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宣傳城市飛回北京, 一落地, 許婉就像演諜戰片一樣，快速把她從vip通道接到了保姆車。</br>
聞櫻去下墨鏡, 問她：“今天怎么了, 這么慌張？有狗仔？”</br>
“豈止啊！”許婉一副后怕的樣子, “季安前段時間被爆歌曲抄襲，現在因為他本人沉默，公司只形式地發了一個聲明, 外面都吵翻天了。我一直擔心你宣傳會不會遇上記者糾纏, 還好，劇組公關不錯。”</br>
聞櫻恍然, 怪不得這段時間她的助理喬喬一直緊張兮兮的, 安排個行程都再三檢查確認，她實在是太累了所以也沒顧得上，還想著回來了要問問喬喬這段時間怎么了。</br>
“許姐，是你讓喬喬瞞著我季安的事嗎？”</br>
許婉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 但是看聞櫻也并不驚訝的樣子，便知道她已經知道了。于是看了她一眼, 承認：“你也幫不上什么忙，告訴你你要是影響了狀態, 回頭記者又要亂寫‘季安新歌被爆抄襲，初戀聞櫻新劇宣傳失魂落魄’。”</br>
聞櫻并沒有表現什么不高興，只是認真地看著許婉說：“許姐，我們某種程度來說, 是合作伙伴，我覺得你可以多給我一點信任。即便我知情了，我也不會影響自己的工作狀態，相反，如果運氣不好，有人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問了，我猝不及防，很可能出問題。”</br>
許婉沉默。</br>
許久以后，她拍了拍聞櫻的手背：“好，我以后知道了。關于你的事情，我盡量和你溝通，但你也別讓我失望。”</br>
聞櫻拉著她的手笑：“許姐，你放心，我一定讓你成為視后的經紀人！”</br>
許婉胸中一震，這就是她當年進入這個圈子的目標啊！不過，她并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緒，反而笑著點了點聞櫻的頭：“出息，視后就是終極目標了？前面還有影后、大滿貫影后、國際影后呢！”</br>
回到家，聞櫻先給季安發了一個信息。</br>
有史以來第一次，對方什么都沒有回復。</br>
聞櫻有些擔心，想了想，試著打從前知道的那個手機號碼。沒想到，手機通了，季安竟然沒有換號。</br>
但是對方的彩鈴一直唱到自動結束撥打，也沒有人接起電話。</br>
又打了幾次，還是打不通，聞櫻看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便放下了手機先做了飯，又洗漱了一番，期間間隙，又試圖聯系季安，但是他還是沒有回復。</br>
聞櫻氣惱地點了好幾下他的柴犬頭像，見他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就先進屋睡覺了，她這段時間就沒好好睡過。</br>
至于季安那家伙，明天再說吧！</br>
第二天一早，睡飽了的聞櫻早早起床，聯系許婉。</br>
“許姐，你能聯系到季安的經紀人嗎？”</br>
許婉差點炸起來：“你這時候聯系他們干嘛？”</br>
聞櫻說：“我昨天一直試圖聯系他，但是他一直沒有回復，我有點不放心，想自己去看看。”</br>
許婉立刻否決：“絕對不行！你知道季安那邊有多少記者盯著嗎？你一旦過去，肯定被拉下水，這趟渾水，我絕對不許你去趟！”</br>
從許婉的角度來說，的確沒有什么問題，但是聞櫻現在考慮的并不是這些利益和顧慮。</br>
“我本來就不可能和他徹底切斷關系不是嗎？當初他是怎么幫我的？現在我馬上劃清界限，我就不會被攻擊冷漠勢力了嗎？許姐，從利益和我的事業角度講，我去看望他也只會顯得我有情有義，而且我相信，他還會站起來的，他也不會抄襲！”</br>
許婉心情復雜，問她：“聞櫻，你去看他，是前一個理由，還是最后那句話？你老實告訴我。”</br>
聞櫻沉默了一下，坦誠：“因為我相信，他不可能抄襲。同時，我衡量過，是否會造成不好的后果。”</br>
