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記憶深處的聲音，頭疼欲裂的小蠻有些疑惑，她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緊跟著神情便是一陣恍惚。
    不過一念之間，她身邊的場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此刻的她正處在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環境里。
    她回到了小時候，而且是她內心深處為數不多的溫暖畫面之一。
    傍晚時分,晚霞滿天，小蠻坐在灶臺前，她手里拿著枯枝，正往面前的地鍋里添著柴火，她的母親——那個身材已經不再苗條，喜歡嘮叨,且有點懦弱的媽媽正在用力的搟著餃子皮。
    “前幾天你王嬸家的那個臭小子考上重點大學，非要拉著我去她家吃飯,我想著都是左鄰右舍的，去就去吧，去也不能空著手啊，就包了一個紅包。”
    “還有你李姨，想讓你跟著她學門手藝，這樣將來怎么也能混口飯吃。”
    “對了，你那個不靠譜的爹今天打電話了……”說到這里小蠻的媽媽頓了頓，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過去的事就不提了。”
    “咱們能平平安安就行。”
    “你也是，當初讓你好好學習，你偏偏學不進去。”
    “跟著我擺地攤多辛苦啊，日曬雨淋的……”
    “你還好意思笑，你看你現在黑的，將來要是嫁不出去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知道你想你爹，可是他跑大荒洲倒騰生活物資……凈是瞎折騰啊，那個地方聽說喝口水都費勁……”
    “雖說他想著發財了能讓咱們過的更好點……但是有多少錢才夠花？住漂亮的大房子？一日三餐頓頓有肉？他那個木匠腦袋啊，怎么勸都勸不住。”
    “還說要把咱們接過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聽著母親不停的嘮叨，小蠻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的目光從母親的背影上移開，看了一眼熏的發黑的廚房墻壁……一切都是在這么的真實。
    只是她知道,這種雖然窮苦卻溫馨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望著灶爐里的火，小蠻的眼睛有些濕潤起來，自責的她曾無數次的想過——如果當時她不鬧著去大荒洲就好了。
    這樣她也不會被教皇選中，變成神女，她那個貪財的父親也不會落得……還有母親。
    無數次的夢中驚醒，這就是命嗎？
    小蠻把臉往灶爐的地方伸去，火光很亮，但是卻沒有什么溫度。
    小蠻把手伸了進去。
    果然如她所想，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因為她的手在火里根本沒有感覺到似乎的灼痛，雖然她很想再幻境里再呆上一陣，可是想到教皇……小蠻在心里默默念起咒語來。
    “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備注一）
    咒語過后，很快小蠻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等她回過神，她依舊站在人群的最中央，教皇正在黏土上刻著她的下半身。
    “沒事吧？”楚歡的聲音傳來，剛才小蠻忽然停止了手里的動作望著黏土一動不動，他就知道小蠻恐怕著了教皇的道，現在見小蠻清醒過來，他關心的問了起來。
    小蠻搖頭，她看了一眼四周，緊跟著再次捏著教皇的泥人像來。
    見小蠻這么快清醒過來，竟然沒有在心魔里迷失自己，教皇這時停止了手里的動作，他看向小蠻道：“樊小蠻，過了今日，你想過以后要面對的日子嗎？”
    教皇接著嘲諷起來：“你不是會神啟之術嗎？我等著呢。”
    “教皇大人什么時候也像樂寧半日閑里的姑娘一樣，嘴上功夫了得了？”楚歡這個時候開口說道，雖然不知道剛才教皇用了什么手段令小蠻有些失神，但是為了防止教皇再次布局，楚歡接過教皇的話說道，說完他有意無意的向前走了一步，半擋在了小蠻的面前。
    楚歡此刻提到半日閑自然不是說里面的舊茶，而是指那些與客人推杯換盞之后就會露出白花花……的姑娘，楚歡雖然沒有領教過，但是卻早有耳聞——半日閑有幾個姑娘，最擅長的其實不是身子，而是小巧的舌頭。
    教皇自然知道半日閑是什么地方，他的目光從小蠻身上移開看向楚歡，眼里的殺機一閃而逝。
    仔細打量之下，他才發現楚歡的身材似乎有些眼熟，前幾日在古城荒漠里……他冷笑了一聲：“你敢把臉上的面具摘了嗎？”
    楚歡回答的很干脆：“不敢，你能怎么樣？”
