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狐妖夫妻二人再三道歉。</br>
俞梨兒看向陳玄真。</br>
這妖精害沒害過人,她是看不出來的。</br>
芳娘也看向陳玄真:“道長既然同這位姑娘結(jié)為夫妻, 想必不是那些迂腐的老道士, 應(yīng)當(dāng)最能理解我夫妻二人。雖說人妖殊途, 可我從不曾害他, 只當(dāng)自己是個普通人, 雙手做飯, 雙手補(bǔ)衣,哪怕家中再窮也沒起過心思靠法力飛黃騰達(dá), 我們就是這人世間最普通的夫妻,還望道長推己及人, 放過我夫妻二人。”說著, 落下淚來。</br>
芳娘說得情真意切, 但是見識過她演戲, 俞梨兒還真不敢輕信,她只看著陳玄真。</br>
陳玄真凝眉看了芳娘許久,這才起身告辭。</br>
書生和芳娘臉上都露出喜色,這是說明不追究他們?nèi)搜Y(jié)合之事了吧!</br>
兩人恭敬地把他們送出門, 到了門口, 夫妻二人還特別誠心誠意地祝福他們:“同祝道長和姑娘白頭偕老。”</br>
陳玄真臉都木了, 俞梨兒好奇地看著芳娘:“你和他壽命不同, 以后他老了怎么辦?人妖白頭偕老可不是鏡花水月嗎?”</br>
芳娘一笑:“姑娘修為應(yīng)當(dāng)比我高吧?否則我起初也不會發(fā)現(xiàn)不了你。經(jīng)歷幾百年,姑娘從沒找過一個人的轉(zhuǎn)世嗎?”</br>
俞梨兒愣了愣,還真沒有……</br>
芳娘倒是奇了:“姑娘從沒有遇到恩人或仇人,從沒有去了結(jié)因果嗎?”</br>
俞梨兒搖頭:“都是過眼云煙, 不放在心上如何需要了結(jié)?”</br>
芳娘微微驚訝,她七情六欲充沛,根本無法理解一幅畫上千年旁觀者的心態(tài)。而且錦鯉圖從來都是惠及收藏者,將好運(yùn)不斷地給它的主人,當(dāng)世施惠何來轉(zhuǎn)世因果?</br>
這就是他們直接的不同了。</br>
芳娘驚訝了之后也不再深究,看著張生笑得很甜蜜:“我同你不一樣,我這百年陪著他老去,等他壽命盡了,我回山中修煉,十幾年后再去找他轉(zhuǎn)世。”</br>
張生深情回視。</br>
但愿他們真的永遠(yuǎn)這么甜蜜吧,俞梨兒心中想。</br>
陳玄真沒什么感觸,他七情六欲淡薄,對人世間的情感都感觸不深。告了別,就轉(zhuǎn)身離開。</br>
俞梨兒跟上。</br>
張生還在后頭恭敬地送他們:“陳道長、陳夫人走好!”</br>
陳玄真腳上一絆,俞梨兒見了,哈哈大笑,心中起了捉弄之心,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同他依偎在一起。</br>
陳玄真全身僵硬成石頭般,扭頭皺眉看著她:“你好好走路。”</br>
俞梨兒又抱緊了一些,笑說:“我這不是好好走著嗎?倒是你,這么大人走路還絆腳呢!我扶著你,啊!”</br>
陳玄真抽抽手臂:“師叔祖,男女授受不親,你松開。”</br>
俞梨兒眼尖,看到他耳根子紅了,嬉笑:“這是人間迂腐陳條,我是妖精,怎么會遵守這些古古怪怪的規(guī)矩?”</br>
陳玄真摁住她雙手用力抽出自己手臂:“那也不能這樣,師叔祖是長輩,應(yīng)當(dāng)端莊自重!”</br>
俞梨兒停住腳步,半生氣半演戲地看著他:“你說我不自重?”</br>
陳玄真回頭,不知道自己是否又說錯了話,頓在那里,組織語言解釋:“師傅從來不與我們親近,總是嚴(yán)肅又慈和,您是師叔祖,也應(yīng)該同師傅那樣。”</br>
俞梨兒哼了一聲,帶著姑娘的嬌俏,和他想象中的長輩完全背道而馳:“我才不要當(dāng)個老太婆老頭子!我還年輕著呢!”</br>
陳玄真認(rèn)真糾正:“您已經(jīng)一千多歲了。”</br>
俞梨兒齜著牙撲上來教訓(xùn)他:“臭徒孫!今天師叔祖教導(dǎo)你一個道理!不要提醒女人年齡,不要說一個女人老!”</br>