許婉的心情更加難言了，聞櫻袒露出來對季安的感情讓她憂心，但是她這樣的年紀，哪怕這種時候依舊冷靜判斷，也讓她的感受復雜。</br>
“季安那邊現在并不好聯系，我盡量幫你，你在家等消息，別出門！”最后，她還是同意了聞櫻。因為她說的都有道理，她沒有拒絕的理由。</br>
聞櫻很理智，并不會自己作死，所以不用許婉說，她也不會輕易出門，給記者送新聞稿去。</br>
周誠輝那邊，大半個公司都在為季安的抄襲事件忙活，網上輿論控制，媒體公關，國外音樂的創作人聯系，周誠輝身經百戰，雖然忙，但也不慌。</br>
歌曲大家都停了，并不是所有的旋律相似就構成抄襲，音樂抄襲是有明確規定的，別說季安沒聽過那首歌，哪怕聽過了，只要法律鑒定不是抄襲，那就不是問題。</br>
如今，卻有兩大難題，一個，法律看事實，輿論卻都是網友主觀情緒，所以公司這邊希望聯系到這個創作者本人，讓他發聲證明季安并沒有抄襲。在網上，原作者的發聲比法律更有力量。這個很不容易，畢竟人家并沒有義務為你一個中國的歌手去做這種對他來說沒什么意義的事情。</br>
另一個，季安的狀態很不好。</br>
季安如今不過二十歲，自從出道就一直順風順水，從來沒遭遇過這么大的挫折。前一天還在捧心尖叫，說喜歡你，喜歡你的歌曲，不管你怎么樣我們都支持你的粉絲，第二天全都換了一副面孔，集體指責他，質疑他，甚至無數人私信他，罵他“抄襲狗去死”。</br>
季安不是接受不了這樣的挫折，但是，他已經開始對粉絲產生了不信任，也對人性有了懷疑。</br>
在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邊自虐地看惡評，一邊或崩潰或懷疑人生的時候，周誠輝立刻產生了危機感，請來了一位心理醫生，讓他和季安進行交流。</br>
但是季安變得極度不信任人，總覺得現實中的人看他的目光也像網上那些人一樣充滿了嘲諷，他不敢見人，害怕外面記者的鏡頭，將自己關在房間里，輕易不開門。</br>
周誠輝一邊忙著外頭的公關，一邊要擔心季安的情緒，一支蠟燭兩頭燒，非常煎熬。</br>
這時，許婉聯系上了他。</br>
周誠輝有些驚訝，這個時候聞櫻竟然會不避嫌地靠過來，這讓他突然對聞櫻的印象好了非常多。放在從前，他是絕對杜絕季安和聞櫻接觸的，但是現在，他發現，聞櫻似乎并不是真的冷漠，而季安……也許聞櫻的出現會有用？</br>
中午的時候，聞櫻就收到了許婉的消息，上面有一個地址。</br>
聞櫻沒有立刻出門，而是動手做了一兩樣她印象中季安喜歡吃的菜，然后用保溫盒裝好，再換了一身低調的運動服，戴上帽子口罩，這才出發。</br>
到了那里，是一個聞櫻不認識的男的來開的門，對方一眼就認出了她。</br>
“沈小姐，快請進。”</br>
聞櫻進門，這個年輕男人自我介紹：“我是季安的助理，您喊我小兵就好，上午周哥和我說過您大概今天會過來。”</br>
這個名字也是……聞櫻幾乎立刻想到，肯定是季安給取的綽號。</br>
她微笑著和他打了一個招呼，問：“季安呢？他最近怎么樣？”</br>
那個助理小兵憂心忡忡，帶著她走到一個臥室門前：“季安已經把自己關在里頭好幾天了，除了偶爾吃點東西，幾乎不開門。”</br>
聞櫻也是醉了，讓小兵先去忙自己的，她和季安聊聊。</br>
助理小兵似乎還挺相信她，點點頭干脆地走了。</br>
聞櫻抬手敲門，里頭沒有半點動靜。</br>
“季安？”</br>
還是沒動靜。</br>
“季安，我是沈聞櫻，你能開個門嗎？”</br>
屋內一片黑暗，只有一個地方微微閃著亮光，照著半張胡子拉碴的臉。</br>
季安不停地翻看著網上的消息，無數惡毒的詛咒鋪面而來，他已經麻木了，但是依舊會覺得窒息……然后隔斷時間又退出換成和聞櫻對話的界面。</br>
里頭，有昨日聞櫻發過來的十幾條消息，每一條都在詢問他這邊的情況，在關心他。</br>
他來回切換這兩個界面，一個是地獄，一個仿佛是天堂，但是一想到地獄，他就覺得，自己離天堂越來越遠了。</br>
