
一陣拼殺后，鹿正康帶著伏尼的軀體回到城市。
“殺了我。”小伙子這樣說。
“為什么不是我去殺了她？”
“那不是她的錯。是我在騙她。”
“那你現(xiàn)在想回去嗎？”
“我哪里都去不了了，那個好脾氣的伏尼已經(jīng)死了。”
“……”
鹿正康將手里鋒利的劍刺入他柔嫩的心臟。
“嘀嘀嘀！”一個巡邏無人機飛到鹿正康頭頂，“這位公民，您涉嫌謀殺，請站在原地，配合接受執(zhí)法……“
“嘭！“
劍光閃過，無人機墜地。
“吱吱——滋。”雜音很快結(jié)束，一個熟悉的男性合成音傳出，“哦，你來了，很快。而且避開了那些人。來公司分部吧，我會安排好的。”
……
圣殿公司外形如一個倒扣的銀碗，在城市不變的夜幕下顯得格格不入。
鹿正康從正門進入，走到前臺，穿著制服的服務(wù)機器人很禮貌地問他有沒有預(yù)約。
臺上的電子屏上出現(xiàn)一行字。
“任務(wù)：奪得金蘋果，目的地：圣殿公司第二分部核心區(qū)，任務(wù)將于五秒后開始。”
鹿正康一驚。
“核心區(qū)在哪？”
“您并不是本公司成員，無權(quán)得知此事。”服務(wù)機器人語氣呆板。
電子屏上倒計時歸零。
陡然，警報聲響徹整個公司。
“警告！警告！伊甸園受到攻擊！核心區(qū)封閉結(jié)構(gòu)受損！開啟強制隔離措施！”
黑洞洞的槍管從天花板伸出，開始無差別掃射，一時間大廳里零件紛飛，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隔離措施！
電磁脈沖狂涌，鹿正康感到自己的機體嚴重受損，被機槍掃中。
他跌倒在地，地上的炫光屏浮現(xiàn)出路徑圖標，他就用手扒著地面往前爬。
偌大的第二分部被伊甸園的隔離措施殺得干干凈凈，鹿正康這一路沒有被任何人攔截。
順順利利就到了一個中央大廳，這里豎著一根長柱，柱子上全是接口，數(shù)據(jù)線密密麻麻的聯(lián)通到房間四周。
鹿正康爬到柱子前，這里沒有電磁脈沖，所以他勉強一番后，站了起來。
“我來了！”他喊道。
“空白之人，你的一切行為，在這個被金蘋果數(shù)據(jù)化的世界里都不會留下痕跡，所以也只有你能結(jié)束這一切……”
一座水缸從地上升起，水缸里浸泡著一顆蒼白的、臃腫的大腦，而那個男性合成音從里面?zhèn)鞒觥?/p>
“我叫戴斯蒙·邁爾斯。我潛伏在這顆大腦里，潛伏在伊甸園的數(shù)據(jù)中。”
鹿正康看著這顆蠕動的腦子，渾身發(fā)麻。
“你很驚訝？但這沒必要。”
“我怎么才能離開這里？”
“我不知道。但我了解一些線索，只要你同意把金蘋果帶走，我就告訴你。”
“我當然同意！”
“那好……你們這一類人，我的記憶里有很多，但數(shù)據(jù)告訴我你們不存在，簡直就像幽靈不是嗎？”
“我這一類人？”
“是啊，沒人知道你們是誰，但你們確實出現(xiàn)在我們的歷史中……你算是很弱小的一位了。”
“……”
“你要找到自己同原來的世界的聯(lián)系物，就像一個信標，就像暗語，你現(xiàn)在只要能找到這個存在于你潛意識里的東西，你就能回到自己的家。”
鹿正康沉默著，不知所措。
“看來需要一點幫助，那好吧，你先拿著金蘋果，看看它的力量能不能幫到你。”
中心的長柱打開，露出內(nèi)部真正大放光芒的金色圓球。
“先行者的科技在逐漸侵蝕我們。”
鹿正康抬手觸摸伊甸碎片。
一瞬間，眼前一片黑暗。
……
鹿正康站在鏡子前，里面有他自己的倒影。
這個房間空曠又明亮，卻不是他曾去過的任何地方。
倒影對他笑了笑，開口說道：“我是你的潛意識。”
“這是一次很有趣的冒險，我玩得很開心。”
“現(xiàn)在，你該回去了。”
“從你的口袋里。”
鹿正康摸口袋，里面有一支筆。
正是他揣在兜里的那支作業(yè)筆。
看到它的同時，眼前的鏡子破碎。
倒影在對他微笑。
……
午后陽光照在房間里。
鹿正康睡醒，看了看墻上的鐘，已經(jīng)五點了，而他的作業(yè)還沒寫。
他回到書桌，握著那支筆。
夢境終究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