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整整十年的時間，方寸都是在這種寂寞的虛無之中度過，周圍的環境從頭至尾都從未有過絲毫的變化。
    中斷了靈力的補給，僅僅憑借帝劍那一絲獨特的聯系，一直堅持了十年，方寸如今看上去，已盡顯蒼老之態，白發過肩，臉上甚至起了皺褶，步履雖然依然未曾有過變化，然而卻也已經能夠從中感覺到虛弱與蒼老之感了。
    唯一不變的，或許只有方寸眼中那一絲淡淡的執著了。
    十年歲月的消磨也未曾令他有過半步后退，心依然堅如磐石。
    “嗡！”
    隨著時間的流逝，方寸手中的帝劍終于輕輕顫抖，透出了一絲淡淡的金色光影。
    隱約間，也能夠看得出，那光影正是死靈帝。
    停下腳步，看著面前的死靈帝投影，方寸并未答話，只是平靜的將目光落到對方的身上。
    “我贊賞你的堅持，但是，我也失望于你的愚蠢！”
    看著方寸，足足沉默了五分鐘左右，死靈帝這才緩緩開口道，依稀帶著三分譏諷，三分贊賞，三分復雜，還有一分說不出的詭異。
    “愚蠢么？”淡淡的重復了一下這三個字，方寸蒼老的面龐上隱約透出一絲灑脫的笑意，微微搖頭，并未回答，只是靜靜的繼續向前行去。
    “你以為這樣一直走下去，就能走出虛無之路？”冷笑了一下，死靈帝森然道，“你已經走了十年，我敢斷言，即便再走十年，你也依然還是走不出這里。”
    死靈帝的口吻非常認真，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沒人敢忽略死靈帝的話，或者質疑他的話，即便是方寸，也并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姓，可是回答死靈帝的卻依然只是簡單邁出的步子。
    根本不等方寸回答，死靈帝便繼續說道，“若不是帝劍在身，你早就已經死了，這是你與外界聯系唯一的紐帶！你若是依然冥頑不靈，就算有帝劍也只有死路一條。”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可是，這些……對我來說，不算什么。”微微搖頭，方寸并未后退，腳下的步伐雖然沉重，但是卻同樣堅定。
    “我說了，就算再走十年，你也走不出這虛無之路。”
    看著方寸從他的身側走過，死靈帝忍不住再次呵斥道。
    “那就走二十年！”
    腳步沒有絲毫停留，方寸的聲音緩緩從前方傳回，清晰而簡單，仿佛這原本就不過只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一般。
    這是一場無聲的角逐，即便沒有任何一個旁觀者。
    時間，其實早已經沒有了意義，若不是方寸心中一直默默計算著，根本就不會知道過去了多久。
    這里真的實在太安靜了，那是一種能夠埋葬一切的死寂，讓人打心底生出一種恐懼的孤獨。
    十年，又是十年！
    方寸的步伐已經不得已減慢了一半，蒼老的軀體，甚至已經開始了喘息，仿佛每邁出一步都要耗盡他全部的氣力。
    “嗡！”
    同一時間，帝劍再次顫動，死靈帝的投影再次出現，一如十年之前，只是如今的方寸更為蒼老虛弱了。
    “方寸，你還要繼續愚蠢下去么？動動你的腦子，虛無之路絕對不是什么簡單的考驗，更不是你依靠偏執就能夠闖過的，你這樣走下去根本不會有任何意義，只會讓你越發的蒼老，直到失去所有的生機。”
    眼中閃過一絲惱怒，死靈帝厲聲呵斥道。
    “你說的辦法，是指帝劍么？”微微抬起頭，方寸輕聲開口，只是腳下的步子卻依然并未停留。
    “我早就已經提醒你了，帝劍是你聯系到外界的唯一紐帶，只有帝劍才是打開虛無之路的鑰匙！你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找到縮，然后打開它，而不是在固執而愚蠢的一直往前走。”
    手中握著帝劍，方寸的嘴角輕輕上揚，“你是指，讓我的靈魂融入帝劍么？”
    從死靈帝投影上次出現的時候，方寸實際上就已經察覺到了帝劍之中那一絲細微的變化。
    沒錯，每一次通過帝劍吸取一絲細微的靈力來維持生命延續的時候，方寸都能夠感受的到，帝劍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不斷的誘惑著自己跳進去，仿佛只要把靈魂融入帝劍，就能夠源源不斷的從外界提取靈力，在短時間內徹底恢復實力，甚至是憑借帝劍破開虛無之路。
    雖然無聲，但是方寸非常清楚，這就是帝劍給自己留下的路。
    只是，這路，方寸卻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去走。
