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克善看著妹妹身子又拔高了一些, 而且精氣神一如在科爾沁時, 心里終于放了心：“哈日珠拉，看來四貝勒對你不錯, 這樣, 阿布和額吉都能放心了！我走之前, 他們還讓我好好看看，看你在這過得好不好。”</br>
顏華笑道：“你可要好好看，回去仔仔細細地告訴阿布額吉, 我信里說好, 他們都不信！”</br>
“你這人可說不定，什么事都固執又倔強, 別說他們了, 我看著都不信。皇太極的女人這么多，還都是嫁進去好幾年的，我們可真是擔心你吃了虧。”</br>
布木布泰問道：“姑姑怎么樣？我們來了盛京，要不要見見姑姑？”</br>
吳克善臉上的笑容緩了緩, 上次他來就沒有見姑姑哲哲，一個是當時行程匆忙, 還有一個便是有些尷尬了。</br>
顏華笑容不變：“她挺好的，你現在備嫁, 不太合適出門走動，等到成親后可以互相見見。倒是阿哈，上次太忙沒能在盛京待久一點，這一回, 不止要好好來我府上住幾天，這盛京，我也帶你好好走走，咱們兄妹，好久沒聚聚了！”</br>
吳克善刮了刮她鼻尖：“你呀，四貝勒不在，你別太撒歡了。”</br>
顏華聳了聳鼻子：“他在我也一樣，你是我阿哈，我還不能陪你了？住不得我家了？”</br>
布木布泰聽著姐姐理直氣壯地處理四貝勒府之事，甚至完全不在意側福晉的姑姑，想著自己今后的身份，心中慢慢不好受起來。</br>
不管眾人心中各有什么想法，成親的日子轉眼到來。</br>
顏華看著，布木布泰的婚禮規格的確是比娜仁托婭降了一等，但是多爾袞卻是不比當日平平淡淡，今天的他滿面春風，喜氣洋洋，一看就是迎娶心愛的女子回家。</br>
和男方的婚禮相對應的，寨桑和博禮給布木布泰的嫁妝也比她降了許多，只給了她當日一半的好馬，幾百勇士完全沒給。</br>
吳克善當時說：“……阿布說，給你的勇士，是因為你對科爾沁做出的戰績，除了你，任何一個科爾沁的女兒都不會有這樣額外的嫁妝了。”</br>
正想著，身邊岳托的福晉撞了撞她的肩膀，笑道：“當日八叔迎娶八嫂你時，也是這副模樣！”</br>
顏華惱道：“又來取笑我！”</br>
邊上的妯娌聽了紛紛贊同，都說從沒見過皇太極這么毛頭小子樣，又是好一番調侃，說得顏華兩頰赤紅。</br>
多爾袞和布木布泰成親后非常恩愛，本就比較內斂的娜仁托婭存在感更加低了。但是大妃明顯偏幫娜仁托婭，不僅不喜歡布木布泰，連帶對顏華的臉色都不太好。</br>
布木布泰還會因為是兒媳的關系有所忍耐，顏華是直接不理會阿巴亥。偏偏多鐸對顏華頗為崇拜，言語之中總會帶出幾分偏向來，往往到最后，氣得半死的還是阿巴亥自己。</br>
顏華果然如之前所說，接了吳克善入住貝勒府，又帶著他游玩盛京城，順便也和他分析了大金的局勢和八旗情況。一個月后，吳克善帶著顏華給他準備的大量特產禮物回了科爾沁。</br>
布木布泰婚后過得不錯，似乎也對側福晉之事不再介懷，有時也會來四貝勒府串串門，顏華也不攔著她和哲哲走動，看得出來，哲哲和布木布泰似乎更有話題聊。不過，新婚夫妻，大多時候布木布泰還是和多爾袞形影不離。</br>
盛京大雪紛飛的時候皇太極得勝歸來，遼東明軍易帥和撤軍的消息又傳了過來，皇太極還來不及好好休息，又每日進汗宮和努｜爾哈赤商討攻打寧遠的事情。</br>
每日深夜回來帶著一身冷氣，半夜了還自己睜著眼睛在那左右思量，有時候事情順利還好，要是遇上了什么爭執矛盾，還得帶著一肚子氣。</br>
顏華提醒他：“袁崇煥不可小覷……此戰還是要仔細斟酌……”</br>
皇太極也是有所猶豫，但是這事努｜爾哈赤已經下了決定，不可能更改。</br>
除夕夜，連日備戰的皇太極終于稍微空了一些，抱著她一起看外頭的煙火爆竹。</br>
外頭爆竹聲聲，皇太極附在顏華的耳邊說：“聽說京城的煙花更加漂亮，以后，我一定也讓你和明朝的皇后一樣，看到最好看的煙花，過最熱鬧的除夕！”</br>
