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節課是體育課,老師讓大家先跑三圈。
炎熱的午后,赤色的跑道被烘起塑膠味道,跑在排頭也只能感受到燥熱的風。
白帆跟在隊伍里,跑著跑著鞋帶松開了,于是出列蹲在草坪上系鞋帶。隊列還在繼續前行,白帆一邊挽著蝴蝶結,一邊用余光瞟隊列中經過的人。
江風與個子最高,應該是跑在最后的。
跑道旁邊就是籃球場,別的班也在上體育課,幾個男生把籃球拍得震天響,互相叫嚷著運球。隊列的跑步聲很整齊,一下一下的像是鼓點,白帆很慢地捏著鞋帶,想等江風與過去了再起來。
白帆在心里倒數著路過的人數,馬上就要到江風與。
三、二、一。
江風與在她面前停住了腳步。
準確的說不是停止,是突然剎住,還微微向前邁了一步。
白帆抬頭,就見江風與雙手抱著籃球,也低頭看了她一眼。
把籃球扔回籃球場,江風與留下一句“快起來吧”,然后扭頭跟上了隊列。
白帆在原地有點愣,但馬上又反應過來剛剛是他及時接住了飛過來的籃球。
風吹得她臉紅,還不及多想,就聽到江風與的心聲:“什么球技,差點砸我腦袋上。”
白帆一下笑起來,抬頭去看他的身影。
江風與已經跟在隊尾經過彎道。少年身高腿長,白短袖黑長褲的校服也被他穿得好看,此刻在慢跑的隊尾顯得有點局促。他刻意和隊伍拉開一點距離,逆著夏日燥熱的風前行,額前的碎發被吹起來,露出好看的額頭和經常彎成月牙的眼睛。
火速系好鞋帶,白帆也不從草坪抄近路,跟那少年一樣,跑進2號跑道,隔了半個操場去追隊列。
三圈熱身跑結束,同學們多少有些喘,惹得體育老師不滿地念叨:“一個個都是在班里天天坐的,課間操也不見你們好好動,剛跑幾步就喘成這樣?”
一個男生欠欠地站在老師旁邊碎嘴:“嘿嘿,我沒喘。”
另一個男生白眼翻上天:“李自繁你可真自戀,老師說你了么,你張嘴倒快。”
李自繁很臭屁地朝那男生吐了吐舌頭,一副你不服來打我的樣子。
另一個男生也不甘示弱,下一秒像是要擼袖子干架。
體育老師走過來終止他們小學生一樣的纏斗:“行了!王哲,李自繁,歸隊!”
被點名的二人悻悻地站進隊伍。
體育老師帶著大家做完熱身運動,掃視了大家一圈,才說:“今天的課程是練習三步上籃,現在男女生排隊去器材室拿籃球,拿完去籃球場集合。”
全班浩浩蕩蕩地到了器材室,又在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白帆一看這么多人扎成一推就頭疼,更別提今天上午已經經歷的夠多了,此刻還是默默退出來站在隊尾,等人都拿完了再進去。
周輕倒是仗義,一手抱一個球從縫中鉆出來,扔給她一個:“走吧,我們先去籃球場。”
白帆接過球笑起來,和周輕一起跑去籃球場。
“看好,我要開始上籃了。”體育老師拍了一下籃球,利利索索地來了一個三步上籃,贏得全班非常捧場的鼓掌聲,他瀟灑回頭:“三步上籃,非常簡單。只要記住口訣‘一大二小三高跳’,練習兩三次就能熟悉……好了現在大家都試試吧!”
聽從老師的指令,男女兩隊并成一列,抱著球在三分線外排好,挨個練習。
說是練習,動作熟練的也就罷了,動作不熟練倒不如說是挨個公開處刑。
周輕就不是很會,從運球開始真的就是整個人都不協調起來,別人的三步上籃重點放在“上籃”,她的重點放在“三步”。她嘴里念叨著口訣,醞釀許久,抱住籃球深一腳淺一腳地跳到籃筐下,猶猶豫豫半天再投一個三不沾,最后收獲身后班級同學的笑聲。
白帆站在隊伍里,既想安慰她,又緊張自己待會上籃不好,有點無措。
身后的男生們還在笑:
韓舟:“謹遵體育老師教誨,說是三步就是三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李自繁:“看她蹦的好認真,可我真的要憋不住笑了。”
王哲:“笑個屁啊!你第一次運球無敵丑,與其說三步上籃不如說是三步上墳。”
李自繁:“……你說誰?”
王哲:“說的就是你啊,三圈不喘俠。”
李自繁:“我們打一架。”
江風與:“校內不能打架。”
當然沒人要打架,江風與這話一出二人也消停下來,打了幾句哈哈就轉移了話題。
白帆也聽到了。
要是放在之前,聽到這句話白帆只會在心里暗暗來一句“不愧是遵守校規的好學霸”。可現在作為才目睹了江風與在校外打架的當事人,白帆很難說自己的聽后感。
校內不能打架,校外就能嗎?
也是到這白帆才發現,江風與好像有點想要隱瞞自己打架的事情,或者說不太想讓大家知道他會像那天在胡同里那樣冷漠。
她聽到的心聲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又有趣,見到的江風與還是陽光又明媚。
但那天遲到沒來上早課的江風與一點兒也不一樣,在課間大家都在睡覺時,他露出的表情更像是少了偽裝,冷淡又有點壓抑,就像是他本來是那個樣子才對。而胡同里的江風與更是全然不同,隱忍中帶著刺兒,讓人見了就想繞道走。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白帆覺得自己真的窺見了江風與的不為人知的一面。
回想起從高一單方面認識江風與起,印象中的他一直都是陽關又開朗,在籃球場上與同學歡笑,在主席臺上演講時神采飛揚,偶爾路過他的班級時,他坐在座位上寫字,靠在窗邊沐浴著陽光,側臉認真也溫柔。
到分班之前,白帆一直覺得他就是這樣人如其名,像晨起的江邊春風,拂過來又緩又柔,也像午間江上吹來的熱風,熾熱也明媚。
但他在胡同里打架時,渾身又散發著一股倔強又冷的勁兒,是江畔的夜風,張狂也有些涼的刺骨。讓白帆一想,就下意識地覺得這兩個不是一個人。
從來沒聽說江風與有點叛逆,沾點不良,更看不出。
也可能是她知道的少。
回頭去看江風與,此刻正轉著籃球和前面的男生聊天,眼里帶著細碎笑意。
白帆有點出神。
“下一個女生,發什么愣?該你了!”
體育老師的呼喊下,白帆猛地回神,發現已經到了自己。
溜號被抓包讓她有點不好意思,趕緊運球往前走,結果因為著急籃球拍到腳下,抬腳一踩直接坐了球車,當場來了一個大屁蹲兒。
坐在地上的那一刻,白帆有點恨恨地想:“別管什么江風與了。為什么今天我總在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