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誰的時候, 清韞一直記掛著找人, 真的找到人了,她又開始糾結了。</br>
韓|正清的人品她是已經認證了, 不管是最初見義勇為后默默離開, 還是聯誼那天, 誠懇地向她道歉,清韞都可以確定,這是一個正直坦誠的人。</br>
但是兩個人正式非正式應該最多見過三次, 卻有兩次有著復雜巧合的誤會, 說實在話,清韞自己都覺得好尷尬。</br>
謝斐聽到妹妹的苦惱以后, 卻第一次胳膊肘往外拐, 深深覺得韓|正清和自己是一個隊的,當初他多么不愿意妹妹再接近那幾個人啊,可是擋不住親妹的撒嬌,只好投降, 如今你瞧,果然后悔了吧!</br>
清韞第一次發現這個哥哥怎么這么討厭呢!</br>
“有什么好糾結的, 你覺得見他尷尬,我派人送點謝禮過去就好了。”謝斐笑完了妹妹, 還是主動擔過了這件事。</br>
“他人挺好的,聽老師說也很努力,你別送什么東西過去讓人覺得自己被冒犯了!”</br>
謝斐開始酸了:“有這么重視嗎?連我都不信了!哎,想一想, 我養了你十八年,都沒見你花心思給我送過什么……”</br>
清韞笑著撲過去,抱住捧心狀的哥哥:“你是我親哥!那絕對是不一樣啊!咱倆誰跟誰啊,是不是,哥!”</br>
謝斐嫌棄地扯開她:“以前就是被你這花言巧語給騙了,現在有了對比,我可算知道了!”</br>
清韞不顧他的推拒,硬要窩在他身上,謝斐今晚鐵了心要和妹妹“冷戰”,偏不讓她靠,兩人在沙發上扯來扯去,又笑又鬧,像兩個孩子一樣。</br>
最后,謝禮還是謝斐幫忙準備的,畢竟他是男人,又久經世情,比清韞更周全些。</br>
清韞沒讓謝斐派人去送,她想得比較細,怕給韓|正清帶去高人一等的感覺,讓韓|正清不愉快,但是也沒讓謝斐去,他在外交部一直很忙,清韞不想勞累了他。</br>
于是,最后的決定還是清韞自己去送,她也想親口對他說一聲謝謝。</br>
清韞打聽了北平軍校的作息,得知他們每個月有一天的休息日,感嘆軍校學生辛苦的同時,選在那一天,她去了他們學校。</br>
和他們綜合大學不同,軍校的管理比較嚴格,沒有證件大門是進不去的。</br>
清韞給門衛報了名字,說要找大三陸軍二班的韓|正清,也不知道他們消息怎么傳遞的,門衛大爺笑呵呵地讓她坐在邊上等著。</br>
和清韞一樣等著的人還很多,好像都是學校里學生的家人——后來清韞才知道,這些人,許多其實是里頭那些軍校生的女友,就等著好不容易休息的一天,“牛郎織女”互相見一見。</br>
并不知道軍校這個“傳統”的清韞一臉平靜地坐在幾個年輕的女孩子中間,手里提著禮物的袋子。</br>
很快,門口傳來一陣熱鬧的聲音,幾個男生走到了門衛室的門口。</br>
清韞一眼就看見了身材高大,被幾人圍在中間的韓|正清,她剛有些尷尬地想打招呼,幾個男生全都發出起哄的聲音。</br>
“可以呀,定巖! 把最厲害的給搞定了!”</br>
“就是,還說聯誼上沒認識人,你小子放大招啊!”</br>
清韞張開的嘴又閉上了,有些發覺似乎惹起了什么誤會?</br>
韓|正清長臂一伸把身邊的人都掃到了一邊,看向里頭臉熱的清韞:“你找我?”</br>
“啊,對!”清韞忙點頭,“我有事想和你確認一下,你……你有空嗎?”</br>
韓|正清點點頭,又趕那些看熱鬧的:“找你們的未婚妻去!瞎湊熱鬧!”</br>
那幾人哈哈笑了,果然領著原本清韞身邊的那幾個女孩子走了。</br>
清韞這才知道,這些“家人”不是妹妹,都是未婚妻……</br>
韓|正清帶著她往安靜點的林蔭道上走。</br>
擺脫了那些揶揄的眼神,清韞也自然了起來,看著身邊的人。韓|正清真的好高,肯定有一米九,屬于嬌小型的清韞想看他都要仰著頭。</br>
“不好意思啊,我還以為都是里頭學生的妹妹呢,早知道我就等在門口了。”清韞伸出一個手指撓了撓依舊有點熱的臉頰,不好意思道。</br>
