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一彈指，棋盤上的光影變化，波茲王國吞并了哈梯、亞述、巴倫，天樞大陸上只剩下埃居帝國與波茲對抗，然后又搖頭嘆息一聲：“馬爾都克擊敗了阿努納啟，接下來面對的就是九聯(lián)神系。如果形勢這么發(fā)展下去，埃居帝國也不是波茲的對手。阿蒙，你看出什么來了嗎？”
    阿蒙感慨道：“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往前追溯，天樞大陸的劇變從埃居法老拉西斯二世遠征哈梯時就埋下了伏筆。”
    這段歷史也是阿蒙在人間的親身經(jīng)歷，伴隨著他的成長歷程。從某種意義上講，若不是拉西斯二世發(fā)動遠征，瑪利亞圣女適時舉薦阿蒙為軍團長，讓他有機會建立功業(yè)救出族人，也成就不了今天的阿蒙神。
    那場戰(zhàn)爭埋下了埃居帝國由盛轉(zhuǎn)衰的伏筆，哈梯趁機脫離了臣服于埃居的命運，而阿蒙的出現(xiàn)可以說為潰敗的埃居帝國力挽狂瀾。那場戰(zhàn)爭真正的主角不是埃居法老拉西斯二世與哈梯國王路西爾，而是阿蒙與歌烈，也許還要算上吉爾伽美什與恩啟都。
    隨后又發(fā)生了很多事，歌烈雖然在戰(zhàn)場上建功立業(yè)，但是他的所作所為卻等于一直在阻止天樞大陸列國發(fā)生更大規(guī)模的戰(zhàn)亂。接下來另一件更重大的事情是亞述帝國崛起，辛納赫大帝對外擴張，目的不僅是征服巴倫還要吞并都克平原。
    可以清晰的看出恩里爾在幕后指使的影子，這位天神要借辛納赫大帝的野心徹底擊敗馬爾都克，完成阿努納啟神域的統(tǒng)一。但這個圖謀隨著辛納赫遇刺而遭受挫折，就連恩里爾本人最終也被馬爾都克斬落。反倒是馬爾都克以此為契機突破更高的成就，脫離了阿努納啟神系。
    辛納赫的征伐不僅間接促成了波茲王國更快速的崛起，也嚴重削弱了巴倫與亞述的國力，巴倫損失了六座城邦，而亞述帝國雖然強盛一時，卻透支了未來的國力埋下了衰落的種子。在這一系列變故中，總能見到歌烈力挽狂瀾的身影。
    無論歌烈做的多么出色，但最終還是失敗了。這不是歌烈的失敗，而是天樞大陸各國整體的衰落，其中唯一還能保持強盛的就是哈梯。所以波茲王國舍近求遠，首先征服哈梯并不是沒有道理，哈梯一滅，天樞大陸列國皆無法再與波茲抗衡。
    阿努卻指著棋盤上的埃居帝國搖了搖頭道：“我不是在談人間的國戰(zhàn)發(fā)端，而是談神靈的愿心。若哈梯、亞述、巴倫三國皆滅，波茲將會成為一個前所未有的大帝國，居魯士所做到的，比辛納赫的野心還要大。若順勢進軍擊敗埃居的話，九聯(lián)神域也將被馬爾都克吞并，如此局面，是否令你想起一個傳說？”
    阿蒙皺眉道：“難道是那個眾神之神的傳說？當都克平原重新成為一片沃土，將誕生眾神之神？”
    阿努點了點頭：“是的。”
    恩里爾的所作所為，馬爾都克如今正在做的事情，甚至包括當年塞特的野心，或多或少都與傳說中的眾神之神有關(guān)。而天樞大陸各國的爭奪，也是圍繞著都克平原展開的，最初拉西斯二世發(fā)動遠征的目的就是奪取都克平原。神靈有神靈的目的，而人間的帝王與國度也有自己的野心與**，要么受神靈指引要么以神靈的名義。
    阿蒙不解的追問道：“我當然聽過這個傳說，但它最早是怎么流傳下來的？”
    阿努長嘆一聲：“這是一個預(yù)言、一位神靈在殞落前留下的預(yù)言，她是天樞大陸各神系開創(chuàng)以來第一個被逼自斬的神靈，就是在曾經(jīng)的眾神之戰(zhàn)中殞落的阿瑪特。”
    阿蒙微微吃了一驚：“原來這是阿瑪特的遺言！我不知道它的來歷，就連穆蕓也不清楚。阿瑪特的遺言還真沒白留，她雖被逼自斬，但當初逼迫她的眾神首領(lǐng)恩里爾，在千年之后也可以說是被這個預(yù)言斬落的。我只是覺得奇怪，身為超脫永生的神靈，還會相信這樣的預(yù)言嗎？”