季安的腦子里都是悲觀的情緒，他看到聞櫻后來再也沒有發送消息，便想著，是不是她生氣了，再也不打算理會他了？是不是其實已經拉黑他了？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樣，開始鄙夷他了？</br>
越想，越覺得絕望，仿佛因為昨日聞櫻的消息而剛剛點起來的一束光芒，也馬上就要熄滅。</br>
可是他也不敢爭取，他開始也覺得自己像網上那些人說的那樣一無是處，一邊委屈自己什么都沒有做啊，一邊想著也許我就是這么討厭……所以墻倒眾人推，所以聞櫻一直不喜歡他……</br>
季安已經不知道白天還是黑夜，一個姿勢不知道保持了多久，連是不是響起的敲門聲，他也早就自動屏蔽了。</br>
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季安？”</br>
季安睜大了眼睛，以為是自己幻聽了。</br>
“季安，我是沈聞櫻，你能開個門嗎？”</br>
他轉過臉，看向門口那個似乎聲音的方向。</br>
聞櫻見里頭還是沒有半點動靜，又敲了幾下門：“我第一次來你家，你就這樣招待我嗎？”</br>
季安確認了，不是自己幻聽，幾乎是下一秒就立刻坐起了身，顧不得頭暈眼花，快步往門口走去。</br>
聞櫻聽到屋內的聲音了，似乎是什么撞擊聲，以為他有了反應，誰知道，等了幾分鐘，對方又沒動靜了。</br>
“我出門來這里前，做了兩個菜，特意給你帶過來了，你真的不開門嗎？”</br>
就在門后邊的季安一邊忍受著身體的虛弱眩暈，一邊聽著門口日思夜想的聲音，能得到聞櫻的關注，這是他當初多么夢寐以求的事情，但是，現在太晚了，他已經不知道怎么面對自己喜歡的人了。</br>
“季安——”</br>
“你回去吧！”季安突然出聲，聲音沙啞，帶著鼻音，“你不是不喜歡我嗎？這時候跑來這里干嘛？你回去，我不餓不想吃東西，也不想見你們！”</br>
季安頭頂著門板，手里緊緊握著門把手，他想說，我想吃你親手做的菜，我想見你，但是，曾經的自信似乎已經成了久遠的記憶，他如今，連聞櫻的面都不敢見。</br>
季安咬著牙通紅了眼眶。</br>
“你不是說還是朋友嗎？原來是客套話嗎？”聞櫻的聲音低落下去。</br>
季安想說：不是，當然不是！那是他最大的真心話！但是他什么都沒說。就這樣全都離開他好了，反正他也覺得自己什么都不是，只會給別人帶去麻煩。季安哽咽，死死地憋著不發出聲音來。</br>
不管說什么，房間里再沒有傳來任何回應，聞櫻的耐心耗盡了，放下手里的包，用力砸了一通門，罵他。</br>
“季安，你瞎矯情什么呢！抄沒抄襲你心里沒數嗎？不就是網絡攻擊嗎？當初你一首歌把我拉下水的時候，我不也一樣？我要是像你一樣矯情，早就被你那些粉絲罵出娛樂圈了！”</br>
“你公司、經紀人都在外頭加班加點地給你解決問題，你這個當事人反而躲在屋子里，你是不是又在哭鼻子？”</br>
季安高中的時候就淚點低，很多同學都知道這件事。</br>
里頭的季安表情已經懵了，完全沒想到聞櫻會突然罵他，聽到哭鼻子，立刻伸手抹了一把臉。</br>
“你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是什么樣？還說我不喜歡你，你自己想想，以后要出現什么負面新聞，人家是男朋友護著女朋友，我呢，我要是選了你，我是不是一邊要面對媒體，一邊還要回家安慰你不要哭？你丟不丟人？”</br>
“愛吃不吃，不吃拉倒！我給小兵吃也比給你強，你別出來了，這朋友也別做了！如你所愿，以后咱們各走各路，見面就當不認識！”</br>
說完，沒一會兒，季安就聽到了離開的腳步聲。</br>
被罵得一臉懵逼的季安反射性地拉開門想去看一眼她，就見到已經走到了走廊的聞櫻聽到動靜也回過了頭。</br>
兩人四目相對，季安如受到驚嚇一般，立刻轉移了視線。</br>
從知道季安出事到剛才，聞櫻擔憂季安的狀態，也相信他會跨過這個坎。但就在剛才這四目相對，她看到季安一身頹喪，臉頰的肉都沒了，從前無論何時，望著她都亮晶晶的、充滿自信的眼睛，如今連對視都不敢的時候，突然滿腹心酸心疼，原本準備好的所有責罵，再也說不出口了。</br>
在這場網絡暴力里，季安是真的變了，變得敏感自卑，變得膽怯消極。</br>