顏華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低下頭來：“我不用看最好看的煙花，你注意安全，平平安安的就好！”</br>
皇太極的眼中染上了笑意，顏華對這場戰役的不看好，讓她更加在意起他的安危來，這種被她重視的滋味非常不錯！他在爆竹聲中大聲道：“我會的！我還要回來和你生兒子呢！”</br>
顏華啪地拍了他手背一巴掌，皇太極哈哈大笑起來，將人轉了一個身，就著被燈籠染紅的夜色，重重地在她唇上親了一口：“哈日珠拉，你在意我！”</br>
眉宇之間，帶著得意滿足之色，雙眼亮亮的，透著歡喜，如同孩子一般。</br>
顏華好笑，但心也跟著軟了：“是是是！所以你可得全須全尾地回來！”說著，主動仰頭親上了他。</br>
皇太極瞪大了眼，驚訝過后是巨大的歡喜，低頭回應，再不肯放開。</br>
正月，爆竹紅紙還滿地，努｜爾哈赤便親自帶兵出征寧遠，四大貝勒同往。</br>
顏華發現，自從嫁給皇太極，兩人真正呆在一起的時候也就初初成婚那兩三個月，不過沒良心點說，皇太極不在，她倒也樂得自在。唯獨擔心的，是這次注定失敗的戰役，皇太極是否會受到連累。</br>
正月底，努｜爾哈赤戰敗的消息傳入了盛京城，而且據說努｜爾哈赤被炮火重傷。盛京城的氣氛立刻變了。</br>
顏華嚴令府里的女人不許再出入交際，要求各人安分守己待在院子里直到大軍回來。</br>
二月初，皇太極護著重傷的努｜爾哈赤回了盛京。</br>
八旗戰敗，父汗重傷，各方勢力蠢蠢欲動，筋疲力盡的皇太極直到回到府里，見到一如往日的顏華，心里才松了一松。</br>
顏華帶人伺候他更衣洗漱，問他吃過了沒？</br>
皇太極擺手，躺在榻上不想動了。</br>
顏華見他滿臉疲憊，明明躺著卻依舊眉頭緊皺眼睛轉動，便知他思緒過多，無法真的休息。</br>
走上前，將他的頭挪到自己腿上，一點點按摩起來：“事情不急在這一時，你先休息，萬事等醒來再說。”</br>
皇太極在她的按摩下，眉頭緩緩松開……</br>
一個月以來，這是皇太極睡得最安穩的一次，等他醒來，天已經黑了，腿上輕輕癢癢的，他低頭一看，卻見顏華低著頭皺著眉，在給他的傷口上藥。</br>
顏華見他動了動，抬頭，果然是睡醒了。</br>
“你放著讓下人來……”皇太極想收回腿。</br>
顏華皺眉按住：“別動！這傷藥也不知道多久沒換了，當日我叮囑的話，我看都當成了耳旁風！”</br>
皇太極僵硬著姿勢，底氣不足解釋：“護送父汗回京，實在太忙。不過也是及時上藥的，只是長途奔波塵土多……”</br>
顏華抬了一下眼，手上重了一些：“這傷藥多久沒換了我看不出來？”</br>
皇太極腿上一痛，再不敢在她換藥的時候說話了。</br>
顏華把他全身上下的傷口都檢查了一遍，確認都好好處理了這才收了一桌子的瓶瓶罐罐。</br>
皇太極哭笑不得地被強勢解開了衣裳查看是否受傷，如今敞著衣襟靠在榻上，見她終于滿意了，將人一把拉進懷里，緊緊抱著她，聞著她身上的香味久久未動。</br>
許久，顏華輕聲問：“餓了嗎？在外頭都沒好好吃飯吧。”</br>
皇太極悶悶地“嗯”了一聲。</br>
飯間，皇太極主動提起此次戰敗之事，對袁崇煥又是咬牙又是感嘆，更深的，是對紅衣大炮這種熱武器的驚嘆。</br>
顏華問他：“父汗的傷實際怎么樣？”</br>
皇太極沉聲道：“不太好。父汗多年征戰，舊傷本就多，如今還添上這樣重的新傷……”</br>
“我的那些藥……”</br>
“父汗身體貴重，不敢隨便用藥……醫好了不一定是好事，醫不好，恐怕你也會被拖累，而且他也的確年紀大了……”</br>
顏華明白了他的未盡之意，她自己也不愿意被他人知道她懂醫，就怕皇太極先出了口。就如同皇太極所說，醫不好，她可能被遷怒；醫好了，以后還會有源源不斷的求醫者，包括年老體衰的努｜爾哈赤，遲早有一天醫不好。</br>
而且，努｜爾哈赤老了，包括皇太極在內的這些兒子們卻正值壯年，想要往上走的時候。</br>
“戰敗的消息傳過來，城里亂了一陣，各種假消息飛傳，大妃也動作不斷……我們府上，我禁了所有人足。”</br>
