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師姐弟人清光門又逗留了數(shù)日, 場秋季細(xì)雨清光門中淅淅瀝瀝下起時,清光門那位深居簡出的門主仙君, 低調(diào)地出了。
門主出的當(dāng)天,師弟當(dāng)即就去見了自己這位德高望重的祖母。
“遠(yuǎn)兒。”
這位壽數(shù)六千歲以上的女仙君,見到自己的孫輩,出人意料地十分和藹。
她對相天遠(yuǎn)招手,笑道:“好孩子,出去學(xué)劍以后,你可好久沒有回來祖母了。過來, 讓我你瘦了沒有?”
師弟對待祖母,明顯比對待清光門中的任何人都要恭敬。
即門主對他『露』出慈藹的模樣, 他也沒有立刻放松下來, 反倒鄭重地對祖母了個禮, 才步步走上前去。
門主抬手,輕輕去碰他的面頰, 聲音帶著些許惆悵:“不錯, 瘦了,也穩(wěn)重了。當(dāng)初狠心送你去花醉谷, 大抵是對的。比起離開前, 你越來越像個大人了。”
這時,屋中又傳來聲隱約的嘆息。
“懂得道理了, 不過,也再不是個想到什么說什么、會隨意撒嬌的孩童了。”
師弟說:“祖母, 當(dāng)年, 是我任『性』了。任意妄為,還不懂得祖母的苦心。”
門主道:“也怨我。修仙界數(shù)千年來,都少見天資如你般的孩子。你若問我, 當(dāng)年體弱的月兒下你這樣個麒麟般的孩子,我是什么感覺,我只能說是驕傲,無比驕傲。
“我巴不得全天下人都來見識下,我相朝云,有了個如你般的孫兒。
“我半縱橫仙界,名譽(yù)滿身,該見識的都見識過,擁有你這么個兒孫時,卻仍抵御不了如此強(qiáng)大的喜悅和虛榮,何況你只不過是個年幼孩童?
“即便教導(dǎo)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你從未見過能勝過你的同齡之人,又如何聽得去?
“只能說萬幸,亡羊補(bǔ)牢,為時未晚。萬幸,你遇見了千州上君與那位霧心姑娘。”
師弟安順地低著頭,沒有接腔。
門主則繼續(xù)道:“這么說來,還是花千州會教弟子。那位霧心姑娘修煉速度如此之快,也不知千州他是如何穩(wěn)住她的心態(tài),讓她不曾……”
門主話未說完,忽然猛地回頭,朝房頂之后望了眼。
師弟問:“祖母,怎么了?”
“……沒事。”
門主回頭,面有遲疑。
“是我多心了嗎?可是……總不能是花千州蹲我屋頂上吧……”
門主輕抵下唇,似有疑慮。
*
這個時候,霧心蹲屋頂上。
今日師弟除了久違地見見祖母外,也準(zhǔn)備問祖母些無心人的事。
這些事霧心也很想聽,不過師弟的祖母畢竟是清光門門主,心修面的造詣相當(dāng)驚人。師弟怕霧心出現(xiàn)她面前,又好問無心人面的事,會令祖母多想,所以保險(xiǎn)起見,明面上沒有帶她,只讓霧心偷偷跟著。
剛才,霧心揭了片瓦,偷偷窺探里面的狀況。
因?yàn)樗牭綆煹艿淖婺柑岬剿拿郑闷娴囟嗤锩嫣搅它c(diǎn),立即就被對覺察了,嚇得霧心趕緊縮了回去。
清光門門主轉(zhuǎn)頭向她向的時候,她剛將瓦片蓋回去。
此刻,她見危機(jī)好像解除了,這才又悄悄將瓦片掀起來,里面的狀態(tài)。
里面是寬敞的堂屋,布置簡約古樸,堂中焚著三柱清香。
清光門門主六千余歲了,即修仙界亦是相當(dāng)有閱歷的長者,品味格調(diào)頗有些老年人的沉悶。
不過,從霧心的角度,單背影,這位門主倒并不像個老人。
她是君式的盤發(fā),但發(fā)間大多是烏發(fā),只夾著幾根白絲,云髻峨峨。
她坐高椅上,手拄根長杖,手邊放著把古琴。她手指修長,指甲染了鳳尾花『色』。
門主先前回頭的那瞬,眨眼之間,霧心瞥到她的面容。
以凡人的相貌算,她上去約莫四十幾許的年紀(jì),且與師弟是般丹鳳眼,只是眼尾為凌厲,有著些許歲月的威嚴(yán),令人畏懼。
——門主相朝云。
霧心原極少離開花醉谷,她又很少對什么事很意,所以對修仙界的其他人都不了解。
但是,當(dāng)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即是霧心,也清晰地感到很耳熟。
