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短短18年,卻像走了很長一段路,這并非什么青春傷痛文學,而是文圖若的內心真實寫照。
親鳥蓋好了巢穴,里面有幾只小鳥,最后只能成活一個。
依稀記得在巢穴的時候,他的老師教導他,不要出眾,做個平庸的人,扮演好路人的角色就行,別想著爭風頭,在家族兇惡的競爭中,出色顯眼的人往往活不到最后。
所以在巢穴的時光,文圖若兢兢業業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
在一開始他并不這樣,他是個誠摯的人,他毫不掩蓋自己的想法,慢慢到了最后,變得虛偽。
以至于戴上臉上的面具再也摘不下來,在那之后數不清的日子里,記憶變得模糊,內心渴望被壓抑,到了最后,每天醒來,都只是在重復生活,陷入循環。
直到有人找到他。
凌晨四點,文圖若醒來,有人要見他,他如約來到了審判大廈。
“你好,文圖若先生。”戴著面具的人恭敬地說。
T的辦公室前還有一個會客室,但是T不在,他的手下替他出面了。
汩汩水流聲在耳邊響著。
“找我什么事?”文圖若打了個哈欠坐在沙發上,抬眼看著手下,對方站在烏黑的大門前,他不知道T是否在大門后面聽他們講話。
“你應該知道參與劇本要遵守什么合同。”
“怎么了?你的意思是,我違反了合同?”
“正是。”
“哈?有意思,那你講講?”
“按照一開始的約定,你參加劇本,我們購買你的藥物,并且在你完成你的任務后將你扶持成邦德家族族長。”
“你原本的劇本只是扮演好利用公典免卑鄙的朋友,以促成公典免心智的轉變,但你現在的表現...我們組織不敢茍同,你是否盡到了你的職責。”
“我的表現?我不是表現得好好的嗎?我就是在利用他啊!”文圖若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以一種夸張的口吻說“難道你們這群天天盯著監控的人也被我騙了?”
“你表演的技術確實高超,這也是T同意你每次出格行動的原因,但我們評價你的表現并不是通過這些...這是公典免的數據,你看看吧。”
手下揮手,全息屏幕從屋頂投下,文圖若看著一行行數據。
“你們還是第一次給我看這個,看得出來很有誠意,但是,我看不懂,你能跟我講講嗎?”文圖若聳肩。
“你知道,我們采取果實都是通過裝在公典免身上的裝置,那個耳釘也是收集的一部分,所以我們通過它來時時監測他,但是,你看這個。”
手下指了指某一處,文圖若站起身來到屏幕前,抬手摩挲下巴。
“公典免現在對你的感情,并非只是恨和厭惡...說實話我們沒法時時刻刻知道你對他做了什么,但顯然這個結果不是我們想要的。”手下頓了頓,“我們需要的是,你把這個恨推倒極端,最后再按照劇本里的結局,被T親自收集。”
“而現在的狀況,可能達不到指標。”
“你的意思是...”文圖若愣了一瞬,他壓下勾起的嘴角,“公典免他喜歡我?”
“我不知道,但是你...你為什么是這個反應,你有聽到我說的話嗎?”
“沒關系,沒關系,你不用擔心我!我會扮演好我的角色的!”文圖若貌似開心的樣子,他拍了拍手下的肩膀,“回頭告訴T,我保證完成任務就行了。”
“——”手下嘆了口氣,文圖若回頭看他。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事情重要性,你距離退場只有一個月了。”手下的目光透過面具幽幽地看著文圖若,“根據T的推演,不管你們現在如何,公典免最后必定會極度恨你,你到最后的作用不會脫離劇本。”
“說不定呢,T的推演再準確,也不能百分之百吧?”文圖若有些激動,剛才手下說的話不知哪句刺激到他了。
“看來我說的還是不夠明白,你只是配角,不要妄想與主角產生羈絆,過度脫離劇本的后果連你自己都無法想象,我們沒有告訴你嗎?上一個脫離劇本的角色,現在已經生不如死了。”雖然戴著面具,文圖若好像看到對方在嘲笑他,嘲笑他的不自量力,癡心妄想。
看著表情越來越難看的文圖若,對方勾唇,又添了一句。
“而且,最后與公典免結合的是T先生,請問你又有哪點能比得上他呢?”
“...”文圖若按捺住憤怒,眉頭撫平,他恢復往日的表情,笑著,聲音輕快,“你說的沒錯,我的確只是個配角。”
“你明白就好,履行好你的義務,文圖若·邦德。”對方說著,回頭就要向T的辦公室走去。
文圖若笑著看對方的背影,余光瞥到臺子上的微型天使雕像。
“T大人,我已經——”手下手按在烏木門上,門被微微推開一個縫隙。
哐——
手下應聲倒下,后腦勺被砸的血肉模糊,血漫一地,蓋住了黑色的大理石地板。
然而文圖若沒有停止手中的動作,一遍遍地砸向手下的頭。
“我都說了——”
哐——
“我明白了——”
哐——
“叫你閉嘴——”
哐——
“你是聽不明白人話嗎!?”