韓|正清低頭看她,剛好看到她微紅的臉頰,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他立刻回過了頭。</br>
“沒事,他們就是開開玩笑,不會當真的。”</br>
“你找我確認什么事?是姜老師讓你來的?”</br>
清韞搖手,停下步子,側身站在他面前:“你的確見過我的,是吧?大概半年前,我在十里街昏倒,有個好心的學生見義勇為把我送去了醫院,但是我醒來后他已經走了。那個人就是你,是嗎?”</br>
韓|正清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br>
清韞從手包里拿出那張平整的簽名紙條,打開:“這是我問護士要來的,聯誼的時候得知你字定巖,又去找了姜老師確認你的筆跡,這才發現是你。我一直想找到當初的好心人表達感謝之情。”</br>
韓|正清接過那張紙,看了一眼,的確是自己寫的,隨意地揉在手中:“不用在意,我只是舉手之勞。”</br>
清韞搖頭:“這樣的舉手之勞,當日只有你做了;而且,即便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我來說卻關乎人身安全,我還是要感謝你的!”</br>
她舉起手里的袋子:“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這是我哥哥幫我挑的禮物,希望你不要嫌棄。”</br>
韓|正清不肯要。</br>
清韞故意說:“你是生氣聯誼那天我對你態度不好嗎?我當時不知道前因后果,以為你無緣無故對我有偏見,所以才挑釁了你。”</br>
韓|正清當然不是因為這個不收謝禮:“當日的確是我無禮在前。”</br>
清韞笑了笑:“我已經知道你為什么那樣看我了,這的確不怪你,要是換個人,估計也會以為我是個傻子。這其中事情一言難盡,不過你沒錯,反倒是我……哎,咱們別說這個尷尬事兒了成不?”</br>
清韞突然俏皮起來,韓|正清也被逗得笑了。</br>
清韞趁機將謝禮遞到他手上:“這個你收著,好人就應該有好報!對不對?”</br>
清韞要是一本正經地給謝禮,韓|正清還能義正言辭地拒絕,可她口氣軟軟的,大大的眼睛認真地看著他,他就怎么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了,僵硬地接住了那個禮物。</br>
清韞立刻笑了。</br>
韓|正清三年呆在全是男人的軍校,滿腦子都是不斷提高自己跟上同學的進度、超越同學,畢業后以身報國……幾乎沒有和女孩子這樣近距離的接觸過,看到清韞的笑,他捏了捏手掌,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br>
清韞突然發現,看著很犀利很厲害的韓|正清其實好像有點憨憨的呆萌?</br>
這天,清韞送出了謝禮,表達了自己的謝意以及對聯誼那日的失禮道了歉,所有的目的完成,便很快和不太熟悉的韓|正清告別了。</br>
韓|正清十分紳士地送她上了電車這才回頭往學校走。</br>
此后,清韞繼續忙著她的學業,忙著科普醫學知識的院刊,忙著做調查,用“顏華”的筆名繼續寫文章……每一天都充實又忙碌。</br>
而韓|正清一個月才有一天的時間休息,他又是非常勤奮幾乎休息日也在用功。</br>
于是,兩個人此后再未見面。</br>
一日,清韞放學走出校門。</br>
秋日的天暗得早,加上清韞是在實驗室做完實驗才出來的,學校里的學生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熱鬧的校園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人影。</br>