她勉強笑了笑，喊住又想要鉆回房間的他：“是想報復我從前讓你等了一夜嗎？我也要在這里站一夜，你才能讓我進去嗎？”</br>
季安立刻搖頭，回過身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沉默著欲言又止。</br>
聞櫻走過去，將手里的東西遞到他的眼前：“我記得你之前一直想要吃我做的菜，我這回做了兩個，你還想吃嗎？”</br>
季安點頭，沙啞著聲音說：“你這樣過來，出去后又要被罵了。”</br>
聞櫻拉著他的手往外走：“我什么時候沒被罵了？那又怎么樣呢？我不怕任何咒罵，只要我能達成我的目標！”</br>
季安有些意外，他從沒有發現，聞櫻也有這么剛強的一面。不過這份意外轉瞬而逝，他所有的心神都被手上的觸感奪走了。</br>
聞櫻牽住了他的手！</br>
他多少年夢寐以求都不曾實現的事！</br>
聞櫻并沒有發現他的關注點，拉著他坐到了餐桌邊，然后打開飯盒，小兵機智地盛了飯，拿來了碗筷。</br>
“吃吃看吧！其實真的很一般。”</br>
季安好久沒有這樣好好坐在餐桌上吃飯了，而且還是聞櫻親手做的菜，親自送過來的。他感覺自己就好像在做夢一樣。</br>
他在那里吃飯，聞櫻拿出手機，一條一條給他念那些支持他的人的評論。</br>
季安從無動于衷，到一點點動容。</br>
“人常常會忽視已經得到的那些珍貴東西，你在為那些黑子自我折磨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些愛你的人呢？黑子就算你付出了性命，他們也不會對你有任何歉疚，但是，愛你的人卻被你深深傷害了。”</br>
他含著口中的飯，望著對面依舊那么積極向上的聞櫻，仿佛很早以前，她就這樣，樂觀堅強，而且總是明白自己要什么，堅守主見。所以，哪怕她一次次拒絕他，他依舊無法讓自己停止心動。</br>
“對不起，我現在終于遭報應了，當初我害你被攻擊，如今才真的知道你的痛苦。”</br>
“我說了啊，我并不痛苦，那一次，我不僅沒有受到傷害，相反，我還提高了知名度，得到了公司的重視，也接到了很多新的劇本。”</br>
季安驚訝，有些不相信：“你不覺得這些人都很冷酷嗎？只是不熟悉的陌生人，卻肆意攻擊你，把所有的惡意扔到你的頭上，其實這些都是真實的人性，因為網絡虛擬，所以才肆意暴露，你不覺得，人都很骯臟丑陋嗎？”</br>
聞櫻沒想到，季安已經開始對人性失望了。</br>
但是，那也是他曾經的生活單純美好啊，像她，從小就知道人性的丑陋，又何來期望呢？也就季安，就像一個小太陽，微微溫暖了一點她冷酷的心。</br>
“因為人性本來就是丑陋的！”聞櫻不打算安慰他，而是把現實揭露在他的眼前，“我三歲就懂得了這個道理。你只是從前遇到的都是好人，所以認為世界是美好的。”</br>
季安眼中的光越來越淡。</br>
“別人是好是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做什么樣的人？你希望影響別人做好人還是壞人？”</br>
季安若有所思。</br>
陪著他聊天，終于讓他慢慢吃完了一碗飯，他看著還有大半的菜，不舍得，還想吃，聞櫻攔住了他，這么久沒吃飯，突然吃多了不好。</br>
吃完飯，她嫌棄地趕他進去把胡子剃了，好好打理好自己。</br>
“本來就丑，現在更丑！”</br>
季安先是眼神一縮，反射性地受傷，但看到聞櫻戲謔的笑，這才反應過來，聞櫻不是那些網友，那只是一個玩笑。</br>
他鎮定下來，反駁：“你不是說我不丑的嗎？”</br>
聞櫻哼了一聲：“沒看到人家提醒你那只是客套話嗎？”</br>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不，應該是前天了，晚上11點才吃上晚飯，一直在加班。我都不好意思上來請假了，之前才剛有一天請假，又請，怕被打┭┮﹏┭┮哎，最近每天都一堆事，不知道公司何時放我離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