    阿努在阿蒙的靈魂中印入了一段信息，就是千年之前阿瑪特被逼自斬時所說的話，在天地之間回蕩的、蒼涼的聲音――“我面前的眾神啊，你們是多么的可笑，將這片原野化為焦土荒原，它象征著被斬落的神靈，也象征著你們的命運。你們奪得了神力源泉之領(lǐng)域，自以為是神靈的勝利，可是這樣的神系，也會像神靈一樣被埋葬。
    我今曰離去，當這片荒原重新煥發(fā)生機又變?yōu)槲滞恋臅r候，眾神之神會到來，天樞大陸不會再有這樣的神系與你們這樣的神靈。一切都結(jié)束吧，我與你們告別！恩里爾，我今天的命運便是你的將來。在那眾神之上，尚有所未知的成就，眾神將不復(fù)為眾神。”
    阿努轉(zhuǎn)述了阿瑪特的預(yù)言，又長嘆一聲道：“這預(yù)言無所謂相信或不相信，阿蒙，你也是神靈，神靈的預(yù)言并不是凡人的信口開河。阿瑪特是自天樞大陸有神以來，第一位自斬的神靈，我曾將天命書簡交給她，希望她能夠取代我成為神國之主。
    她當時的成就已經(jīng)無限接近于創(chuàng)世神，卻在思考是否可以求證更高的境界、超越創(chuàng)世神的成就，而眾神之戰(zhàn)就爆發(fā)在這個時候，她殞落了。她的預(yù)言只是指出了一條道路，當時的神系最終可能出現(xiàn)的變化與歸宿，所以實現(xiàn)這個預(yù)言并非是為了證明阿瑪特所言真假，而是神靈的自我求證。”
    阿蒙若有所思道：“是啊！當時誰也不知創(chuàng)世神之上又是怎樣的境界與成就，可以用怎樣的方式去求證？于是那眾神之神的預(yù)言就成了一種方式，阿瑪特至少有一點是對的，確實有比創(chuàng)世神更高的成就，如今宙斯和馬爾都克都求證了這一點。而看馬爾都克所為，是想繼續(xù)求證預(yù)言中的眾神之神。”
    阿努卻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已求證超脫創(chuàng)世神境界的，如今不僅有宙斯與馬爾都克，還有你――阿蒙！”
    阿蒙苦笑道：“我確實是突破了創(chuàng)世神的成就，但仍在懵懂求索之中，有很多問題還想向您請教。馬爾都克的情況我不清楚，但宙斯的成就我尚未印證，我聽說他開創(chuàng)奧林匹斯天國，不僅融合了前一任創(chuàng)世神的世界，如今還經(jīng)常離開神國在各地游走。”
    阿努擺手道：“你想向我請教？我還想向你請教呢！這些正是我感興趣的，宙斯所開創(chuàng)的奧林匹斯天國能夠融合前一任創(chuàng)世神的神國，如果還有誰能做到的話，應(yīng)該就是你。”
    阿蒙搖頭道：“我也不知能不能做到，至少現(xiàn)在還不能。”
    阿努前傾身體道：“你是如何求證與突破的？能把你的秘密告訴我嗎？”
    阿蒙一笑：“若是別人問，我自不會答，一是因為靈魂中的積淀與成就境界未到，答了也沒用，二是因為我并無必要告訴毫不相干的人。但是您若開口，我不會有所保留，不僅因為我曾得到天命書簡，也因為您是歌烈。”
    他伸手指向阿努的眉心，而這位古老的創(chuàng)世神閉上眼睛陷入了沉思，仿佛在體驗和回味著什么，臉上浮現(xiàn)出恍然與遺憾之色。只聽阿蒙的聲音又說道：“人間**的盡頭，就是創(chuàng)世神的成就。若所求如此，這條路便是神靈求證的盡頭，再無更高的境界。”
    良久之后，阿努終于睜開眼睛道：“若它是正確的道路，創(chuàng)世神確實是盡頭。若還有更高境界的追求，求證創(chuàng)世神卻是走了一條錯誤的岔路。”