陳玄真“呀”了一聲,驚呼著被她掐住了脖子,這是俞梨兒第一次與他離得這么近,第一次與他真正身體接觸,女子身體的柔軟就在胸前,就像剛才吵架時,她躲在他懷里那樣,陳玄真慌得忘記了自己的本事,被俞梨兒輕而易舉地制住。</br>
“說,我?guī)讱q了!”</br>
陳玄真答:“一千三百六十歲。”</br>
“不對!你再想想,我?guī)讱q了!”</br>
陳玄真滿臉糾結(jié):“我仔細(xì)測算了您的年紀(jì),的確有……”</br>
俞梨兒松開一只手用力掐他的胳膊:“還說!剛剛我怎么說的?再想!”</br>
陳玄真仔細(xì)回想她剛剛的所有話,明白了不能說具體幾歲,只好說:“我不知道。”</br>
俞梨兒勉強(qiáng)滿意:“還是有些敷衍,再給你一次機(jī)會!”</br>
陳玄真臉上的冰塊都快化為實質(zhì),只是被她抓住了要脈只好回應(yīng):“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br>
俞梨兒嘆氣:“真是朽木!”</br>
陳玄真見她松開,整了整衣裳,滿身冷氣全都回來,而且更加冰冷,不顧她夸張嘆氣的模樣,自顧自走了。</br>
喲,生氣了?</br>
俞梨兒失笑,跑上去追他。</br>
路過剛剛兩方人爭吵的地方,俞梨兒銀子所扔之處,躺著好幾個大大小小的泥塊,兩人余光見到均不在意地離開。</br>
這回,陳玄真一路回了客棧都沒理會她。</br>
俞梨兒不顧他緊鎖的大門,輕松穿墻而過,繞在他身邊逗他:“大冰塊,真的生氣了?不打算理我了?”</br>
陳玄真閉著眼無視她。</br>
俞梨兒就掐他臉,捏他鼻子,戳他腰眼,想讓他破功。</br>
戳到腰眼的第一下,陳玄真立刻睜開眼捉住了她的手:“師叔祖——”</br>
俞梨兒笑:“原來你怕癢!” 看上去冷冰冰的竟然最怕癢?真是出人意外。</br>
陳玄真眼里帶著羞惱:“你修煉去吧,不是想獲得自由嗎?”</br>
俞梨兒搖頭:“現(xiàn)在不是這么想了,我更喜歡和你玩!”</br>
陳玄真滿臉無奈:“你不是對我很防備嗎?怎么突然不想走了?”</br>
俞梨兒驚訝:“你知道啊?”</br>
陳玄真眼中露出“當(dāng)然”的神色。</br>
俞梨兒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么久,他是真的認(rèn)認(rèn)真真把她當(dāng)成長輩善待著,反倒是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在討債,又理所當(dāng)然又壞心捉弄。</br>
“好吧……我同你道歉。因為我也誤會你了,我以為你是傷害過我的人,原來那人是元和……”</br>
陳玄真嚴(yán)肅起來:“他也傷過你?”</br>
俞梨兒糾結(jié)著臉不知道怎么解釋:“我也說不清,反正我是誤會了,把你和他搞混了,你一見面又那么冰冷那么兇,把我嚇得半死,我就故意捉弄你了。”</br>
陳玄真掏出懷中的一塊木牌,想著俞梨兒的話陷入了沉思。</br>
俞梨兒見了,問:“這是什么?”</br>
陳玄真說:“師傅說是我生身父母留給我的東西。”</br>
俞梨兒湊近了看,看上去像是一對的,這是其中之一,因為木牌的形狀像是被割裂開一樣。</br>
上面寫著“長生”二字。</br>
“我俗家名字叫長生。師傅根據(jù)木牌給我起的。”</br>
“你從小在道觀?”她問。</br>
陳玄真點(diǎn)頭:“起初只是被師傅養(yǎng)著,后來我喜歡玄學(xué),八歲時就正式拜師學(xué)藝,有了道號。”</br>
身世不明,那元和同陳玄真難道有血緣關(guān)系?</br>
俞梨兒將木牌牢牢摁進(jìn)他手心:“別想太多,這是你父母對你最美好的期望,但也僅此而已,你依舊是你自己!組成陳玄真這個人的,不是你的血肉,而是你這二十幾年的經(jīng)歷!”</br>
陳玄真順勢握緊了木牌,腦中響著她的話音,心中慢慢放松下來。</br>