哐——
直到腦漿迸出,面具碎裂,臉皮和顱骨碎片混到一塊,額頭冒出汗來,手臂酸了,文圖若才停下來,但沒解氣一般,他將雕像用力扔到一邊,站起身,看著眼前血腥的景象,變得興奮,他不得不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次他沒有很長時間,馬上就冷靜了。
文圖若發自內心地笑出聲。
彈跳的眼珠滾到一雙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面前,皮鞋的主人彎腰將連著血管的眼球撿起。
“挺好看的眼睛。”T贊嘆道,他慵懶地靠在辦公桌前,雙腿交疊,眼睛斜睨文圖若。
“這次還真是不請自來了呢,T。”文圖若禮貌地笑著,拉上褲鏈,抬腳邁過尸體,來到T面前,他身上的血腥味讓T皺眉。
“好久不見了!”他抬手,T垂眼看著他手上的血跡,將眼球放在他手里。
“好久不見。”T說,回身按下按鈕,文圖若把玩手中的眼球。
“老大,什么事?”
“有個工具報廢了,收拾完換個新的來。”T說著,語調絲毫沒有起伏。
“哈哈,我就知道,你向來大方,不會因為我毀壞了你的工具你會怪我呢!”文圖若將眼球放在辦公桌上,對著T身后的幕墻,借著上面的倒影將自己臉上的血跡擦掉。
“呵呵。”T淺笑,眉毛揚起,“人類會因為一個工具出了故障弄壞另一個工具而生氣嗎?”
文圖若眉頭壓下,笑容瞬間收斂。
“把壞的那個換個新的,出故障那個修好不就行了嗎?”T絲毫沒有意識到一般,他坐回椅子,雙手抬起墊著下巴,烏黑的佛珠露出,襯得他手腕更白。
“T,你什么意思。”文圖若雙手撐在桌面上,陰影籠罩住T,極具壓迫感。
“放松,孩子。”T抬手將文圖若按在座位里,語氣安撫,“你才剛劇烈運動完,不要再大動干戈。”
“你打算對我做什么?你想把我換掉?”文圖若看著他,眼神吃人一般。
“當然不是,你也算是個天賦異稟的轉換器,如果不是有公典免這樣效率極高的機器存在,我說不定會選你當主角呢!”T捂嘴笑著,像個富貴人家的大小姐矜持,“你只是偏離了目前的劇情,但不管怎么樣,劇本都會將你引導回原來的道路。”
“如果我說我不想扮演原來的角色了,你會殺了我嗎?”
“...”
“這句話,上次聽到是在幾十年前了。”T頓了頓,說道,“那你想換成什么?——”
“我想成為主角的愛人。”文圖若手按住桌子,語氣堅決,身體前傾,眼底意蘊著光,死死盯住T。
“愛人?”T有些疑惑,“看來我們對你性格的推演出了問題?”
“為什么會這樣,從巢穴里出來的嫡系,照理來說應該...”T喃喃著,一副很難理解的模樣,“上次的主角出問題是因為沒有做好保密工作,這次...不對...”
文圖若冷靜地注視著陷入沉思的T。
“我想不明白...”他自言自語,又看向文圖若,“你為什么要這樣?”
“沒有為什么,我和公典免互相喜歡,成為愛人,有什么沖突嗎?”文圖若頗為得意地說,挑釁地看著T,“T先生,不得不說你長得確實好看,可惜,公典免一點也不了解你,與他日夜相處的是我!”
文圖若就像在正房面前炫耀自己懷孕的側室,但T并未對上他的腦電波。
按照某些文學作品的解釋,文圖若算個戀愛腦,敏感到認為全世界都在跟他搶公典免。
“你對我,似乎有惡意。”T更加不解,“你與我簽下合同不是情愿的嗎?”
“不不不,我還得感謝你讓我參加劇本了呢!”文圖若笑得有些猖狂,擺了擺手,“可能這次劇本不能如你所愿了,T,公典免不會與你結合了。”
“不,他一定會與我結合,推演不會出現錯誤。”
“如果你想當主角的愛人,你就去吧,我不會攔著你,如果你成功了,那說明劇本可以通過這條路走到結局,如果最后你還是走回自己的道路,那也是必然。”T不在意的模樣,抬手捂住臉頰,揚了揚眉“但是我覺得你能逆轉角色定位的時間不多了。”
“...”文圖若沒想到T這么快就同意了,他以為T會像電影里那樣跟他在公典免面前上演白月光和朱砂痣的戲碼,但文圖若心里明鏡,T的最終目的并非是公典免本人。
“T,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自然是達成劇本結局。”
“這只是你的表面,實際上,你只是通過這個結局,去滿足另一件事?”文圖若笑著歪頭,察覺到什么的模樣,“我很感謝你之前送我的‘遺骸’,那個東西發揮的作用并非是地球任何一家生物實驗室能研究出來的。”
“...”
兩人對視良久。
“你背后站的的,是...系外文明?”文圖若單手支住下巴,戲謔地笑著,觀察著T的表情。
“雖然一開始察覺到的時候,我也不敢相信...但這一系列事情都詭異的很吶!”
“你想通過公典免身上得到什么,利用我的藥作為溶劑,然后得到的東西再交給他們?”
“所以...T,你覺得我的推斷合理嗎?”
“哈哈——”T鼓掌,“你可真是我見過最聰敏的那部分人了。”
“文圖若,之前審判大樓有給你發送邀請函吧?”
“你指的是那個黑色的信嗎?”
“嗯。”
“保管的好好的呢,我的任務不就是在會議上公開新藥嗎?”
“那只是其中一部分,如果你樂意的話,在會議結束后留下來,到時候我會告訴你一切。”T的聲音壓低,安靜的辦公室內,文圖若好像聽到了奇怪的響動。
“...”察覺到詭異,他身子向后靠,沒有注意到腳下T的影子微微變化。
“希望到時候也能看到這樣自信的你。”T手指點著桌面,將眼珠彈開,眼珠掉落,停在文圖若腳邊“期待下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