    教皇冷哼了一聲，再次打量了一下楚歡，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道：“神器在哪？”ωωω.ΧしεωēＮ.ＣoＭ
    “我現在給你，你敢要嗎？”楚歡左右看了看，現在教皇正在問道之中，這么多人看著，他不怕教皇貿然出手：“以往神廟舉行晉升儀式都會亮出神器，今天靈犀沒有出現，你猜大家會怎么想？”說完不待教皇說話，楚歡繼續說了起來：“沒有了神器的神廟憑什么建國？”
    “憑你臉皮夠厚？”
    教皇僅剩的左手握成了拳頭，他盯著卓峰神靈面具下的臉，似乎想要看清楚歡的真實面目，只是楚歡并沒有給他機會讓他再說什么狠話，他迎著教皇的目光繼續說道：“小蠻的泥人即將捏成，難道你沒有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
    聽完楚歡的話，教皇明顯的有些遲疑，感覺到心口已然隱隱作痛的他立刻閉上了眼睛，幾個呼吸后他睜開了眼，并沒有什么發現。
    教皇知道此刻楚歡估計在拖延時間，也就沒再理會楚歡，他繼續捏著小蠻的畫像，就在他手里泥人捏成的那一刻，他一指向泥人的心口戳去！
    隨著教皇在泥人小蠻的胸口劃了一道傷口，一股重壓撲面而來，小蠻身子一震，禁不住壓力的她后退了一步，手里的泥人差點脫手而出，好在這個時候楚歡在一旁拉住了她。
    有血，從小蠻的嘴角落下，她惡狠狠的盯著教皇，如果不是早有防范，教皇剛才的一擊就能讓她昏迷過去。
    這個時候，教皇的詛咒術威力終于顯露出來。
    教皇再次抬起了手握住了泥人的脖子，他看著小蠻露出冷笑：“跪下，求饒，我就放過你。”
    小蠻抬起右手抓著自己的脖子，覺得呼吸有點困難的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的臉色變得通紅，窒息的感覺令她忍不住干咳了起來。
    看著硬扛著的小蠻，楚歡這時對著不遠處的薛岳看去。
    薛岳抬步走了過來。
    …………
    “人生如夢啊。”
    在古城的那個夜晚，楚歡吹著風，喝著林小相僅剩的一件啤酒，他問卓峰等人：“你們有想過未來是什么樣子嗎？”
    繁星滿天，涼風習習，幾個人坐在荒漠里，在他們的面前有一個方桌，桌上有幾根火腿和一些帶殼的花生，他們一人一瓶啤酒，聊著現在，憧憬著未來。
    “未來什么樣？這……咱們都會死。”沒文化很可怕，小刀這個時候冒出了一句話，有些大煞風景。
    “死也分很多種。”小蠻順著小刀的話往下說了下去：“我理想中的國度……應該不存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仇殺。”卓峰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說道：“人類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還沒有滅絕也算是奇跡了。”
    “歷史上有很多奇怪的傳染病，還有那么多戰爭，咱們的祖先都扛了過來。”
    “但是下一次呢？”
    “所以我覺得人類沒有未來，早晚自己把自己玩死。”
    楚歡很少見卓峰這么悲觀，他舉起啤酒瓶子和卓峰碰了一下，然后看向了薛岳，薛岳坐在沙地上，雙手抱著膝蓋，他面前打開的酒卻一點沒喝。
    “我不喝酒。”薛岳開口說道：“喝酒會讓人變得麻木，反應遲鈍。”
    “那你活著有什么意思？”卓峰搖頭：“你和你刀過一輩子得了。”
    “我喜歡什么樣的生活，這是我的自由。”薛岳反駁：“你一出生就往爭權奪利的路上走……你喜歡就好。”
    “你……”卓峰還想說什么，最終卻什么都沒有講，他仰頭望著星空，陷入了沉默。
    “來的時候我特意翻了幾眼神典。”小刀這個時候說道，隨后便把自己從神典上看到的話背了下來：“這個世上有人一出生就是皇親國戚，這是權利領先，有人出生在富豪家庭，一輩子衣食無憂，這是金錢領先，什么都沒有的你不要害怕，你的孩子出生，讓他從小做一個信眾，這是信仰領先。”
    小刀說完看向小蠻：“可是神沒有告訴我怎么找媳婦啊？”
    小蠻笑了笑：“這個得看緣分，如果你緣分遲遲不到的話，要么是因為你窮要么是因為你丑。”
    小刀一臉的委屈：“你這是勸人還是罵人？”說完他有點悲憤的拿起啤酒瓶子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
    小蠻嘆了一聲，閉口不言。
    “你的理想國度是什么樣？”見幾人都有各自的心事，楚歡問小蠻：“萬一實現了呢？”
    小蠻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酒，擦了擦嘴角的酒漬說道：“老有所養，幼有人愛，大家各司其職，各安天命。”
    “當然不止這些。”小蠻雙手拖著下巴陷入了沉思，直到楚歡的話把她從幻想中拉回現實：“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當教皇？”