過了一會兒,俞梨兒又想起那狐妖來,問:“剛剛那個狐妖,真的沒害人過嗎?”</br>
陳玄真點(diǎn)頭:“小鎮(zhèn)的妖氣的確同她有關(guān),不過她氣息純正,的確沒有背負(fù)人命。”</br>
俞梨兒好奇:“我一直奇怪,你是怎么看出一個人有沒有背負(fù)罪孽的?”</br>
陳玄真點(diǎn)了點(diǎn)額心:“我從小就有天眼,能看善惡。”</br>
俞梨兒驚奇:“天眼?天眼不是能看見鬼魂這類常人看不見的東西嗎?還能看善惡?”</br>
陳玄真說:“一般只能看鬼魂、看妖精元神,我看到的比旁人多些,師傅說我是天生通三界,所以還能看人前世今生,善惡輪回。”</br>
“前世今生都能看?”這也太逆天了吧?她的往生錄也就只能看前世今生。</br>
“尋常探查鬼、妖比較容易,看善惡前因需要法力,看前世今生就要一定的修為,一般不會輕易用到,也不能常用。”</br>
俞梨兒從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十分驚奇,微微探身過去,伸手去摸他的額頭:“這里嗎?”</br>
陳玄真忍不住想后退,她微涼的指尖落在眉心,讓他整個人都顫栗了一下,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眉心如此敏感。</br>
“是。”因為緊張,他的聲音又冷了幾度。</br>
俞梨兒也發(fā)現(xiàn)這個現(xiàn)象了,發(fā)現(xiàn)陳玄真越是緊張、慌張、不知所措,越是冷淡。她視線一轉(zhuǎn),就看到他耳尖又紅了起來。</br>
看著不近人情,實際上卻脾氣很好,還很容易害羞。表面是看穿了世事超脫世俗的方外之人,實際上卻是對人間之事一知半解,懵懂單純。</br>
“人妖結(jié)合,對凡人不會有問題嗎?”她很善良地轉(zhuǎn)了一個話題,也離他遠(yuǎn)了一點(diǎn)。</br>
果然見他呼出一口氣,面色自在了許多。</br>
“不會,傳聞中妖精吸人精氣都是妖精走了邪修之路,看上了凡人的氣運(yùn)、陽氣,想要吸收過去化為自己修為所以人妖一旦……結(jié)合……凡人大多殞命。但是像那狐妖,真心對張生,不吸他精氣氣運(yùn),她又是化為凡人,和人是沒什么兩樣的。甚至,因為她是狐妖,本事比普通女子大,張生得到的助益更多。”</br>
原來如此,這么一想,前世還有許仙白娘子傳說,這許仙和白娘子朝夕相處也的確沒出問題,反而事業(yè)有成,濟(jì)世救人。</br>
不過,俞梨兒的注意力很快就轉(zhuǎn)到了另一個地方,她又發(fā)現(xiàn),陳玄真說起“結(jié)合”,特別突兀地停頓了一下,似乎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樣……</br>
她又想調(diào)戲他了。</br>
“結(jié)合?什么樣的算是結(jié)合?”</br>
陳玄真臉猛地紅了。</br>
俞梨兒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第一次看到他臉紅!</br>
“你臉怎么這么紅?你看到過結(jié)合的事情?”</br>
陳玄真的臉從粉紅變成了紫紅。</br>
“你真的看到過?!”</br>
陳玄真猛地躺倒在床上,閉目睡覺不說話了。</br>
俞梨兒撲到他身上,逼視著他的眼睛:“你看到過是不是?還是……你自己做過!”</br>
陳玄真猛地睜眼,握住她肩膀把她放到邊上,辯解:“我沒有!”</br>
俞梨兒又湊過去:“沒有你這么大反應(yīng)?”</br>
陳玄真只覺得臉上滾燙,剛下山時看到花精勾引山間農(nóng)夫,兩人在草叢里做的那事又浮現(xiàn)在眼前,不止臉上熱,右側(cè)被俞梨兒挨著的那處也開始發(fā)燙。</br>
作者有話要說: 陳玄真:師叔祖,你對我用了什么妖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