清韞打算往前走幾步看看有沒有黃包車,累了一天,她懶得擠電車了。</br>
才走了幾步,暗處突然竄出來一個人影。</br>
“清韞!”</br>
清韞嚇得往后退了幾步,仔細看向來人,臉上紅紅白白,一身西裝襯衫皺巴巴的,望著她的眼睛充滿了熱度,清韞被這詭異的熱情嚇得一哆嗦。</br>
“李秋鴻?”</br>
李秋鴻笑了:“清韞,我好想你,你好久沒和我們一起聚會了!”</br>
清韞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李秋鴻居然會在這里等她,還敢說出這番話來!前不久,報紙上才曝光了這“七俠士”,李秋鴻幾人人人喊打,而且據報紙上所說,他們幾人被那位女學生的家人狠狠收拾了一頓,簡直成了過街老鼠。</br>
清韞立刻知道李秋鴻想干什么了,神奇的是,他居然有臉來找她!</br>
“我不是和你們說了嗎?我們志不同道不合,以前你們偽裝騙我,如今終于遭了報應,你還真有臉說這些話?”</br>
李秋鴻臉青了青,但馬上掛上了笑容:“清韞,我們之間有誤會,報紙上的記者都是亂寫的,我們底層人民沒有發聲的機會,所以才被他們潑了臟水,清韞!你是最了解我們的,你要相信我啊!”</br>
清韞冷笑:“是不是真的,我自己眼睛會看!”</br>
李秋鴻一臉受傷,向清韞走近:“清韞,我是喜歡你的,我知道,你也一直喜歡我是不是?”</br>
清韞戒備地退后:“你的真愛是何萱萱吧?而且我也不喜歡你!”</br>
李秋鴻突然湊近來,伸手想抱她,嘴里喊著:“不!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我知道的!清韞,我們在一起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地愛你!”</br>
清韞敏捷地一掌把他推開。</br>
李秋鴻愣了愣,沒想到清韞能輕松推開他,而且他的胸口還隱隱作痛。但是顧不得想那么多,他又湊了上去,嘴里依舊大聲說著那些不清不楚的話。</br>
周圍幾個零零散散的學生和路人全都看了過來。</br>
雖然說如今社會風氣已經開放了很多,但是李秋鴻這樣子就是惡意在詆毀清韞的名聲,簡直是惡毒。哪怕放到百年后,一個女學生被一個混混一樣的男人這樣曖昧不清地說著兩人的“故事”,也一樣跳進黃河洗不清,名聲受損。</br>
清韞氣死,萬萬想不到,前世攀龍附鳳的李秋鴻一朝落魄是這么不要臉和無恥!</br>
周圍的人大多覺得一個巴掌拍不響,全都站得遠遠的觀望。</br>
清韞握了握拳,盯著面前的李秋鴻。</br>
李秋鴻以為她孤立無援,剛才那一掌只是運氣,再次伸手來抓她。</br>
清韞一掌拍掉他的爪子,腳上用力沖著他的下三路重重一踢,沒有防備的李秋鴻一下子痛得倒在地上。</br>
李秋鴻的確是不要臉,不知道是不是如今身敗名裂完全扔掉了所有的底線和偽裝,哪怕痛得青筋都起來了,嘴里依舊說著淫詞穢語,甚至開始胡亂編造起從沒存在的床事來了。</br>
清韞眼中閃現了冷意,心里下了決定,這個李秋鴻……</br>
“啊——”突然一個高大的黑影籠罩在李秋鴻的身上,一把將他提了起來,李秋鴻慘叫。</br>
“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她會認識你這種無恥的臭蟲?想攀龍附鳳的人我見得多了,像你這樣污人名聲跑到大學門口來強占女學生的,我還真是第一次見!”</br>
韓|正清抓著李秋鴻的領子,將他整個人提到了自己身前。</br>
“你知道什么?我們早就認識了,而且互相定情!”李秋鴻臉憋得通紅,咬牙反駁。</br>
韓|正清一拳打上去:“我未婚妻和人定了情,我怎么不知道!”</br>
清韞驚訝地看向他。</br>
李秋鴻也呆住了。</br>
