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室里音響放著伴奏。
宋晚倦站在窗外,隔著玻璃鏡面好整以暇地撐著窗臺看著四人練習各自的動作,身旁站著拿著相機錄制花絮的教練夏意。
“大家最近都挺努力地在準備新專,動作以及曲目都熟悉得差不多了,等這次發行以后我們組織一下出去度個假當做獎勵。”夏意注視著鏡頭還不忘和宋晚倦搭話。
然而宋晚倦此時有些心不在焉,聞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雖然她宋晚倦時就是一副年少老成不咸不淡的樣子,但是像今天這樣在練習室里公然走神的還真是少見,引得夏意都頻頻扭過頭看她。
“你呢,最近怎么樣,你的業務能力我是不擔心,但是聽夏知時前幾天帶了個小姑娘過來,我是不反對你們談戀愛的,但是怎么都不和我說一聲?”
夏意是Evil的總教練,今年已經將近四十,但是因為氣質原因,完全不像即將邁入中年的人,站在Evil中間反倒更像是沒大幾歲的姐姐。
宋晚倦瞥了眼正一臉專注地對著鏡子調整動作走位的夏知時,夏知時只覺后頸一涼,差點左腳絆右腳。
夏姐笑了笑,替夏知時解圍:“行了,就算她不說,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最近的變化?神都快飛到外太空了,怎么,這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
宋晚倦沒有理會她的打趣,只是開口詢問:“你最近是不是在在裝修新房?”
夏意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這茬,點了點頭,疑惑地詢問:“是,怎么了?”
宋晚倦唯一頷首,語氣隨意:“能把你那家裝修公司推給我嗎?”
夏意不可思議地看著宋晚倦,聲音里帶著濃濃的驚訝:“你終于想把你那個落了三層灰的老宅重裝了嗎?”
話音剛落就收到了宋晚倦轉過來的視線,古井無波沒有一絲情緒,看得夏意自覺失言,連忙訕訕找補:“我還以為你終于愿意回去了呢......你不一直住三樓那休息室嗎?休息室也沒出什么問題啊,你找裝修公司做什么?”
“......”宋晚倦頓了頓,語氣不善:“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八卦。”
夏意雖然人在娛樂圈神隱,但是能吃的瓜絕不落下,此時見到宋晚倦已經隱約有了不耐煩的神色,更加覺得其中一定有什么貓膩。
“不問就是了,裝修公司是吧,等會就推給你。”夏意揮了揮手,從宋晚倦這里套不出什么情報沒關系,反正她還有夏知時這個漏勺。
夏知時再次覺得那種寒意自脊柱蔓延開,湊近江喬擔憂地問:“喬喬,你摸摸我額頭,是不是發燒了,怎么總覺得涼颼颼的。”
江喬探了探她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搖了搖頭。
夏意含著笑看向四人,心里生出幾分驕傲,她對這些年輕活力的四個孩子就像是對待自己親生女兒一樣,親眼看著她們一步步變成現在這樣奪目耀眼的模樣。
又看了眼正木著一張臉低著頭聯系裝修公司的宋晚倦,在心里生出憐惜之意。
一個好的組合離不開優秀的經紀人與教練,Evil一舉而紅,外界對Evil從不露面的經紀人兼教練兩職的夏意自然是有著諸多猜測,都覺得可能她是宋晚倦高價請來的外援。
但其實不是這樣。
夏意從很久以前就已經認識宋晚倦了,甚至宋晚倦稱她一聲老師都不為過。
只不過那個時候的宋晚倦,還只是一個看什么都不順眼的刺猬。
現在的她,就已經能撐起五個人的未來了,個中辛苦,不言而喻。
想到這,夏意還是沒忍住那一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語氣揶揄:“你和那小姑娘現在什么進展了?我是不是應該開始準備湊點份子錢了。”
回她的是宋晚倦冷漠戴上的耳機。
-
公寓。
南寧正帶著耳機縮在被窩里想要將腦子里不斷煩擾著自己的聲音驅逐出去。
來電鈴聲突然將音頻打斷,好不容易摒棄的聒噪聲音又再度浮現。
“你看看你,你這么糟糕,憑什么覺得自己能追得上人家?”
來電人的名字不斷跳動,照亮了一片漆黑的被窩。
南寧無視耳邊的聲音,接通電話:“喂?”
對面似是頓了一下,聲音沉了下來:“你哭了?”
南寧抬起指尖摸了下眼角,有些涼,語氣平常:“沒有啊,剛睡醒,怎么了?”