    “你既然已經察覺到了，為什么還不去做？難道當真想要被困死在這里么？”
    死靈帝的口吻之中滿是責難，雖然只是一個投影，然而卻依然帶著無盡帝威，讓人不自覺的便想要臣服下去。
    “因為，我不是你的木偶！”
    緩緩抬起頭，方寸平靜的開口道，“或許，你說的對，只要將靈魂融入帝劍，我就能夠離開，但是，那只是你安排給我路，不是我自己的路。”
    “你在擔心什么？難道我會害你么？”死死盯著方寸，死靈帝緩緩開口道，“你是帝劍的傳人，也就是我的傳人，我一生沒有弟子，換句話說，你就是我唯一的弟子與希望，我要讓你踏到這世界的巔峰，俯視眾生，要你成為與我一樣君臨天下的帝王。”
    “你信么？”
    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方寸只是簡單的反問出了這三個字，一時間，卻是頓時把死靈帝所有的說辭都死死的堵了回去。
    是啊，你信么？這一番話，且不說別人信不信，你自己會相信么？
    若說死靈帝真的心善到無償的留下傳承，推助后輩成長，這樣的話，會有人信么？
    沉默了片刻，死靈帝這才繼續說道，“好吧，我承認，我需要你來幫我做一些事情，但是，我可以保證，這些并不會危害到你自己，與我的承諾也并無任何沖突。”
    “你會把自己的生命，交付與別人的一個承諾么？”嘴角帶著一絲譏諷，方寸緩緩問道。
    “……”
    這個問題，根本就不需要答案，堂堂死靈帝，主宰生死，又豈會把自己的姓命交給旁人掌控？
    “你難道寧可死在這里，也要抗拒我的指引？”眼中透出一絲陰沉之色，死靈帝沉默了片刻，這才森然開口道。
    “我說過，我可以走出去。”昂起頭，方寸平靜的開口道。
    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卻足以清晰的從方寸的口吻中，聽出濃濃的自信，那是一種，任憑天崩地裂也不改我念的堅持。
    死靈帝并沒有再勸，到了這個時候，他自然清楚，任何言語都已經無法改變方寸的心志了。
    看著死靈帝投影再次消失，方寸嘴角的笑容卻是越發的燦爛了起來。
    “就快要結束了是不是？”
    步履闌珊，這么一走，就又是十年！
    三十年的歲月，仿佛一把無情的利刃扎的人心生疼，甚至無法呼吸。
    這樣的三十年，足以摧毀任何人的意志了！然而，讓人無法置信的是，即便方寸如今每次必須休息十秒左右才能邁出下一步，然而卻依然沒有絲毫的悔意，平靜如昔。
    方寸能夠清晰的感覺到生命的流逝，如今，即便是帝劍也已經再也無法帶給他任何幫助了，剩下的只有那一點殘存的生機，以及那依然瘋狂的信念。
    十步！
    方寸很清楚的知道，以自己的生命力與力氣，最多也便只有最后十步機會了。
    十步之后，不是脫身，就是死亡！
    然而，前路卻依然模糊，沒有絲毫的變化，依然無窮無盡，仿佛永遠也走不完一般。
    靜靜的站在原地，這一刻，方寸的腦子中閃過了無數的念頭，手指輕輕在帝劍上滑動，始終不發一言。
    到了這個時候，要說，依然沒有絲毫猶豫也是扯淡。
    畢竟，相對與死亡，明顯還有另外一條路擺在面前，只要按照死靈帝說的，將靈魂融入帝劍之中，或許便能夠破局而出，輕而易舉的離開這虛無之路。
    至于說，會被死靈帝算計，那至少也得先活下去，才能被他算計，才有被他利用的價值吧？
    方寸很清楚，無論死靈帝打著什么樣的主意，至少，現在自己對于他來說，還是有用的，不管怎樣，至少暫時他不會想要殺掉自己。那么，索姓就干脆繼續按照他布置的局走下去，下次再找機會好了。
    不得不說，這樣的念頭，很快就在方寸心中占據了上風，甚至一發就讓人難以抑制。
    無數的思緒在腦中輪轉，方寸想到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與之前不同，此刻的他，似乎也已經有了很多難以割舍的東西，比如逍遙子，比如王曉雪……看淡生死，說來簡單，但是心中只要有了羈絆，又還有幾人能夠做到如此灑脫？
    這一步，退，還是不退？
    生與死，便只在一念之間，這樣的抉擇，似乎已經不必考慮了吧？
    進一步，身死道消，退一步，海闊天空？
    這一瞬間，方寸似乎突然想通了些什么，眼中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灑然一笑，輕輕摘下了帝劍。
    “一念天堂，一步地獄……這便是你給我的選擇么？”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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