    “瞧你這話說的。”小蠻看向卓峰：“神宮的墻上不是刻了一句名言嗎？”
    卓峰很快說了出來：“不想當神皇的信徒不是真信徒。”
    “每個信徒心里都有一個教皇夢吧？”小蠻問卓峰，卓峰這次沒有開玩笑，仔細的想了想，最后無可奈何的說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有沒有什么辦法能殺了教皇還能取而代之，其他人卻又無話可說？”小刀這個時候問道：“要是可以，我也想當教皇。”
    “基本上沒有。”卓峰離開回答：“信徒和世俗里的人不一樣，沒辦法用錢收買。”
    “有一個辦法。”小蠻想了想：“和教皇比神術還有一絲機會。”
    “你這樣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可以找教皇問道。”卓峰想到了什么說道，見楚歡和薛岳一臉的困惑，他就把什么是問道給楚歡他們簡單的講了一下，說完卓峰接著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教皇不是一般人，咱們上次差點被他一鍋端，要想憑神術殺他真的有點難搞。”
    “也不是沒有一點機會。”楚歡看向小蠻：“我這里倒是有一個好辦法，不過有很大的風險，你愿意冒險嗎？”
    小蠻慎重的考慮了一下，點頭：“我愿意。”
    “你能有什么辦法？”卓峰有些好奇。
    楚歡卻學著他的之前故弄玄虛的樣子說道：“不可說，一說就破。”
    “要是沒有把握，你這不是讓小蠻去送死嗎？”小刀看向小蠻，心里則是有些惋惜，這姑娘……可惜自己年齡大了，不然一定近水樓臺先得月不可。
    “我不怕死。”小蠻望向楚歡，神情堅定。
    楚歡點頭：
    “到時候我會與站在一起。”
    …………
    小蠻嘴角的血跡出現在直播鏡頭里，現場的紫袍得意的笑了起來。
    他們都知道教皇用的是詛咒術而不是神啟之術，只是這兩者表面上并沒有什么區別，主要是詛咒之術是在神啟之術的基礎上演化而來，祭司以上級別的人才能看出一點門道，而外人看上去則會覺得這就是神啟之術啊，唯一的區別是，一般的詛咒之術會令人的精神出現問題，繼而整個人瘋瘋癲癲生不如死，實力強大的如教皇這樣，也能讓被詛咒者陷入和泥人一樣的境地，而神啟之術卻能一擊必殺。
    現在小蠻手里的泥人已經完成，教皇依舊站在世人的面前，痛苦的小蠻和淡定的教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在剛才楚歡看過來的時候，薛岳從背包里拿出了一根木棍，木棍的頂端上面纏著易燃的棉布，棉布上澆的有汽油，他揭開包裹著棉布的塑料袋，拿起打火機把火把點燃。
    舉著火把來到楚歡的身邊，薛岳把火把遞了過去，楚歡拿著火把對著捏好的泥人燒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的賈九山皺了皺眉，此刻的小蠻危在旦夕，還拿火把燒泥人有什么用？
    白胡子主教柳平生這邊則示意直播鏡頭對準楚歡手里的火把——他知道，小蠻哪會什么神啟之術？他想讓世人看著挑戰教皇的人出丑。
    除非出現奇跡。
    他不知道的是，奇跡就在楚歡這邊。
    望著已經有些干裂的泥人，楚歡一直在等著腦中芯片的回話。
    之前在古城荒漠和教皇交手的時候，靈犀刺傷了教皇的右臂，雖然教皇及時的扯斷了胳膊，但是還是有一些納米芯片順著他的血液流進了他的體內。
    這些芯片這幾天一直沒有任何動靜，隨著血液流動流向教皇的心臟和大腦，直到教皇開始捏泥人的時候，腦中芯片才開始喚醒它的那些細小分身。
    “再等等。”似乎知道楚歡的焦急，腦中芯片這時說道：“那些納米芯片正在慢慢教皇的心臟匯聚。”
    “小蠻怕堅持不到那個時候。”楚歡說道：“你先讓教皇停手，讓小蠻喘口氣。”
    為了給世人造成一種假象，楚歡繼續拿著火把不斷的烤著泥人。
    小蠻現在自顧不暇，教皇看著楚歡故弄玄虛的樣子有些可笑，接下來看泥人破碎，自己若是好好的站在這里……
    正想著，教皇只覺雙眼一疼，有血，從他的雙眼滲出，他的眼前立刻漆黑一片。
    并沒有察覺到痛的教皇還以為是風沙迷了眼，他抬手揉眼，手一松，手里的泥人掉在地上摔的粉碎，而一直在等待機會的薛岳抱著小蠻就向賈九山所在的方向退去。
    就在這時，火把下不斷升溫的黏土泥人忽然爆炸飛濺！
    眾人的目光都看向教皇。
    ——備注一：清靜經，這個俺家妞妞三歲多就會背了，我有點笨，前幾年好像是抄了十來遍經文才會背——竟然沒有人說小蠻的名字取得好……出自白居易的……楊柳小蠻腰——既然上架了就得更認真的對待文字了，有時間的話發個章評啥的，也好讓我對你們這些訂閱的朋友說句謝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