韓|正清沒有半點作偽的模樣,繼續打他,口中還大聲說著:“到處引誘無知弱勢的女學生,你們的丑事都上了報紙,現在竟然直接想強占!要不是我未婚妻什么人我知道得一清二楚,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你這種人,必須送進警察局!”</br>
韓|正清的話讓圍觀的路人恍然大悟,對清韞的遭遇又是后怕又是憤慨,紛紛出聲,一定要把這樣的人送進局子里去!</br>
韓|正清抓著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的李秋鴻進了警察局,唯一在場的幾位路人也一起來作證,清韞一副柔弱的模樣,警方直接就將李秋鴻以“流氓罪”關了起來。</br>
走出警察局,清韞情緒復雜。</br>
韓|正清幾次看向她,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欲言又止。</br>
清韞在他多次投過來視線后,發現了他的糾結,心里堵著的那口氣突然散了很多,有些想笑。</br>
那么高高大大的個子,假裝她的未婚夫打起李秋鴻的時候鎮定自若,現在卻又變得呆萌呆萌的,這反差實在太可愛了。</br>
“今天是你們休息的日子嗎?你怎么在我們學校門口?”</br>
“老師讓我來給姜老送點資料,我剛從你們學校里出來就見到了你們。”韓|正清說。</br>
“你又幫了我一次。”</br>
“一個男人光天化日欺負女人,不管是誰都會上來幫忙的。”韓|正清有些不好意思,怕清韞又像上次一樣客氣,強調自己真的是舉手之勞。</br>
清韞笑了笑:“你的舉手之勞多么難得,今晚要不是你,我恐怕就要赤手空拳勇博歹徒了。”</br>
韓|正清皺了皺眉:“你身手不錯,我不來你也能脫身。就是作為女人,身處弱勢,還是容易吃虧。他嘴里不干不凈,你怎么也解釋不清。”</br>
清韞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不管什么時候,女人一遇上名節清白這種東西,一遇上桃色新聞,就永遠別想洗白了,不黑也能在大眾眼里變成黑的。</br>
低沉了一會兒,清韞又打起了精神:“還要多謝你!幸虧你機智,跑出來說了那些話。不然我打死他也無法自證清白。”</br>
韓|正清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確是夸他,沒有不高興的模樣,心里松了一口氣:“你不生氣就好,我一時之間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但愿今晚那些人不要將事情傳出去,否則我反倒給你惹了麻煩……”</br>
清韞一愣,腦中轉了轉才明白他說的意思,的確,要是今晚的事情傳出去了,大家就都會認為他們兩人是一對了。這個清韞倒是沒往那里想過,想不到,韓|正清心思十分細致。清韞覺得有趣,這個人粗中有細,細中有粗,常常讓人意外,看著成熟穩重的模樣,有時候卻憨憨的;覺得他呆萌呆萌的帶著和外形不一樣的反差萌吧,他又沉著冷靜,腦子靈光身手矯健。</br>
她故意同他開玩笑:“我倒是不太怕這個麻煩,反倒是你,可真的是被連累了,以后恐怕要找不到對象了,你現在是不是特后悔?”</br>
韓|正清步子緩了緩,側頭看著帶著笑容揶揄看著他的清韞,嘴里的話沖口而出:“我到希望是真的。”</br>
清韞以為自己聽錯了,轉過身“啊?”了一聲,示意他再說一遍。</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個命途多舛的男主,昨天名字全被和諧了【笑哭】想名字的時候真的是沒想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