皇太極笑道：“這是你能做出來的事。”</br>
顏華斜眼看他：“怎么？不合適？”</br>
皇太極連連點頭，贊許道：“當然合適，你是大福晉，有你在，我再放心不過，這種時候，誰也不能蹚這趟渾水。”</br>
飯后，顏華又詳細和他說了各方這段時間的具體動作，包括她的親妹妹布木布泰，頻繁上門和進宮。</br>
皇太極說：“你們姐妹都是聰明人，可她和你相比，還是稚嫩了一些。”</br>
顏華說道：“她是天生適合這個圈子，假以時日，恐怕比我還厲害。”</br>
皇太極卻不贊同顏華的說話，搖頭說：“你這樣正好，她太利己了，出手果斷不留情面。就算是男人，這種人都要小心結交，何況是枕邊人？多爾袞如今喜歡她，她要是再變本加厲，遲早有一日出問題。”</br>
第二天，顏華去探望努｜爾哈赤。</br>
努｜爾哈赤身邊，大妃和新受寵的庶妃德因澤一起在邊上照顧他。</br>
努｜爾哈赤不太在意這個兒媳，顏華也對他沒什么好說的，只是探望慰問了一番便走了。不過，期間她仔細查看他臉色，又關心地詢問了庶妃他的各項癥狀和飲食，恐怕的確不大好了。</br>
回到府里，皇太極聽了顏華的推測，加快了手下的布局。</br>
皇太極和顏華剛談過布木布泰的為人，卻怎么都沒想到，布木布泰的不留情面會這么快應驗到顏華的頭上。</br>
自從努｜爾哈赤被漢人的紅衣大炮重傷，其對漢人的觀感更加惡劣，連帶著整個大金仇視漢人的風氣愈演愈烈。</br>
這一日，皇太極如同往常般去了軍營，顏華收到了大妃阿巴亥召見的旨意。</br>
跟隨侍女走進大殿的時候，顏華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但是抬頭見各家妯娌都來了，努｜爾哈赤和阿巴亥坐在上首，便按下心中想法，穩穩地就座。</br>
一群女人的聚會，全場就努｜爾哈赤一個男人，顏華一邊應和眾人話題，一邊心中提高警惕。</br>
果然，大妃阿巴亥突然話題一轉，轉到了顏華的身上：“哈日珠拉，聽說你精通漢學，很喜歡漢人的那一套？”</br>
所有人的視線全都注視到了顏華身上，或擔憂或看好戲，顏華注意到，努｜爾哈赤雖然表情如舊，但是眼神卻已經變了。</br>
她鎮定笑道：“大妃哪里聽來的消息？我從小生于草原長于草原，連最親近的滿語都不敢說完全會了，怎么會精通漢學？”</br>
阿巴亥早猜到她會否認，可她今天的目標就是哈日珠拉，又怎么會讓她輕易逃脫了？</br>
她看向下座，輕笑道：“難不成是我聽錯了？最近不止一次聽到大家夸你博學多才，精通滿蒙漢三語，還十分喜歡漢人的東西。就連皇太極為了討你歡心，連聘禮都是漢人的絲綢首飾。”</br>
顏華仿佛聽到了一個十分離譜的笑話般，捂著嘴笑起來，好久才停下來道：“我剛來盛京，連大家的話都聽不全，怎么會精通？還精通三個語言？再說我家貝勒爺的聘禮，的確有很多絲綢和首飾，不過……”顏華向在場的所有女人身上、頭上掃了一眼，“只要有能力有錢，咱們蒙古大金，哪個女人不喜歡好布料好首飾，不想要這些東西？”</br>
在場的人互相看看對方身上的朱釵指環，全都默不作聲，不接大妃的話了。不僅如此，個個巴不得上頭的大汗完全忽視了她們，免得遭受池魚之殃。</br>
大妃也同樣一摸頭上的鳳釵，看了看盯著她頭上看的努｜爾哈赤，強笑道：“這是大汗攻打漢人得來的戰利品，當然不一樣！”</br>
努｜爾哈赤點點頭，移開了視線，又不知在想什么了。自從受傷后，努｜爾哈赤的脾氣越來越怪。</br>
大妃松了口氣，看向顏華，冷哼了一聲：“我怎么不是這么聽說的呢？布木布泰，你是哈日珠拉的親妹妹，和她一起長大，你說，哈日珠拉是不是從小喜歡漢人的東西？親近漢人？”</br>
顏華轉頭看向布木布泰，心里沉了沉。</br>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都想多寫點，但是速度老是上不去【捂臉】</br>
覺得太少了的小可愛或者先養肥一下？</br>
我后面想想辦法，怎么樣多存點稿……</br>