“現在在家嗎?”宋晚倦沒有再追問,“有點東西要送過去。”
南寧從被窩里探出頭,許久沒有呼吸的新鮮空氣爭先恐后地進入鼻腔,混沌的腦袋恢復了些許清明,疑惑地問:“什么東西啊?”
“家具。”宋晚倦沒有過多解釋,只是叮囑了一句:“一會門鈴響了確認來人,衣服穿好再開門。”
南寧無聲地笑了,語氣染上一絲撒嬌的意味:“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算了。我和他們交代一下,直接放外面就行,你助理手機號發我一下,我跟她聯系。”
南寧從喧鬧的聲音中分辨出獨屬于宋晚倦的那份音色,聲音乖巧:“知道了。”
電話那邊傳過一聲若有似乎的嘆氣,宋晚倦的聲音有些無奈:“外面的天氣是不是很好?”
南寧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陽臺。
此時正值正午,陽光明亮,陽臺上不知什么時候停落著一只棕色的麻雀,正“啾啾”地梳理著翅膀下的絨毛。
似是感受到來自于人類的注視,麻雀停下動作,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警惕地看著她。
南寧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意識到宋晚倦看不到,于是輕聲“嗯”了一下,補充著:“窗臺上有一只小麻雀。”
“我這里看不到,能給我詳細地描述一下嗎?今天的陽光,陽光下陽臺的樣子,還有你說的那只小麻雀。”
“嗯......陽光是金色的,整個陽臺都是。可是陽臺上的盆栽葉子有些耷拉,因為太曬了。”
南寧的視線不可控地凝聚在陽臺上,向宋晚倦描述著她所看到的一切。
“搖椅現在肯定很燙,因為她是黑色的,小麻雀......小麻雀在看我,很小的一只,但是羽毛很漂亮,在陽光下亮亮的,眼睛像是小黑豆,很漂亮......”
宋晚倦安靜地聽著,話筒里只有她那邊隱約響起的伴奏聲。
南寧努力地從腦海里搜刮形容詞去將眼前的畫面描繪下來,末了,宋晚倦終于開口:“我看到了。”
“外面很漂亮,是嗎?”
“嗯。”南寧抱著電話,小心翼翼。
“我現在在練習室,你能過來找我嗎?路上幫我看一看有沒有其他什么漂亮的東西,和我講一講。”宋晚倦的聲音繾綣,像是在委托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南寧無法拒絕,小聲說了句“好”。
“今天有點熱,現在起來去洗個臉,然后換一件衣服,記得帶把傘防曬。”
南寧點頭:“好。”
“那現在就過來。”
—
晉城地處亞熱帶,高熱的氣候使得整個瀝青馬路散發著令人暈眩的味道,南寧坐在出租車里,車窗搖落,路邊是郁郁樹林,在路面上抖落下斑駁日光。
“路上可以看看有沒有什么想吃的,一會可以一起去。”宋晚倦隨意地和她閑聊。
南寧的目光落在路上的街道和小鋪:“可是我想吃你做的。”
宋晚倦笑了一聲:“可以,等你過來。”
“外面很曬,地面上好像浮動著一層熱氣,”南寧伸出手,看著樹蔭投下的日光照在自己手上,隨著車子的移動變幻著,“我手上有陽光。”
宋晚倦回應道:“嗯,一會我們還可以一起看。”
“遇到紅燈了。”
“沒事,我和你一起等。”
南寧許久沒有這樣注意過車窗外,對于她而言,每一次的出門都是一場無法逃避的任務,街道上全是司空見慣的瑣碎凡事。
和劉柳以及紅姐一起的時候也只會被交代稍后工作的注意事項,沒有人會去和她像今天這樣閑聊,耳邊是時時有回應的宋晚倦,她想把所有的見聞都細細地說給宋晚倦聽。
“我到清峪路了。”
“拐角處有一個海豚形狀的噴泉,每隔一分鐘都會從頭頂噴水,現在陽光很好,你或許能夠看到彩虹。”
南寧抬眼,恰好一陣水花涌起,水花下落的瞬間,一道小型的彩色拱形彩虹映入眼簾。
“真的有彩虹!我看到了,很漂亮!”南寧的眼睛瞬間睜大,趴在車窗上,語氣里滿是驚喜。
宋晚倦的聲音里染上笑意:“對,你也很漂亮。”
南寧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彩虹嗎?”
“我說,和我打電話的人,很漂亮。”宋晚倦的話透過話筒一字一句地落在南寧的鼓膜。
“下車吧,我看到你了。”
南寧驚訝抬頭,看到宋晚倦正隨意地靠在路對面的路牌上,戴著白色的口罩,只露出深刻的眉眼,看見她望過來,抬起手虛虛地招手。
“發什么呆呢?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