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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足袋上門
沈嫵緊蹙著眉頭,坐直了身體,臉上的神色越發(fā)清冷,她皺了皺眉頭,再次輕聲問了一句:“四處都找遍了么?”
明心瞧她如此看重那雙足袋,臉上的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聽得她如此問,連忙點頭道:“先前的計劃中,就是讓奴婢把那些東西都找到。唯獨少了那雙足袋,奴婢自然不敢怠慢,里里外外都瞧過了好幾遍。”
主仆倆一下子就變得沉默了,沈嫵最怕她的衣物上出差錯,因為后宮里所發(fā)放的同位分的物什基本上都是一樣的,最容易被旁人鉆了空子。所以每回領(lǐng)來了份例,沈嫵總要讓人想法子在那些物什上印上記號,并且平日里也看管得甚嚴。
沈嫵此刻身上所穿的衣裳,從頭到腳都在不起眼的地方,繡上了一個“姝”字,就是為了防備那些人。沒想到此刻倒是弄巧成拙,那雙帶有獨特標志的足袋,究竟是被誰發(fā)現(xiàn)了?如果趁著她昏迷之時,已經(jīng)有人拿著那足袋暗暗地通知了皇上,那她此刻再想挽救也于事無補了。
她蹙緊了眉頭,暗自回想著方才應(yīng)對皇上的時候,是否有不妥的地方,不過越想?yún)s是越懊惱。
主仆倆都是一副郁郁寡歡的神色,明音推門而入,還沒進入內(nèi)室就先輕咳了一聲。明心立刻退到了一邊,沈嫵也收斂了面上沉郁的神色。
“姝修儀,外頭有個司藥司的宮女要求見您。說是您丟了東西在她那里。”明音的臉上帶了幾分奇怪的神色,不知道這個司藥司的宮女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竟然直接摸到了沈嫵的院子里。
沈嫵的臉上也露出幾分驚奇的神色,因著行宮人手比較少,天氣炎熱害怕各位主子中暑多。所以沈嫵并沒有要司藥司的宮女過來伺候,只是讓身邊的幾個小宮女跟著學會了換藥。不過那司藥司的宮女,似乎一定要見到她,她細細一想,一下子就抓住了這句話的重點:丟了東西!
她的臉色忽然變得陰沉下來,那個宮女是何來意?
明音見沈嫵半晌沒有反應(yīng),只慢慢地等著。想起方才那個宮女低眉順目的模樣,倒是瞧著有幾分深沉。
“讓她進來吧!”沈嫵輕輕揮了揮手,打消了心底的猜疑。
既然猜不中,自然要先見面。
“奴婢司藥司宮女云溪,見過姝修儀。”來者是一個十j□j歲的宮女,行禮姿勢做得行云流水,顯然是在宮中浸淫已久。
沈嫵輕輕瞥了一眼,心中就已經(jīng)有了計較。這個云溪的面貌看起來要比明音和明心都大,而且氣度也更沉穩(wěn)些。再練一兩年,估計就是一個姑姑了。
“瞧你身上這宮裝配飾,應(yīng)該是正七品的典藥吧?掌管司藥司的是兩位正六品司藥,你只差一點兒了!”沈嫵的眼神停留在云溪的穿著上,輕輕瞇起了眼眸,已有所指地說了這么一句。
面對沈嫵這兩句話,云溪面無表情的臉上總算是出現(xiàn)了一些驚詫。這位姝修儀,與她所聽到的傳言有些不一樣。本以為只是一位靠姿色取得帝王恩寵的妃嬪,卻沒想到她對后宮之中的制度了解得如此透徹,連她這種小宮女身上的配飾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回修儀的話,奴婢正是兩位司藥提攜上來的,心中對她們十分感激。”對于沈嫵這番試探,云溪很快就擺出了自己的姿態(tài),倒是頗有幾分不卑不亢的模樣。
對于云溪這番滴水不漏的回答,沈嫵只是輕輕地笑了笑。她慢慢放松□體,重新靠回了床頭,臉上的表情十分悠閑。
“方才你說本嬪有東西在你手里頭,不知是何物?此刻可以拿出來讓本嬪瞧瞧了!”沈嫵輕輕瞇起了眼眸,聲音里透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
云溪抬起頭悄悄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而又偏過頭盯著明心和明音二人,臉上露出了幾分遲疑。
“無礙的,你說便是。她們都是本嬪的心腹。”沈嫵輕輕揮了揮手,聲音沉穩(wěn)。
云溪見她如此說,也不再推脫。手伸進衣袖里摸了片刻,便從里面抽出一雙疊得整齊的足袋。露在最上面的錦緞上,赫然有一個小小的刺繡“姝”字。
明心的眼睛徒然瞪大,她剛和沈嫵說這事兒,丟掉的足袋便自己送上門來了。這似乎是一個不速之客!