會有這感覺,多半是因?yàn)樗郧皬哪承蠒竭@個名字,亦或是聽別人談起時,不止次聽到過。
換言之,這必是個對其他人來說如雷貫耳的大人物。
過來見門主之前,師弟也專門叮囑她——
“我祖母早我們師父成為第劍仙之前,就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上仙君了。”
“她曾經(jīng)親手?jǐn)貧⑦^三個魔尊,敗她手下的大魔修是數(shù)不勝數(shù)。”
“那些魔修無論曾經(jīng)有多么大的勢力,如今都已被埋葬滔滔歷史江水之中,再無人問津。但他們的死,卻為我的祖母鑄就了朝云上君的威名,而我祖母的武器——清光門世代傳承的神器之的探月琴,也隨之聞名遐邇。”
“如今,與我祖母年歲相當(dāng),還出來親自主持仙門事務(wù)、偶爾教導(dǎo)弟子的仙人已不多了。”
“祖母她四千歲以后,其實(shí)也起了避世的心思,常年閉,仙門之事大多已經(jīng)交給我母親理。她人只是起個坐鎮(zhèn)的作用而已。”
“可能是因?yàn)槟昙o(jì)大了,祖母她平時對我們這些孫輩的年輕弟子,其實(shí)都非常寵溺和善,會讓人有慈眉善目的印象。不過,師父窺破第九重境界之前,祖母她直是修仙界中第人,八重境界封頂多年,傳聞也有窺破第九重的跡象。”
“師姐你躲起來的時候,千萬要小心。”
霧心當(dāng)時當(dāng)然點(diǎn)頭。
不過冷靜下來,她又有點(diǎn)疑『惑』。
以前她不知道自己是無心人,也沒覺得自己的修為很高,所以沒有多想。
現(xiàn)師弟直說了她是無心人,修煉速度比普通人快很多,霧心才考慮這個問題——
她得過柒思秋,得過師伯,現(xiàn)藏清光門門主的屋頂上,對也只是差點(diǎn)發(fā)現(xiàn)她而已。
她究竟……是幾重修為了?
霧心不敢細(xì)想,甚至有點(diǎn)『毛』骨悚然。
難怪整個修仙界都怕無心人,現(xiàn)她自己都開始有點(diǎn)怕自己了。
*
霧心走神的時候,堂屋之中,師弟已經(jīng)與祖母說完了體己話,開始切入題了。
天上下著小雨,灑得桂花香味帶上了『潮』意。
霧心發(fā)間帶上了層水霧,但她沒有管,只聽著屋中師弟與門主的對話。
師弟隱晦地問了祖母幾個塑心的問題,但他并沒有直說,門主好似并未覺得有異,反而欣慰孫兒修劍之后,也沒有忘記清光門的修心之道,都耐心地為他解答了。
問得差不多了,師弟忽而猶豫起來,好像不清楚該怎么說。
門主好脾氣地著孫子,見他拿不定主意的樣子,主動問:“遠(yuǎn)兒,你還有什么自己想不通的嗎?但問無妨。”
師弟抿唇,旋即開口道:“祖母,我想問你個可能有點(diǎn)奇怪的問題。我也只是隨便瞎想的,祖母就當(dāng)是我年輕,胡思『亂』想好了。”
門主頷首:“嗯,你問。”
師弟問:“是無心人的。眾所周知,有些普通人的心力會消失,不知不覺地變成無心人。可是,反過來有沒有可能呢?會不會有無心人,不知不覺中,又重新能產(chǎn)心力來?”
“唔,這……”
聽到這個問題后,門主擰起眉頭,良久未言。
她反而問:“你怎么會想到問這個問題?”
師弟赧然:“我也不清楚,算是最近睡不著的時候,胡『亂』想到的吧。因?yàn)樯踔劣腥四軌蛲ㄟ^禁術(shù),主動成為無心人,為什么無心人就不能通過某些法,再重新回到常的狀態(tài)呢?”
門主搖頭道:“『性』質(zhì)完全不同。就像是塊石頭,你用榔頭將敲碎容易,可是再原模原樣粘起來,就要難上千萬倍。而且即粘起來,也會有裂痕,不可能像最初那樣完好了。”
師弟:“……”
師弟:“所以是不可能的嗎?”
門主道:“以我的知識范疇,不能說這事情會發(fā)。不過……”
“不過?”
師弟意外祖母會這個時候來個轉(zhuǎn)折,詫異地向她。
祖母則表現(xiàn)出回憶的樣子。
許久,她說:“我以個修仙者長輩的身份,不能告訴你這事情有可能會發(fā)。但是如果只是作為個祖母,我可以說,我小的時候,好像曾經(jīng)見過個自己能產(chǎn)心力的無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