    這句話的含義有點復(fù)雜，神靈的修煉某種意義上也和人間的修煉類似，人間通往永生的正確道路可能只有那么幾條，但錯誤的道路卻數(shù)不勝數(shù)。成為神靈之后，若是按照現(xiàn)有神系的指引，創(chuàng)世神便是神靈成就的盡頭。但在阿蒙的眼里，它相當于一條岔路，走到這里便無法前行。
    如果成為神靈的追求就是如此，那便無所謂是岔路，把創(chuàng)世神的追求看作是一條正確的道路，至此便已是成就的盡頭，擁有自己所開創(chuàng)的世界與神系。
    創(chuàng)世神比造物主的成就更高，當然也要有更多的付出，最早的安-拉與阿努，都有開創(chuàng)神國并指引神靈、建立神系的誓愿，而且求證了這種境界。既然創(chuàng)立了神系就有承諾和責任，要給眾神一個向往的神國。
    阿努喃喃道：“就這么簡單嗎？一念之差！”
    阿蒙點頭道：“就這么簡單，只在一念之間！因誓愿的不同，我目前的成就并沒有超越您或安-拉，卻走上了另一條道路，尚在探索的途中。”
    阿努低下了頭自言自語道：“我卻不能算走錯，因為我是開創(chuàng)者，當年求證比造物主更高的成就，沒有神靈能指引我那應(yīng)該是什么樣，而我成了創(chuàng)世神。”
    阿蒙勸慰到：“你今天終于明白，這條路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我若不是見證了阿努納啟這樣的神系，靈魂中有了不同的誓愿，說不定也會走到您這一步。”
    阿努悵然道：“我終于知道了答案，當年的選擇只在一念之間，而我想重新做出選擇已經(jīng)不可能。這就像在下棋，落子已定，無法悔棋重走啊！”
    這兩人在說什么呢？換作普通的神靈恐怕都聽不懂。阿蒙通過自己的經(jīng)歷告訴阿努，要想追求比創(chuàng)世神更高的境界，誓愿中就不應(yīng)該成為如今這樣的創(chuàng)世神。阿蒙在不生不滅的永恒中開創(chuàng)神國，已經(jīng)求證了與阿努一樣的成就，但他根本就沒有成為這種創(chuàng)世神的誓愿，于是很干脆的放棄了神國。
    阿蒙見證了如今的神系，也了解諸神的追求和他們達到的成就與境界，才會有那樣的誓愿。可是當年的阿努不同，他是一個開創(chuàng)者，他突破創(chuàng)物主的成就成為創(chuàng)世神，根本就沒有想放棄，也不清楚放棄之后才是另一條路。
    所以這兩位神靈都說“就這么簡單”。然而真的簡單嗎？可以擁有一個自己開創(chuàng)的世界，指引超脫永生的神靈建立神系永享神國，而且隨著神系的壯大，修煉見知不斷的融合，這個神國會變得越來越豐富多彩，理論上成長無限，誰又可能隨手放棄，連嘗試都不嘗試一下呢？
    這是多么堅定的誓愿與強大的靈魂才能做出的決擇！單論目前的成就，阿蒙并沒有超越阿努，但他卻打開了另一扇門，可以繼續(xù)去求證更高的境界。至于是否是宙斯那樣的成就，目前并不清楚，當前面根本沒有可見的路，走出來的路就是路。
    阿努從阿蒙這里知道了答案，嘆息著又說道：“可惜我已無法回頭了。”
    阿蒙卻搖了搖頭：“沒有無法回頭的事情，人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往往是在衡量代價有多大，能否承受或是否愿意承受？人們能夠付出的最大代價，便是所擁有的一切。”
    阿努點了點頭道：“是啊，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放棄神國，創(chuàng)世神便可離去。對于你來說是可以辦到，你沒有開創(chuàng)此種神系的誓愿，并未做下那樣的承諾。如果我立下這個誓言毀滅阿努納啟神國，因為當年開創(chuàng)神系的諾言，同時毀滅的也是我自己，等于像阿瑪特那樣自斬。”