明音自然也認得那個針法,恰好這雙足袋的字還是她繡得。她雖然不知道沈嫵丟了足袋,卻也猜出其中肯定另有隱情。這個云溪敢拿著足袋,這么冠冕堂皇地站到沈嫵面前,肯定是有所圖。
“本嬪方才還在說怎么弄丟了一雙,沒想到竟是你撿了。”沈嫵輕輕挑了挑眉頭,只是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便沒了下文。
對于如此鎮(zhèn)定反應(yīng)的沈嫵,云溪倒也不驚詫,而是不慌不忙地道:“其實不是姝修儀丟的,是奴婢擅作主張,把這足袋上的血洗去了。又趕緊曬干了,此刻特地來歸還!”
云溪邊說邊雙手捧著足袋,慢慢地舉過頭頂。沈嫵沖著明心使了個眼色,明音便立刻走到云溪的跟前來,伸手準備接過那雙足袋。
就在明心的指尖要碰到足袋的時候,云溪卻是一下子松了手。那一雙足袋就這么飄飄然地落到了地上,原本疊得整整齊齊的模樣也都散開了。
明心連忙蹲下/身,準備去撿。云溪也已經(jīng)蹲下/身來,兩人的手同時扯到一只足袋。明心的手恰好抓在足袋的遮住腳腕的地方,她輕輕一摸,才發(fā)現(xiàn)上面豎著撕了一道長口子,恰好和沈嫵腳腕上的傷口形狀一模一樣。
她像是觸了電一般松了手,那只足袋徹底被云溪抓在手中,正是左腳的足袋。沈嫵和明音一直在旁觀著這場似是巧合的場景,此刻瞧見那足袋上裂開的口子,心底都是微微愣了一下。
明音已經(jīng)聽過沈嫵弄傷自己的腳,明心把過程說得非常詳盡,并沒有提到把足袋也弄壞了,此刻一瞧明心那副受到驚嚇的模樣,便知道這道口子是被人后弄上去的。
“奴婢真是笨手笨腳的,這足袋雖然洗干凈了,不過上面被石頭劃開了一道長口子,估計姝修儀是穿不了。”云溪歉意地沖著明心笑了笑,又將另一只足袋撿起,仔細疊整齊了再次雙手舉過頭頂,這回卻是站在床邊,讓沈嫵親自接。
沈嫵輕輕一低頭,就能瞧見上面那道口子,顯然云溪是故意的。疊得方法不同,導致露在最上面的地方也換了一個。
沈嫵伸手接過,只是瞧了一眼便扔到了旁邊,低聲道:“云溪費心了。本嬪是個念舊的人,即使這足袋穿不了,也定要找到的。不知本嬪可有什么地方能幫你的,也好對你洗干凈這足袋表示感謝!”
云溪的臉上露出幾分惶恐的神色,低聲道:“舉手之勞罷了。”
她說完這句話,就輕蹙著眉頭停了下來,臉上帶著抽搐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沒有什么地方有求于本嬪么?那便算了。”沈嫵瞧她這支支吾吾的模樣,聲音里透出幾分不耐,揮了揮手像是要攆人出去一般。
“奴婢的確有個不情之請。奴婢想調(diào)到姝修儀身邊伺候!”云溪見沈嫵像是要把她打發(fā)了的模樣,連忙開口說著,也不再拐彎抹角了。
沈嫵輕輕挑起眉頭,疑問似的看向她。云溪再熬個兩年,興許司藥那個位置就該她做了。掌管著整個司藥司,難道不比到她身邊伺候來得清閑么?
“后宮派系復(fù)雜,即使奴才之間也是一樣的。像奴婢這種沒有靠山的,最容易無辜受牽連。奴婢今年都十九了,還有幾年便能出宮了。奴婢并不求什么榮華富貴,只求修儀能護著奴婢,最后安穩(wěn)出宮。”云溪一下子跪倒在地,腰板卻是挺得筆直,聲音里帶著幾分懇切。
沈嫵垂著眼瞼,仔細地盯著她看,臉上露出一抹深思的表情。
云溪遲遲未等到她的回答,便慢慢地抬起頭悄悄看了她一眼。恰好對上沈嫵審視的模樣,她的心底涌現(xiàn)了幾分希望。
“奴婢能當上典藥,是因為對于基本藥理,奴婢都掌握得很好。藥材也能識別大半,修儀身邊正好缺一個會藥理的人伺候。不僅可以幫您用藥膳調(diào)理身體,而且面對一些陰毒小人的暗算,只要是關(guān)于藥這一方面的,奴婢也好甄別一二,防患于未然!”云溪再次低下頭去,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滔滔不絕地講著,讓聽者心動。
只不過沈嫵的眉頭卻是越蹙越緊,她并沒有急著開口,眼神始終停留在云溪的身上。什么樣兒的宮女,最需要迫切地尋找靠山?剛?cè)雽m時根基不穩(wěn)的,才會害怕自己太過稚嫩,而慘死于無辜牽連之中。
像云溪這樣的老人兒了,位置爬得挺高,大風大浪也見識過了。若是想投靠的話,早就投靠了。后宮曾經(jīng)得寵的妃嬪無數(shù),云溪卻偏偏在她快到二十歲的時候,才來選擇沈嫵。先前云溪講的話,她一句都不信。
“調(diào)你過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本嬪不會因為你幫著洗了一雙足袋,就答應(yīng)你。你必須得顯示出你的誠意來,本嬪才敢把你往身邊放。”沈嫵沉靜了半晌,總算是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