    阿蒙也長嘆道：“是啊，你想知道我求證的答案，卻沒想到是這種答案吧？若是你立下這種誓愿，既等于毀滅阿努納啟神國，也等于自我隕落。而你現(xiàn)在是阿努納啟神國之主，阿努納啟神系猶在，眾神可以繼續(xù)指引神使，失去的神域有朝一曰也可能恢復(fù)。”
    阿努看著阿蒙，漸漸又露出了笑容，突然眨了眨眼睛道：“其實我還有一個選擇，但這個選擇必須有你的幫助，我找你的目的也與此有關(guān)。”
    阿蒙：“哦，我能怎么幫您？”
    阿努：“如果有朝一曰你能求證類似于宙斯那種境界，可以開創(chuàng)自己的世界融合阿努納啟神國，保留與繼承了這一切，到那時阿努納啟神國仍在，只是融入到你的神國中，眾神成為信奉阿蒙神的天使，并不算我違背了開創(chuàng)神系的承諾，我便可以立下誓言重新去求證。”
    阿蒙微微一驚：“您竟然這么想？可您是否清楚，就算我愿意幫你，又要具備多少條件嗎？”
    且不說阿蒙愿不愿意幫阿努，如果他真能做到這一點，那么屈指算算需要具備的條件，就連神靈也難以想像的復(fù)雜――第一、首先阿蒙要有這種成就，有朝一曰他必須做得到。
    第二、阿努納啟眾神也愿意成為接受阿蒙指引的天使。
    第三、阿蒙必須能夠給眾神另一條道路上更高境界的指引。
    第四、阿努也要有成就的突破，立下求證某種境界的誓愿，這是阿蒙也幫不了忙的。至少現(xiàn)在的阿努還做不到這一點，就連阿蒙也不清楚阿努該如何去修煉印證才能邁出這一步。
    阿努卻說道：“我當然清楚完成這個愿望很難，看似不可能實現(xiàn)。但當年你還是都克鎮(zhèn)上一個孩子的時候，能想象自己會成為今天的阿蒙神嗎？在成為神靈之前，你已經(jīng)立下了不同的誓愿，那么融合阿努納啟神國，完全可以包含在你繼續(xù)前行的誓愿求證中。
    我只是想請求，與你做出一個約定。等到將來它可以實現(xiàn)的時候，請你融合我的神國，幫我繼續(xù)完成指引眾神安享永恒神國的承諾。而你也并非沒有收獲，你等于享有與繼承了阿努納啟神國，我所放棄，也將是你所得。”
    阿蒙若有所思道：“你為何想這么做呢，身為創(chuàng)世神完全不必如此。”
    這句話問的也很有道理，從某種意義上講阿努的想法完全沒必要，生活在永恒神國中的神靈，很多人并沒有更高境界的追求，就算有也是成為造物主或創(chuàng)世神，擁有靈魂所開創(chuàng)的永恒世界，還有必要再去追求什么嗎？
    就算阿努什么都不做，就算阿努納啟神系在人間的神域完全被馬爾都克占據(jù)，阿努納啟神國仍在，阿努并不會損失什么。在漫長的歷史歲月中人間興衰變化，波茲王國不可能永遠這么強盛，民眾也不可能永遠信奉馬爾都克為主神，再恢復(fù)神域也有希望。
    阿努卻要放棄已擁有的一切，從頭再來，阿蒙也只能幫他繼續(xù)完成對眾神的承諾，而阿努本人則要冒著殞落的風險，甚至連求證的道路尚且未知，這又是何苦呢？
    阿努很平靜的答道：“因為我愿心已起。”這一句道破千言萬語，阿蒙再也無話可說。
    然而阿努卻又反問阿蒙道：“若想知道我為何有此愿心，這是創(chuàng)世神無法回答的問題，但你可以問自己，――你當年為何有那樣的誓愿，不成為我這樣的創(chuàng)世神，不建立阿努納啟這樣的神系？”
    阿蒙手指著石桌上的棋盤答道：“我理解你在想什么了，去人間身為歌烈這一世確實沒有白白經(jīng)歷。你看看這些神系，眾神雖然超脫永生，但人間神域所發(fā)生的事情映射到神國，這神國也像人間的王國，并非我所追求的超脫。”
    **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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